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筏上的起义军根本无视空中飞舞的箭矢,好像那些只是讨厌的蚊虫,叮一下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要挥挥手就可以把它们赶跑。
竹筏太多了,二百米沂河上铺满了竹筏,数千只竹筏已经连成一片,可以一直连接到对岸。一些胆子大的起义军甚至可以不停的跳跃,从沂河的一边跑到另一边,竹筏拥挤的就像在沂河上架起了一座座浮桥。
三万起义军蜂涌渡河,一万五千名新兵拼死抵抗,河岸边起义军的尸体铺满了整个河岸,河水也被鲜血染红,整个沂河上到处都是人,起义军、官军犬牙交错在一起。
新兵拼命的保持着整齐的攻击队形,起义军如蝗虫般冲击着新兵的阵型,一波又一波连绵不绝,如同巨浪拍打着礁石,好像马上就能将礁石击碎。只是好像就差最后一击,起义军根本无法组织成完整的攻击阵型,大部分的起义军都是各自为战,凭借着个人勇气盲目的冲击了新兵阵型。
黄巢抚摸着胡须笑眯眯的看着战场的形势,好像在欣赏着一幅壮丽的画卷,这幅画卷有山有水,只是多了一些血红的厮杀,更多的是权利和欲望。
一旁的赵璋也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看着如蝗般的起义军在战场上厮杀,李烨的官军已经被如潮水般的起义军渐渐的吞没。
战斗最为惨烈的是发生在太平桥上,在付出了五千起义军生命后,黄巢的精锐士兵终于冲到了太平桥的对岸。虽然官军整齐的排列在太平桥桥头,可是单薄的阵型,还是让起义军欣喜若狂。
五千起义军精锐如同一把重锤重重的砸向官军的中军,李烨的中军由二千名士兵组成,第一排士兵举着一人高的盾牌,用整个身体抵抗着起义军的冲击。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的官军手持二米多长的长矛,从盾牌的缝隙处拼命的向前刺,“杀、杀、杀”。每一次吼声伴随着一次冲击,长矛机械的从盾牌后面向前刺出,根本就不用看前面有什么人。
起义军的精锐已经和李烨的中军粘合在一起,如果从空中往下望去,可以发现一条泾渭分明的细线,细线的一边是起义军的精锐,另一边是李烨的中军。“前进、前进”,李忠士每一次怒吼,官军都会向前迈出一下步,伴随着前进的步伐,一支支长矛如同毒蛇般吞食着鲜活的生命。
起义军的精锐被李烨的中军死死的挡在了太平桥桥头,无法再前进一步,好像一堵无形的城墙挡在了前面,让人撞的满身是血。
起义军精锐攻击的效果不是很明显,这大大的出乎了黄巢的预料,本想着三万起义军从两侧包抄,可以分散李烨的兵力。没有想到就是看似单薄的中军,把五千起义军精锐死死的拦在了太平桥的桥头,无法动弹一步。
黄巢手上可动用的兵力不多了,还是五千精锐是准备给李烨最后一击,这时候已经到了关键时候,不动用已经不行了。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决战的时刻,不要说手上还有五千精锐,就是亲儿子亲爹这时候也顾及不了了。黄巢好像已经看见了胜利的希望,只要有最后一根稻草就能压垮李烨,一万名起义军和五千名精锐被驱赶着向太平桥杀过来。
现在谁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一场人命的绞杀战,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必须参加到其中,哪怕你是六十岁的老人,还是十几岁不懂事的娃娃,在督战队的威逼下都必须的向前冲。向前是人命的绞肉机,向后是拎着明晃晃鬼头刀的督战队,只要谁敢停下脚步往后看,只能得到一个结果,那就是死亡。
都说死人见多了,会闻道死亡来临的味道,也许黄巢天生就喜欢这种死亡的味道,犹如少女喜欢花香,强盗见不得财宝一样。
可是已经见过很多死人的李烨,并不喜欢这种感觉,看着一具具鲜活的生命变成冰冷的尸体,李烨还是没有将自己的心肠打造成顽石。李烨喜欢活着,喜欢别人笑,自己就开心,战争的残酷无法磨灭李烨对黄巢这个恶魔的痛恨,就是这个魔鬼让几千万生命埋入黄土。
李烨喜欢平平淡淡的活着,喜欢有一群儿女围在自己的周围,喜欢上有老下有小的生活,从没有想过看着几万人在一起厮杀,用鲜血换取自己晋升的阶梯。可是李烨改变不了贪婪者的欲望,更加无法制止无情的杀戮,因为只要有一个人举起屠刀,你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祸害自己的家人,必须阻止着一切,只有将这些野心家和贪婪者杀死,世间才会恢复和平。
软弱不能保护自己的家人,更不会让敌人有丝毫的怜悯,只有当自己强大的时候,才能有实力去保护自己的家人和那些无辜的百姓。当李烨还是家徒四壁的孤身一人时,李烨可以把自己的头埋进沙子里,远遁逃离残暴冰冷的世界。当李烨不再是一个人,有着无数的牵挂,还有两个即将出生的小生命的时候,李烨发现自己正在悄悄的发生变化,开始像一头狮子守护自己的领地,捍卫自己的主权。
残酷的厮杀只为了证明一点,李烨开始露出了獠牙,开始向对自己发起进攻的敌人伸出利爪,斩断一切痴心幻想的念头。
看着黄巢派出了最后一次人马,李烨冰冷的下令:“发信号给张指挥使,让他突袭黄巢的后阵。传令鲁指挥使,命令使用一切力量将起义军全部摧毁,不得有误”。
太平桥头已经挤满了起义军,中军好像一叶孤舟在暴风雨的大海中拼命的支撑,好像随时都可能被一个巨浪打翻。沂河岸边无数起义军已经在爬上岸边,更多的起义军正在拼命的渡河,好像沂河中已经沾满了起义军。起义军的督战队已经压到了沂河岸边,不断的把起义军往沂河中驱赶,好像只要踏上对岸一切就可以结束。
这场决战已经从早上辰时,一直打到午时,整整进行了四个小时,早已经到了人体的极限。黄巢不愿意放弃已经到了希望,也不会放弃击败李烨的机会,在黄巢看来只要再坚持一会,李烨就会全军覆没。只有打败了李烨,起义军才有转机,至于死多少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李烨同样也不可能放弃,放弃就以为着失败,这已经不是一个人的荣辱问题,关系到二万人的生死,关系到沂州、密州上百万人的性命。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突然发现沂河水不再是鲜红,而是变成了黑色,还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沂河岸边的新兵好像也在慢慢的后退,不再是拼死抵抗,河岸上的起义军也越来越多,开始慢慢的结阵,准备进行最后的攻击。
随着双方交战的距离拉开,新兵站到了河堤上,看着河岸上的起义军眼神中露出惋惜、讥笑的表情。当新兵再次举起手中的箭弩时,起义军也开始发现不对劲了,因为这次新兵举起的不再是一支支弩箭,而是带着火苗的弩箭。有些起义军已经明白过味来,官军这是要准备火攻,而火攻的目标正是自己脚下黑乎乎的猛油。
已经站到岸边的起义军已经无路可退,身后就是沂河水,前面是严阵以待的新兵。河中的起义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在拼命的往河岸上划,可是水中的黑乎乎的猛油也引起了起义军的注意,不用多想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就在河中进退两难的时候,从李烨中军的后方飞出无数的火罐,每一个火罐只有西瓜大小,罐口已经被点燃,呼啸着从天而降,落到了沂河对岸。沂河对岸上整齐的摆放着无数的重型盾牌车,这些重型盾牌车可以阻挡住正面飞来的绞车弩箭,却无法阻挡住从天上掉下来的火罐。
每一个火罐落下便会四分五裂,然后瞬间燃起熊熊大火,粘到重型盾牌车上立即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把,溅到人身上,身上的衣服马上就会被点燃。躲在重型盾牌车后的起义军四处躲闪,可是到处都是火焰,慌乱的起义军拼命的拍打着身上的火苗,有的在地上乱滚,可是就是无法扑灭身上的火苗。
这时,沂河上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整个沂河水都好像沸腾起来,无数的起义军本能的跳下河水,可是到处都是火焰。这些通红的火焰漂浮在水上,根本就无法用水扑灭,躲藏在水中可以逃避一时,但是却不能长期的躲藏在水中,总需要到水面上换一口。挤在岸边的起义军被炙热的火焰逼得无法靠近沂河,只能往河堤上跑,可是河堤上已经沾满了新兵,根本就没有地方可躲。
形势急转直下,前一秒钟还是杀气腾腾的进攻方,一下子被凶猛的火焰阻隔在原地,烈焰的热量让人窒息,不得不往后退。一个人往后跑是逃兵,一群往后跑就是溃散,无数人漫无目的的乱跑,身后的督战队根本就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数的起义军溃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