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们、女士们,我们利方是个有道德、有情怀的公司。十年前,我们开始做qq音乐时,我们董事会有过一个决定,当我们利方足够成功时,必须对我们伤害过的音乐人进行补偿。
因此,我们决定将qq音乐这十年的净利润30%,用于对音乐人的补偿,并向我们伤害过的音乐人们致歉!
对不起!
虽然我们没有违法,但我们违反了基本的商业道德。
不足一百五十字的声明,加上马桦腾在摄影机前的一个鞠躬,激起了国内互联网业的千层浪同时,也让利方的股价重挫11.07%。等到第二天,马桦腾再次宣布将投资五十亿rmb组建汉华视频网站,并将杜绝使用盗版影视作品,利方的股价再次应声而落。
看着正对面电视里的重磅新闻,正在吉省驻京办包间里招待李家明的蔡伯五味陈杂,亲手给他斟了一杯酒。
“家明,你真的想当圣人?”
人生如戏啊,李家明自嘲道:“蔡伯,可能是我读书读傻了。”
这是话里有话啊,老蔡半玩笑半认真道:“你是读傻了!”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不用考虑双方会下不来台,李家明也半玩笑半认真道:“呵呵,可能吧。我现在又在重读《传习录》,越读越觉得王夫子说得有道理”。
沽名钓誉?
不象,对手都盗版,他来买正版,而且对以前的盗版行为进行补偿,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如果仅是想沽名钓誉,也应该他自己去宣布,而不是让手下人去获得名望。
拈着手里的白瓷杯沉吟着,正担忧仕途的蔡伯没提自己的事,反而疑惑道:“家明,我想不太明白。你们是商业公司,即使你威望足够高,也不能不顾忌其他人的意见吧?”
不是意见,而是利益!
可李家明苦笑道:“蔡伯,为了这事,吵了整整两天。要不是我坚决要干,哪可能通得过?”
“为什么?”
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李家明依然苦笑连连,“给他们的理由是伟大的公司必须要有情怀、要有社会责任心,不能光顾着经济利益。”
“实话呢?”
“外心以求理,此知行之所以二也。求理于吾心,此圣门知行合一之教”。
《传习录》?
对,太久远了,久远得都已经全忘了,蔡伯突然心里一黯,想起了四十年前的自己。那个时候,整个世界都狂热地革命,只有敬畏知识的自己独处小楼,默诵着先贤著作。正是因为不合时宜,世代贫农的自己被赶进了干校,才有机会接触那些落难的领导,才有了自己后来的改行、进地委、当秘书,才有了后来的仕途平坦。
见蔡伯神色黯然,李家明也暗暗长出了口气,功名利禄就是锁链,锁住了世间众人,唯有挣脱这些束缚才能自由。可人是生活在社会上的,哪有完全自由的?自己可以看破仁义道德的虚名,可以直截了当地告诉这位老人自己不想趟混水,可自己岳父能承担知恩不报的恶名?
只有让他自己知难而退,才可以不损岳父的名声。或许自己的说辞不足以让人信服,但自己做出的事能让人将信将疑,这就足矣。
可是,李家明还是高估了官僚的节操,伤感完往事的蔡恒乾还是渐渐把话题往他的事上引。
“家明,现在想起来,在同古工作的那几年,太值得怀念了。”
唉,再身居高位也是凡人,李家明暗叹了一声,玩笑道:“不会吧?你在浔阳打落一地官帽,还修起了一条千年不垮的江堤;到了江城又威镇三镇,还比不上你在同古的功业?”
“那不同,在同古是想升官,后来是想建功立业。”
太虚伪了,将顺序颠倒过来,才可能有三分真。鄙薄的李家明笑了笑,调侃道:“实际上,还是猴子爬树,往下看全是笑脸,往上看全是红屁股。”
“说话真刻薄!你没当过官,不知道那种建功立业的壮美。”
七分假三分真,若这老头真那么想,在吉省就不会束手束脚,也不会干了一任还一事无成。说白了,还是有了患得患失的心理才功败垂成,也让上头放弃了这位昔日的干将之材。如果初心不改,还是象以前样实心任事,又不搞出些龌龊之事让人抓住小辫子,估计再有人在首长面前下蛆,也不会如此放弃他,而是会调开擎肘的上司让他建功立业。
真正的为帅者,在重要事项上不可能感情用事,只会权衡利弊看得失。换成李家明自己,即使是王志栋那样的老友、伙伴,如果在其位不谋其政了、或是谋不了政了,也会让他退出董事会、让出cto的职位。
就如岳父说的,能身居高位的人,除了极少数的裙带关系外,都是度量如海的一时豪杰。尤其是到了那个最高的位置,所有的山头都是他的部下,至多是嫡系与非嫡系之别,哪还会有什么敌我之分?以史为鉴,容不了杂牌的蒋生败退海岛,善于团结大多数的太祖君临天下。今上的父亲只是小商人,能有今日的地位除了屡遇贵人外,又岂是心胸狭窄之辈,哪可能犯那样的错误?
说了半通,见李家明不接嘴,已经走到仕途终点的蔡恒乾知道事不可为了。他是看着李家明长大的,一步步走来虽然崛起的速度惊人,尤其是最后几跃飞鸿无痕,却是一个果敢坚毅之人。
唉,苦思无良策的蔡恒乾只好接受事实。如果事有可为,他不介意拉下脸来求人,但求人无用的情况下,他也有他的尊严。要怪只怪自己失了本心,怪不得别人不想损己利人。退一步讲,即使是自己,也不可能仅为了所谓的些许情谊,损害自己的重大利益。
一声长叹之下,一直打太极的李家明举杯相向,安慰道:“蔡伯,残缺未必不壮美。”
无求于人则能刚强,暗求无果的蔡恒乾冷冷笑了一声,“是吗?”
你能无求于人了,我又何尝欠人?
李家明也将腰杆一挺,将杯里的残酒一饮而尽,针锋相对道:“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呵呵,我倒忘了。你是北大的高材生,斯坦福的大博士、大经济学家、大教授”。
对方的嘲讽,倒让李家明觉得手上的铐子松了。自己从不欠人,也从来都是问心无愧,又何必顾忌所谓的仁义道德?不过是依照本心权衡,趋利避害而已,何必行事束手束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