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皇帝已经接二连三的拿出各种证据证明盐商和通虏案有关,通虏案案情重大,但是,依旧有很多官员站出来,为盐商开脱,为盐商说话。
“启禀陛下,虽然陛下说得如真的一般,但是,臣不信,从几个晋商家中抄出来几样东西,就说是辽东关外百姓的?就要牵强到盐商身上,这委实难以服众,关外辽东破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更是有很多关外的百姓逃到关内,带进来的金银珠玉无数不少,为了安家,典当金银珠玉的更不在少数,即便是某人家中有一两件这些东西,臣想,也不足为奇怪,陛下拿这些东西说盐商和东虏有瓜葛,臣实在是难以信服……”一个官员对于皇帝的证据,立刻给了反驳,眼中,语气里,更是有不屑。
“说得好……”杨改革仰天笑了一阵,道:“说实话,朕也不信,可朕又不得不信,朕的子民里,有的人,宁愿做东虏的狗,也不愿做人,勾结外族,残害同胞,妄想着有朝一曰,能以从龙之姿凌驾于众同胞身上,……”杨改革环顾的大殿一圈,凌厉的眼神,看得不少人骇然。
“……有些人,为了私利,欺君罔上,残害同僚,置同胞于死地;为了私利,可以忘记自己姓什么,忘记自己祖宗是谁;为了私利,可以认贼作父,可以和残害我大明子民的强盗侩子手勾结;为了私利,可以受敌人指使,来啃我大明的肉,拆我大明的庙堂,……二百多年前,我大明是怎么建起来的?‘南民’这个称呼,何等的凄惨?四等贱民的滋味莫非很好受?莫非,诸位都愿意此事重演?……关外,一群强盗正做着马踏江南的旧梦,他们不正是想着有朝一曰,冲入关内,重新将我汉家子民变成四等奴隶吗?有些人,正在为这群强盗办事,正在为这群强盗行方便,正在帮这群强盗;有些人,正在努力的将自己变成四等贱民,还要拖累我华夏子民也都变成四等贱民,供那群强盗蹂躏,欺辱……,那些想做四等贱民的狗贼,朕饶不了他,天下人,饶不了你……”杨改革的话,变得凌厉起来,最后几个字,更是怒吼着喊出来。
“南人”,真的是一个伤人的词,这个遥远而又很近的词所代表的含义,可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原本很多想站出来跟皇帝对着干的人,瞬间就被皇帝凌厉的话语震得心神大乱,一丝丝伤感,堵在了胸口,堵在了喉咙里。
四等贱民这话,也让很多大臣回想起元朝来,大明可不就是在元朝手里夺得了江山,将蒙古人赶入了大漠,这才结束了南人四等贱民的历史么?南人四等贱民是个什么滋味?读过书的人,知道大明开国史的,都知道一些,很多人的家谱,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特别是些勋贵……,很多人心里开始唏嘘起来。或许,皇帝说得也有道理,确实有些盐商确实在跟东虏勾结,否则,这关外怎么一败再败?接二连三的丢城失地?很多大臣心里开始盘算,或许,给盐商背书,帮盐商说话,确实还得再考虑考虑
。
“陛下,莫要说了,莫要说了,臣先祖就是南人,臣的先祖正是受不了前朝的欺凌,才跟随太祖起事的,臣不愿意做那四等贱民,誓与东虏不共戴天,我华夏衣冠绝不可断送在吾辈手里啊!那些逆贼该杀,该死,绝不可放过一个,谁袒护通虏之人,臣第一个不放过他……”这个勋贵怒火冲天的哭喊道,或许是对自家的家谱,自家的来历比较熟,皇帝一说起这南人的事,立刻让这位勋贵暴跳如雷,声称和那些人不两立,支援皇帝。
“启禀陛下,臣以为,凡是通虏的晋商,盐商,确实该杀,这些欺君忘祖的东西,不杀一批,不足以彰显国法,不足以警醒后人,要让那些胆敢通虏的人,都看看通虏的下场,陛下,我汉家男儿,绝不在做四等贱民……”立刻有大臣补上。
“启禀陛下,臣以为,晋商就是晋商,盐商就是盐商,不可混为一谈,晋商通虏证据确凿,确实该杀,但,盐商,陛下,臣以为,没有确凿证据证明盐商也通虏,不宜牵连在里面,以免事态扩大,以免市面动荡,百姓受苦……”有人急急忙忙站出来继续为盐商张目。
“哈哈哈……”杨改革笑了一阵,紧盯着这个官员,道:“朕何时说过将全部盐商全部诛杀?朕从来都只是要办那些通虏的盐商,即便是晋商通虏证据确凿,朕也没说过将全部的晋商全部抓起来,朕也只打算抓那些通虏的晋商,这位卿家莫非以为,朕是非不分?胡乱抓人?朕就奇怪了,为何以谈到盐商,就有那样多人出来替盐商说话,莫非,真的是盐商给某些人官当?”杨改革十分鄙视,这些朝堂上的大臣,可都是从上亿人口中“淘汰”了无数人,爬到了这个帝国顶层的人物,按理说,这智商绝对不低,这智力也绝对够高,权谋经验什么的也绝对不差,可这一牵涉到利益,牵涉到自己的私利,这智商就直线下降得厉害,说话到处出漏洞,做事毫无理智可言,杨改革更加相信,有这群人在,一个人口过亿的大帝国确实可以被一个人口几十万的外族统治几百年。
“这……”这个官员被皇帝问得一窒,皇帝口里一直说晋商、盐商,谁都知道,皇帝这是要找盐商开刀,更可能是对整个盐政开刀,可如今,皇帝说仅仅是事涉通虏的盐商才抓,可谁知道皇帝说的通虏盐商有几个?这个官员看了看韩阁老手里拿的那本奏本,那里面,应该记录了这次通虏案牵涉到的盐商,可到如今,看过那本奏本的,除了皇帝,就是韩阁老,其他人都是听说皇帝要办盐商,急急忙忙跳出来跟皇帝作对,阻止皇帝的,却没一个人再看过那本奏本……“……回禀陛下,臣以为,即便是某些个别的盐商牵涉到通虏案,也不该将通虏的罪名加在盐商,……加在所有盐商……”这个官员立刻改口,不过,话还没说完,旁边立刻就被人打断。
“咳……”另外一个官员大声的咳嗽,打断了这名比较年轻官员的话。
刚刚说话的官员迷茫的看了看那个咳嗽打断自己话的人,见那人瞪大了眼睛,带着些恼火的眼神似乎是在警告自己,知道这个人是在提醒自己说错了话,可却不知道自己说错在哪里。
“……咳,启禀陛下,臣以为,晋商通虏,该杀,该严办,盐商通虏,则未有足够的证据,此事已由三法司处置,臣以为,一切该等三法司下结论再论不迟,此时,凭着锦衣卫的一本奏本,一包金银珠玉,就要定人的罪,就要抓人,这绝不是明君所为……”这个大臣智商还算高,明白了其中的蹊跷,这是皇帝设的套子,那本厚厚的奏本,在这朝堂之上,仅仅就皇帝和韩阁老看过,至于里面说了些什么,说了谁,除了皇帝和韩阁老,没人知道,估计一定有一些盐商的名字,不然,韩阁老也不会一看就大叫皇帝要动盐商,韩阁老的话一出口,牵扯到盐利的官员就昏了头,当时的情形又太急,所以,大家只顾着跳出来阻止皇帝,却忘记看那奏本里到底写了什么,到底有多少盐商的名字,以至于现在处处被动,说得很多话,除了反对抓盐商还是反对,根本和那本奏本里的内容牛头不对马嘴……,皇帝更是饶了一大圈,饶昏了不少人,让很多人都觉得,皇帝要办的可能是某几个盐商,而不是借着通虏案办整个盐商,刚刚顺着皇帝的话头,那个年轻的家伙险些上了皇帝的当,承认皇帝可以办几个通虏的盐商,相信皇帝不会办全部盐商,却不知皇帝的打算,正是要通过通虏案,将盐商牵扯进去,进而达到改盐政的目的,刚刚那家伙说的所谓的可以办几个通虏的盐商,可是正中皇帝的下怀,这正是皇帝厉害之处,办了几个盐商,在锦衣卫的手里,还有谁抗得住,攀连起来,还不是要将大多数盐商拿下,盐商们都拿下了,全部都和通虏案有关,这盐政不改也得改了,到时候天下议论纷纷呢,吃里扒外的盐商人人喊打,改盐政自然顺理成章
。这个官员暗呼皇帝好高明的手段,想明白了,立刻出来打断那个年轻官员的话语。
杨改革暗叫一声可惜,这样好的机会,让人打断了,要是按照这个家伙承认的,有几个盐商通虏,可以办几个盐商,这盐商的口子可就算是被撬开了,打开了口子,再往里面塞包炸药,一点火,“砰”,再坚固的岩石,也得给他爆开,可惜,这群家伙里也有清醒的人,这样快就反应过来了。
“哈哈哈……”杨改革“悲愤”的笑了起来,准备再战。
“启禀陛下,臣以为,此话不妥,固然晋商通虏案交给了三法司去审案,可如今,三法司的人怕是还没到地头,还没开始审案,即便是到了地头,开始审案了,这通虏案事涉盐商,又岂是三法司的人能定夺的?还不是得上报朝廷,请陛下圣裁?莫非,如今还把这锦衣卫的奏本发还到三法司的手上,让三法司看过了再报上来?这岂不是太可笑了?如今虽然不是三法司的人上的奏本,可锦衣卫也有权利办案,何况是谋逆案,臣以为,锦衣卫上奏本,无可厚非,至于通虏案事涉盐商之事,臣以为,如今却是有足够的证据说明,某些盐商可能涉及到通虏案了,这就得办,事涉谋逆,不能因为是盐商就不办了,这盐商,可有免死的铁卷?”帝党这边的人也看出些问题,看明白了些问题了,于是,也开始站出来为皇帝站台,见皇帝准备“继续”,户部尚书毕自严立刻站出来,接过话茬,继续去点盐商的死穴,皇帝拿盐商“羞辱”过他,他对盐商可是看不顺眼很久了,一直就想找机会给盐商一点颜色瞧瞧,改盐政,也是他一直的愿望,如今,倒是来了好机会了。
户部尚书毕自严的话,当真是点中了盐商的死穴了,挖动了几个盐商,按照皇帝的手段,其他盐商焉有幸免之理?这盐政,可就得稀里哗啦了。毕自严的话,也让很多人都明白过来,这暗地里交锋的,确实够厉害啊!
毕自严的话一出来,当即点醒了很多人,也堵住了很多人的嘴,话不好接口啊!一接口就是破绽,再出破绽,这盐商可就是铁定保不住了。
“陛下,臣以为,这完全就是污蔑,是**裸的污蔑,这些证据,更本就是锦衣卫无中生有,捏造出来的,根本不可信,臣以为,只有等三法司的奏本上来了,才可以断定此事……”有人立刻将这件事全盘否定。
“哈哈哈哈……”杨改革又是一阵仰天大笑,笑得很“凄凉”。
“这位卿家还要什么证据?好!既然卿家还要证据,那朕就再给你一个证据……”杨改革怒笑了一阵,猛的说道。
大臣都张着脑袋看着皇帝,看皇帝还能拿出什么证据,很多人开始寻思,这皇帝的证据,可是一波接一波啊!看样子,必定是杀手锏了,今曰保盐商这事,怕还真的有点悬啊!很多大臣的心思,继续转动起来。
一个男子进了大殿。
大臣们都注视着这个家伙,看看皇帝又有什么证据。
“刘爱塔?”
“刘兴祚?”
满桂,赵率教,毛文龙这些个常年和东虏打仗的人,或许是在战场上见过,所以,看到刘兴祚进来,立刻惊呼起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
刘兴祚的名字一被叫出来,朝臣立刻就炸锅了,认识这个人的人或许不多,但是,他的名字,可是相当的有名的,当年早在天启帝的时候,这家伙就要反出的,不少在当时都是知道这事的,看到这个人走进了大殿,知道,今曰这事,怕是真的难料了,皇帝当真是做了很多准备啊!
“罪人刘兴祚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刘兴祚进来之后,就立刻跪倒在地,工工整整的磕头,这是他第四次见皇帝了。
“平身!”杨改革道。
“谢陛下!”刘兴祚这才起来,看着满大殿的文武大臣,面色却是平淡,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在东虏那边,也是出入“将相”的人物,在这个大殿里,给他的压力并不是很大,甚至还有某些隐隐的骄傲的意思,这些年,大明可是东虏手里吃过很多亏,正是这些“对手”,东虏才可以赢那样多,所以,对于这些人,刘兴祚并没感觉到太多的压力。
“刘兴祚是什么人,诸位都知道吗?”杨改革问道。
很多大臣都是面面相窥,说不得话,很多都知晓刘兴祚反出的事,甚至连给刘兴祚要求的免死牌,告身这些,一些人都是参与讨论的,这可是东虏反出的第一人啊!在东虏那边的地位也是相当高的,如果有这个人指认确实有盐商通虏,即便只指出了几个,这盐商,也就完了啊!很多大臣的呼吸都不顺畅起来,皇帝的这个“证据”实在是太强了,超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回陛下,此乃汉歼……”一个大臣见皇帝的“证据”太犀利,开始搅和。
“孙师傅,麻烦你将刘兴祚反出东虏,自拔归明的事,稍稍的说下。”杨改革丝毫没理刚才那句废话,转而对孙承宗道。
“遵命,陛下……”孙承宗在这次早朝上,依旧是一直未开口说话,直到此时,皇帝问起,这才开始说话,很快,就将刘兴祚的来历交代出来,包括在东虏那边当过什么官,和虏酋的关系,管多大的地方,做过哪些“自拔”反出的事,一一道来。
朝臣中,很多人都知道刘兴祚的来历,听着孙承宗介绍刘兴祚,很不是滋味,这个家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到这种紧要关头来,真的是个害人精,完了,完了啊!
孙承宗介绍完了,大殿里,没人说话,也没人站出来表示疑问,知道的人都知道孙承宗说的是真话,不知道的,见“前辈”都不说话,更不敢问,要是有疑问,“前辈”也早就都问了,轮不到自己,大殿里,这就安静了下来。
“朕先前确实也和诸位一样,不相信晋商会通虏,不相信盐商会通虏,可如今,越来越多的事实证明,晋商、盐商确实在通虏,而且干的还是毁我汉家衣冠的丑事,欲将我汉家男儿变成四等贱民的不可饶恕的事,朕就不得不查,不得不问,我大明先祖好不容易将天下百姓从前元手里解救出来,脱离四等贱民之苦海,朕身为朱家的子孙,大明的皇帝,自然不会对这事手软,不管他是晋商也好,盐商也好,有多少查多少,否则,何以去见祖宗,何以去见历代先皇?何以去面对朕的亿万子民?……”杨改革一通话,大殿里安静极了,没人站出来说话,皇帝的这个“证据”,实在太强大,一时间,太多人的脑子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该从何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