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又廷一愣,抬起头他的眼睛里再也不是波澜不惊,楚峻北犀利的眼神就像一把尖锐的匕首,正层层割开他坚硬的外壳,看到他内心的软弱。
“是吗?有证据?”
这样的回答在楚峻北的意料之中,却还是让他失望。为穆薇有这样的父亲失望。他深深的看着他,眼睛里似有火光,“霍叔叔,是个男人就要有担当。你觉得这话要是让绵绵听到了她会怎么想?本来一出生就被抛弃就很苦了,到现在还被质疑身世,我想她宁愿自己像孙悟空一样无父无母,也不愿意承认你们这些只为了自己的名誉地位和利益不敢认她的父母强。”
楚峻北的话很犀利。没有留一丝余地,他看到霍又廷脸上挂不住了,老狐狸活该,就你根本不配让绵绵叫爸爸。
霍又廷那种威严一下不见了,他垂下头,除去官威,就像个普通的老人,他叹了一口气,“年轻人,有些事情你不懂,如果你处在我这个位置上,就会理解我。”
楚峻北嗤之以鼻,“我不会理解,这个与官位高低都无关,是关乎到人性。你当年既然敢逼迫关歆慕和你婚内通奸,就没有想到后果吗?我鄙视敢做不敢当的人。而现在,你的儿子又和你当年一样,这个是遗传吗?”
霍又廷的手握紧,太阳穴处的青筋清晰可见,“楚峻北,年轻人应该懂得收敛。”
“这句话等你找到儿子对他说吧,而我。现在只想找到我的女人,我的孩子不能像她一样没有妈妈。”
楚峻北咄咄相逼,气势上绝对压倒了霍又廷,看的出来,他始终隐忍不发是因为对穆绵的一份愧疚,过了半晌,他颓然问:“我和霍斯驭在四年前已经断绝了父子关系,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我也发誓我们霍家绝对没有对他提供任何帮助,你还需要我做什么?”
“以你的势力帮我找人,我知道霍斯驭在你们的家族里已经被黑,但是你真的甘愿失去这个儿子吗?”
霍又廷闭上眼睛长叹,他做不到,因为他妻子不能生育。他这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儿子,霍斯驭曾经是他的骄傲,可是没有想到最终还是跌倒在女人身上,他痛心。
终于,他缓缓的答应,“好。”
就在楚峻北满世界搜罗的时候,穆绵给霍斯驭关在一间黑暗的地下室里。
身体被绑着,穆绵自由的只有一张嘴,她大声喊:“霍斯驭,你放开我,我要上厕所。”
霍斯驭坐在不远处的毯子上,他漫不经心的擦着一把刀子,“喊那么大声干嘛,你以为会有人来救你?”
“霍斯驭,你为什么还不醒悟,我们是兄妹你把我关起来算什么?”
雪亮的刀锋反射到霍斯驭的眼睛上,寒光一闪而过,看清了他眸子里的迷茫,他喃喃的动了动嘴唇:“我不知道。”
“你这样是不对的,放了我,你还是我哥哥。”穆绵看出他的不正常,现在他的样子很像关绣,依着对关绣的经验,穆绵循循善诱,希望他能及时醒悟。
霍斯驭站起来,他把穆绵缠在椅子上的绳索解开,还找来纸巾垫在穆绵的手腕上才把手上的绳子系紧,他慢条斯理的做着这一切,体贴而仔细,搞的穆绵以为又回到了md他救她的时候,那时候的他就像现在这样温柔。
想到往事,穆绵心里酸楚的要命,虽然知道了从一开始就是他的一场阴谋,可是他对自己好也是真,更何况身体里还留着相同的血脉。
大概是穆绵的话安抚了霍斯驭,他默默的给她解开了绳子,用力给她揉着手腕上勒出的红痕,指着一个角落的小房间说:“那里是洗手间,去吧。”
穆绵因为坐的时间太长,起了好几次都没有起来,霍斯驭把她抱起来送到了小房间门口。
穆绵进去,却没有急着上厕所,她先是摸遍了身上确定手机是给他搜走了,然后又四处观察,看有没有能逃出去的可能。
这里不知道是哪里的地下室,除了黑之外,看的出来是有人住过的,洗手间都弄得像模像样,还有冲水马桶,一点都不臭。
四周没窗没门,估计唯一的出口都在霍斯驭的掌控之内,穆绵真想能钻到马桶里逃出去。
外面霍斯驭在敲门:“绵绵,好了吗?”
穆绵忙按了冲水马桶,“好了。”
她打开门,看到霍斯驭倚在一边的墙上,一条腿曲起抵着墙,很有力量的样子,她问:“你的腿是什么时候好的?”
霍斯驭心头一喜,以为穆绵还关心他:“大概半年以后就好了,我怕你会离开我回国找楚峻北,所以一直不敢说。”
“那个时候我得到楚峻北结婚的消息也是假的了?他还一直躺在医院里治疗他的强直对不对?”
霍斯驭点点头:“你看到他结婚消息的那个网站是我找黑客做的假消息放上去的,连人都是p的。”
挺他说完,穆绵忽然笑起来,她笑的很大声很用力,以至于剧烈的咳嗽起来。
霍斯驭伸手拍她的脊背,“绵绵,你没事吧。”
“别碰我,霍斯驭,你怎么可以这样卑鄙?”穆绵挥开他的手,她的眸子通红,里面盛满了恨意。
是他,他让她和楚峻北生生分离了这么多年,差一点就天人两隔。
霍斯驭也跟着激动起来,“我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穆绵,明明是先认识我你却选择了他这是不对的,我必须让你认识到这个错误,回到我身边来。”
穆绵不想对牛弹琴,她走到角落里坐下,一言不发。
霍斯驭也不再说话,他用刀把烤的小牛肉薄薄的切成片,放在盘子里,然后端到了穆绵的面前。
“吃点东西吧,你饿坏了。”
穆绵确实饿了,小牛肉的香味飘到鼻子里让她更感觉到饥饿,她用叉子扎了一块塞嘴里,小牛肉只有七分熟,虽然断生了,但是腥气还是堵在她嗓子里,穆绵只觉得一阵反胃,捂着嘴巴又冲到了刚才的洗手间。
她抱着马桶一阵好吐,把苦胆水都快要吐了出来。
霍斯驭在外面静静看着,他的眸子通红,穆绵的样子让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有可能是怀孕了。
穆绵站起来漱了口,刚想出去却被霍斯驭抓住了手腕,他厉声问:“你是不是又怀了楚峻北的孩子?”
穆绵这才想起楚峻北临走那天说要她去医院检查的事情,现在看来好像真的有问题,考虑到这个因素她自由的那只手下意识捂住了小腹,这里真的有一个孩子在孕育吗?
“回答我,到底是还是不是?”
穆绵怕真怀孕了会遭到霍斯驭的伤害,说好了再有孩子一定不让她像小风那样遭罪,想到这一层,她忙转变了态度,细声细气的说:“不是,是牛肉太腥膻了。”
霍斯驭不信,他狰狞的说:“胡说,以前你只喜欢六七分熟的牛排。”
“那不一样,牛排有酱汁,这个又硬又膻还在这样的环境里,而且我口干的要命,霍斯驭,我真没有怀孕,你不要多想。”
霍斯驭警告她:“没怀最好,要是让我知道你又怀了他的孽种,我一定要把孩子打掉,我不要再做便宜爸爸,养了kill四年,可一转眼他就跑到了楚峻北的怀里,真是养不熟的狼崽子。”
穆绵不敢说话,这个倒是真的,估计是血缘的关系,四年,小风其实对霍斯驭其实敬畏大于热爱,楚峻北明明是比霍斯驭看起来更难相处,可是他们见了第一面就彼此喜欢,真的是血浓郁水。
“给。”霍斯驭把牛肉端到一边,给了穆绵一盘点心和一瓶水,穆绵吃了几口她问霍斯驭:“霍斯驭,就算你不想当便宜爸爸我们也不能生孩子的,我们是亲兄弟,生的孩子肯定是智障或者有别的毛病。”
霍斯驭把牛肉塞到嘴里,很冷漠的说:“那就不生,穆绵,我为了你失去的太多,前几天我回了一趟家,但是他们明显的不想再要我,而你也要跟着楚峻北,我一无所有了,我不甘心,我不会放你走。”
穆绵算是明白了,霍斯驭不放手的其实不是她,而是他面对不了失败,叹了一口气,她柔声说:“斯驭哥哥,只要你能重新来过不怕什么都没有,以你的才华就是不当官也可以的,为什么偏偏要钻牛角尖。而且,以你的品貌,一定会有更好的姑娘喜欢你,你为什么非要一条道走到黑?”
霍斯驭挑起眉毛神经兮兮的笑:“你说的那些都不现实,我不要让自己变得一无所有在人前摇尾乞怜。”
他很固执,穆绵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她索性闭上嘴巴专心吃东西。
在地下室是黑夜白天都需要开着灯的,穆绵在一片昏暗的坏境里也不知道自己过了多久,困意袭来,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忽然,她被噩梦惊醒,她张开眼睛擦擦汗,看到霍斯驭正躺在她不远的地方睡着了,而他的手腕上有带着一枚亮晶晶的钥匙,应该是这里地下室出口的钥匙。
穆绵偷偷的拿起切牛肉的刀,慢慢的对准了他的手腕……
齐野看着黑漆漆的房子,疑惑的对楚峻北说:“你觉得霍斯驭会在这里?”
楚峻北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霍又廷提醒了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找遍了霍斯驭所有可能去的地方,唯独没有找这里。”
这里是“锦绣”,这条老街已经被开发商买走要重新建立商业区,现在很多建筑推翻了重建,而“锦绣”因为发生过命案再加上它的所有人穆绵一直在国外所以这里还没有拆,在一堆废墟当中的房子看起来真的像鬼屋。
楚峻北身后的保镖们把狼眼手电筒一齐照着房子的大门,等着楚峻北的一声令下。
大门油漆剥落,楚峻北的思绪也飘忽起来,他想到那个大雨的夜里穆绵从这扇门里跑出来,他想着他从这扇门里走进去发现了邵明浩的尸体,这里可能真的是个不详的地方,是应该拆了。
吱呀,楚峻北把门推开,对身后一挥手,“进去仔细的搜。”
“锦绣”并不大,三间的铺面分上下楼,以为年岁已久没住人,到处是一股子霉味儿,老鼠把这里曾经的布匹都咬烂了,到处是飘飘的布片儿,真的让人觉得汗毛都竖起来。
齐野皱起眉,“这里该找个风水先生看看,我怎么觉得这么阴?”
楚峻北冷笑:“你可是二十一世纪的医科专家,也信这个?”
齐野点点头,“我敬畏一切未知的东西。”
保镖到处找过了来回报:“楚总,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现?”
楚峻北的手握紧,“楼上也找了?”
“找了,没有。”
楚峻北在房子的中间转圈儿,忽然他把目光钉在更衣室那里,就是在那里,他发现的邵明浩的尸体。
他走过去,手放在更衣室的门把上……
“啊!”穆绵在心里欢呼,终于把霍斯驭手上的钥匙给弄下来,她忙用手接住,蹑手蹑脚的从他身边绕过去,一点点摸索着向着前方的小光点儿前进。
五步,四步,三步,俩步,穆绵的心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一步,终于摸到了锁头,穆绵心中一阵激动,她忙把钥匙塞到锁眼儿里。
忽然,一只大手压住她的手,穆绵惊慌的回头看,正好看到霍斯驭放大的脸。
她刚要喊,霍斯驭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巴,与此同时,她听到头顶上传来吱呀的声音,好像是打开了一扇门。
“呜唔唔,”穆绵使劲儿挣扎着,她感觉到上面来人了,一定是楚峻北,她就知道他会找到她。
霍斯驭也紧张,他用力按住穆绵不要她动和喊叫,还要竖起耳朵听着上面的动静。
橐驼的脚步声在头顶上响着,接着隐约有个男人的声音在喊,“绵绵。”
是楚峻北,穆绵心中一阵激荡,她也想大声喊,却给霍斯驭紧紧扣住了喉咙。
忽然,他手上传来一阵疼痛,他下意识的撒手,同时意识到穆绵要弄出声音,他立刻用一条大毛巾紧紧的捂住了穆绵,让她一动也不能动。
因为太过激动和呼吸不畅,穆绵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上面的声音也渐渐归于平静。
楚峻北很失望,里里外外都找过了没有发现一丝痕迹,在街上,他倚着车身吸烟,尼古丁的辛辣气味灌到肺里引起他剧烈的咳嗽,他边咳边抽。
齐野劝他:“你少抽点。”
“齐野,我是不是方向错了,也许霍斯驭真的有办法把人给带出去了。”
齐野摇摇头:“不可能,除非他属耗子的能从地底下钻出去,峻北,海城很大,总有我们找不到的地方。”
楚峻北点点头,他扔了烟蒂揉揉脸,“你说的对,总有我们找不到的地方。回家吧,我回去看看孩子们。”
天上乌云密布,遮住了大白月亮。
穆绵醒来的时候还是被绑着而且嘴巴都被堵上了,上面已经没有了任何声音,她的眼珠都懒得转动,她知道失去了这次她已经没有机会能逃走。
霍斯驭的情绪不好,整个人显得很浮躁,他走来走去,忽然站住阴森森的说:“这个地方不能呆了,我们得离开这里。”
“唔,唔唔。”穆绵的嘴里塞着毛巾,十分难受,她恳求霍斯驭给弄下来,但是霍斯驭根本就不理她。
霍斯驭开始策划路线,寻找逃走的方式。
但是要走哪能那么容易,这一想又过了好几天。记土以圾。
霍斯驭不敢出去采买食物,他们俩个人这几天只吃着一包饼干,水也是喝有一股子浓重漂白粉气味的自来水,穆绵这几天吐的厉害,整个人就像蒸发掉水分的葡萄,成了葡萄干。
这天,她从昏睡中醒来,发现霍斯驭扭曲的大脸正悬在自己脸的上方,她像见鬼一样不断的发抖,霍斯驭却兴奋的抱住她:“绵绵,我们可以走了,我已经联系好了船,我们先去tw,然后再去m国。”
穆绵翻着白眼,就像一条砧板上的鱼,去哪里都无所谓了,她觉得自己的意志力全部瓦解了,她没有力气和霍斯驭再抗争一回。
现在已经到了八月末,天又下起来大雨,这样的天气实在不适合出行,更别说坐船了,但是霍斯驭坚信越是危险在某些方面就可以争取到安全,大雨天,可以隐匿他们的行踪,更让楚峻北疏于防范。
他能想到的,楚峻北其实也一样在想。
他躺在床上,身边是俩个孩子,他们抱着他的腰,为这样的雷雨天气感到害怕。
小风问楚峻北:“爸爸,妈妈也害怕打雷天,她现在怎么办?”
楚峻北一直告诉孩子穆绵去国外出差了,小风敏感,他觉得妈妈肯定出了事,但是孩子的思维想不出妈妈到底会出什么事。
希希比较没心没肺,她只要身边有人疼她就很满足,但是小风哥哥要妈妈她肯定也要跟着学,于是也对楚峻北说:“妈妈会不会被大雨淋着感冒?”
楚峻北的嗓子刺痛,他哑声说:“不会的,不会的。”
楚峻北觉得自己很没用,说好的要当穆绵挡风遮雨的依靠,可是他现在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
风雨很大,穆绵身上裹着一层厚毯子还是淋湿了,伊安帮着他把人弄上车,很厌恶的说:“为了你我可是把多年不交往的黑帮朋友全找来了,将来有什么麻烦霍斯驭你替我担着。”
霍斯驭冷冷一笑,“你骗鬼呢,伊安,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多年前你本就是个小太妹,要不怎么可能把我的事情查的一清二楚,废话少说,开车。”
伊安不敢开快,雨太大了,雨刷都来及,她大声骂着,“这鬼天气,真不知道你怎么选在今天?”
霍斯驭不理她,他低头看着怀里的穆绵,她好像有些发烧,整个人都不太清醒。
吻了吻她,霍斯驭小声说:“绵绵,我马上就要带着你离开这里,从此我们去一个他们都找不到的地方。”
忽然,伊安一个紧急刹车,霍斯驭的头碰在车门上,他厉声说:“伊安,你干什么?”
“奇怪了,我怎么总觉得后面有什么东西跟着?”
霍伊斯很敏感,他转过头去往外看,除了白茫茫的大雨什么都看不清,他骤起眉头说:“什么都没有,你别疑神疑鬼的,看看,这条路上连个车都没有。”
伊安摇摇头,继续开车,她不时的看着后视镜吗,好像真的没有什么。
一个炸雷在耳边滚过去,伊安吓得差点扔了方向盘,她大声喊着:“霍斯驭,这是什么鬼天气,我不要走了。”
“你过来,换我开。”
这个雷同时也把孩子们吓坏了,他们钻进楚峻北的怀里寻求保护,楚峻北抱紧他们,心里却空的厉害,雷声让他的心发抖,不知为什么,他总觉的今晚要发生点什么。
忽然,外面有人在啪啪的砸门,同时崔元扯着嗓子喊:“少爷,少爷,少爷。”
楚峻北赶紧把孩子塞到被窝里,他自觉镇定的下床,却左右脚穿错了鞋子,拉开门,他问:“什么事?”
“少爷,你看看,理查回来了。”
理查几乎是崔元半抱着带进来的,它瘦了很多,身上的毛都全被雨水打湿了贴在身上,因为冷一直在发抖,它的鼻子耳朵上还有血迹,估计是受了伤,反正现在的理查真是条落水狗,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楚峻北蹲下拉住理查的爪子,“理查,你去哪儿了?为什么好多天都不出现?绵绵不见了,你和她是一起失踪的,你是跟着她去了吗?”
理查鼻子拱着地毯呜呜呜,看样子十分委屈。
楚峻北摸它的头安抚它的情绪,却不想被它咬住了手。
崔元吓坏了,“理查,你傻了吗?怎么连少爷也敢咬?”
楚峻北摆摆另一只手,示意他不要说话,理查其实只是含住了他的手并没咬,它长大嘴巴给楚峻北看,好像它嘴巴里有什么东西。
“崔元,找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