这种爱而不得的痛,令他夜夜辗转难眠,令他连呼吸都觉得痛苦万分。
他冲至白文昊桌前,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掌死死撑在那富贵大气的紫檀木桌面上,一双本应清朗明俊的眼眸中满是血丝,他几近哀求的看着白文昊,低声下气道:“求你,告诉我妙音的下落,我只想远远看她一眼,绝不会再去打扰她的生活。”
自他答应与元霜郡主的婚事那一日,他便知道,这一生都没脸再出现在妙音的面前。
白文昊凝着齐鸿轩,俊朗明眸中泛起一丝同情,默了半晌,他终是开口道:“你与她从一开始便是无缘,是你一直在强求,妙音不是普通寻常的女子,她要的是一心一意,一生一人,齐鸿轩,你做不到。”
齐鸿轩伸拳猛捶了桌面,桌上的文房四宝皆被他的大力所震倒,洗笔水和墨汁散了满桌。
白文昊依然淡然坐在宽大的椅中,不动如山。
只听齐鸿轩吼道:“你怎知我做不到?我若——我若不是齐家的公子,我——”
白文昊冷笑,眸间散出嘲意:“可你是齐家的公子,未来的忠勇侯爷,你的夫人注定不能是寻常人家的女儿,更不能是整日在外边抛头露面的平凡医女。”
是啊,这世间从来都没有假设,他是齐鸿轩,便不能假设他不是齐鸿轩,这是无法成立的。
齐鸿轩一时无话,他知道白文昊说什么也不会告诉他妙音的下落,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在他面前低声下气?
“告辞。”齐鸿轩甩袍离开,白文昊久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半晌无话,突然自怀中摸出刚刚夺回的信纸,细细抚平信纸上的皱褶。
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他赶忙取出置于桌下柜间的一只小方盒,启开盒盖,里头放着一叠信封,原本摆放整齐的信封此时看起来略显凌乱,他迅速将信封全数取出翻看,只见原本应当共有十一封的信竟然只剩九封。
再一细查,少了的两封中妙音似乎有提到淮安城的事,再想刚刚齐鸿轩的模样,似乎不像是他干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来顺,刚刚除了齐公子,还有谁进了我的书房?”白文昊将来顺叫进书房询问。
来顺想了想,突然道:“刚刚小的引齐公子来时,好像撞见二公子从您书房出来,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
白文昊皱头深拢,看着盒中的信封,想到最近文远的不正常,心中升起不安。
自江都至京都的这段时间,文远在他面前提到最多的人是妙音,每每提到妙音时,他那本就灵动的眉眼更是神彩飞扬, 他起初并没有多想,因在他眼里,文远一直都只是个孩子,可在不知不觉间,当年那个被枣核哽喉的小少年已经在慢慢长大,知晓了男女之事,有了心上人。
“去将二公子请来。”白文昊缓慢的将乌木小盒收好,朝着来顺淡淡吩咐。
既然事情出了,便要解决。
来顺匆匆去又匆匆回,朝着白文昊报道:“大少爷,二少爷他走了,在他房间发现这个。”
来顺将一张白条递给白文昊。
白文昊眉头紧皱,接过来顺手中的字条,只见上头写着:大哥,我要去淮安城找妙音,替我向爹娘解释。
白文昊将字条揉成一团握在掌手,很是无奈的摇头,这个文远,还和从前一样,说风就是雨的性子。
他倒不担心妙音会和文远产生感情,他知道文远的性子并不适合妙音,只是担心文远这番动静会不会惊动某些有心之人。
比如元阡陌,比如齐鸿轩。
罢了,便让他去吧,不碰些钉子,又如何能有个结果?
白文远一出城,便有一匹快骑不远不近的跟着,一朝向南,两骑星火,风餐露宿的赶路,不知在驿站换了多少匹快马,终于在八日后抵达淮安城。
二人一前一后时城,白文远一心赶路,并不知身后一直跟着一根尾巴,一入城便迫不及待的逮人就问妙手堂的所在。
齐鸿轩一路悄悄尾随,因事出匆忙,除了身上带得银票外,连身换洗的衣裳都没带,这一路风餐露宿的赶路,身上早已狼狈不堪,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却依然难掩那天生的优雅贵公子气度。
进入闹市,齐鸿轩将马牵在手里慢慢的跟着不远处的白文远,直到他进入一间名为妙手堂的医馆这才停下脚步。
妙手堂,想来是妙音的医馆吧。
从江都至淮南,隔着千山万水,又岂止千里之距,看来她是铁了心远离他,再不与他相见。
他苦笑,心痛的犹如万蚁啃噬,佳人近在眼前,他却无法坦然相见。
妙手堂
白文远一入妙手堂便兴奋的嚷嚷着要见妙音。
白莫泽一瞧白文远这打扮,知他定是富家公子,且一身的风尘,定然远道而来,心中立时便生了警惕,将正想往后堂闯的白文远拦下:“这位公子哪儿不舒服?”
白文远笑眯眯的看着白莫泽,道:“没有不舒服,我是来找妙音的,她在吗?快带我去见她。”
白文远语速很快,根本不留余地给人拒绝,说完便又要往后堂冲。
白莫泽刚想说不在,却见小桃自后堂走了出来,一见白文远便惊得嘴巴都合不拢:“白二少爷?您怎么来了?”
虽然白文远的模样与从前在书院里的模样有了许多变化,更英俊了,个头也更高,更像个真正的男子汉了,可小桃依然一眼便认出了白文远,原因无他,她对白文远的印象实在太深了,任谁亲眼瞧见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将他的气管切开后,他还活着的模样,真的很难记不住他。
白莫泽一脸迷惘,小桃认识的,妙音自然也认识,白二少爷?
小桃赶忙解释道:“二老爷,这是白大少爷的弟弟,白文远二少爷。”
白莫泽这才恍然大悟,难怪瞧着有些面熟,原来是恩公的亲弟弟,立时心中防备尽消,脸上云开雾散,立时变得十分热情,拉着白文远好一阵寒暄。
白文远心里着急,又不好拂了长辈的热情,只能干应着,终于逮着个机会插嘴道:“莫家叔叔,我是来找妙音的,能带我去见她么?”
白莫泽笑道:“当然能,这边请。”走了几步白莫泽又问:“是你大哥要准备会试不得空,所以才托你来瞧瞧妙音吧?”
白文远脸色略显尴尬,干笑道:“不是,是我自己要来。”
瞧着眼前少年那俊面泛红的模样,白莫泽心中暗道不妙,他是过来人,年轻人的心思怎会不明白,瞧白文远这模样,定如他猜测八九不离十。
“你来淮安,你大哥知道吗?”白莫泽又问道。
白文远嘿嘿一笑:“知道,知道,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知道呢。”他留的字条大哥应该看到了吧。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白莫泽深看了白文远一眼,不再多说什么,领着白文远直接进了后堂诊间。
此时诊间内正有一位腹胀难忍的病人,妙音正在为那病人施针,因是男病患,旁边还站着新招的医馆大夫以及白莫然。
医馆大夫是来学习的,白莫然是来维护秩序的,妙音毕竟是女子,若碰上那种无赖的男病人,闹出什么事来可不太好。
小桃示意白文远在一边的椅上歇脚,并打手势让他别出声,莫要扰了妙音诊治病患。
约摸过了一刻钟,原本哼哼唧唧喊疼喊难受的病人终于缓过劲来,也不叫疼了,也有心思睁着眼睛四下打量。
显然这人是头一回来这妙手堂,瞧穿着应当还算富贵,只面上那神色不太干净,令人看了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