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襄和权翼相视了一下,从彼此的眼神看到了狐疑,原本认定事情基本已经谈妥,难道常炜见事情顺利,突然想要增加些什么条件不成?“老先生还有什么事,请讲。”,姚襄不得不拱手表示出了恭敬之意。
“景国想也知道,魏王曾下过令,凡会讲汉话且着华服者,可视为汉人。”,老大人拈着须,不紧不慢的说道,语气虽听起来平淡,但神色间还是多少带了点自豪。
姚襄和权翼,马上明白了常炜老大人话里的意思。就是连站在那里的姚苌,也很快会意了老大人话里要表达的意思。姚苌看向了兄长,果然和他想像的一样,兄长脸上有些喜色,他眉头忍不住有些皱起来了:中原人有什么可羡的?自入中原以来,晋人如草原上的牛羊一般,望风而散,闻鼓而逃,无可奈何者,则任凭驱使。
“老先生的意思是……?”,虽然已经明白了常炜老大人的话,但姚襄依旧试探着问道。
常炜没有再拈须,正色的道:“老夫临来之时,魏王曾对老夫叮嘱:若景国部众之人,有愿为汉人者,可赐汉人户籍,官府将派员授学讲礼,以后出官拜将,一如汉人。自此视为同族,再非胡夷了。”
姚襄虽然早已经猜到如此,但此时听了仍然忍不住怦然心动。无论他博览了多少中原诗书,穿戴举止多么象中原人,但他心里明白,在晋人眼里,自己依旧不过是一个胡人。若真能归入中原人之列,那以后不仅自己或能名正言顺的真封侯拜相,以后子孙后代也能久居中原,香火永续,青史永存。
四部帅相互看了看,都在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心动。自汉以来,虽然中原皇帝也多曾允许边塞胡人移住塞内,但却依旧视其为胡人,不但赋税颇重,而且时刻猜疑。就是邻近的中原人见了他们,也会把他们看作低人一等。若魏王真能赐他们为汉人,视为同族,那封侯拜将也是真正可青史留名,后人永记了。
姚襄此时心里跳的厉害,一面心动不已,一面却又有些担忧:此事虽好,但那也意味着自己或许要失去曾经依仗的部族势力。另外就是魏王真的能视自己羌人为同族吗?想到传闻中的屠胡,姚襄忍不住又狐疑起来,他看向了权翼。
权翼此时心里也有些摇摆:高亮说出来的这件事,太大了。自古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虽然早已经听闻过邺城曾下令,凡能讲汉话着华服者,视为汉人。但毕竟是少数人才得如此,说这是冉闵收拢人心之术未可不可。只是这次可是赐清河整个羌众都可为汉人,未免太惊骇世俗了吧?
反间计?以便引得诸胡的猜疑?还是真的为了要拉拢羌人,而冒天下之大不讳赐羌人为汉人?权翼看到了姚襄和四部帅寻求意见的目光,却不知道怎么应答。权翼出身略阳世族,自幼因有家学得以博览不少书简,自然知道中原人和胡人之间的区别和恩怨。虽然因为家族势力的原因,追随了姚羌部落,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落,毕竟这在中原名不正言不顺。
“此事家兄须和族人商议商议,老大人口渴了吧,苌这就令人给老大人换茶。”,姚苌忽然插话把事情拖了下来,他打了拱手却没有立即下去唤人上茶,而是迅速看了一眼姚襄,马上把眼光转了过来接着道:“老大人来此一趟不易,可愿巡视一下我羌人儿郎?”,他心里担忧兄长答应入籍汉人,所以出言转移了话题。虽然如此,但他并不鲁莽。
姚襄听出了姚苌话里的意思,没有说话,觉得缓缓再和权先生商议商议也好。不过他对二十四弟借机想靠武力炫耀势力,却并不赞同。若说是江南的晋人倒也罢了,强弱不齐、军无战力,在他们面前炫耀下我羌人儿郎的勇武也是可以。但若说是邺城的汉人,兵卒的凶悍,那是有目共睹的。在老先生面前如此炫耀,徒增笑料。
“高亮远来疲惫,不宜再多劳累,少公子的好意,改日再谈吧。”,权翼和姚襄的想法一样,出言拦住了姚苌。
常炜拈须带笑道:“不妨不妨,既然少公子如此好意,老夫就去观赏一下景国部众的勇武。”,他却故意没有提到[羌人]二字。
姚苌大喜,拱手下去准备去了。姚襄无奈,他知道弟弟是为了自己,所以也不好在外人面前拂了他的面子。只得一面让人换茶,一面陪着常炜闲聊了一些其他事情。
等到姚襄、权翼陪着常炜到了大校场时,较场内已经排满了羌人骑兵,和平时作战时的羌骑不一样,这次排在大校场内的羌骑,都是姚苌下令从个部落挑选出来的衣甲整齐,年轻体壮的人。这种麻烦事情,姚苌仅仅用了两盏茶的功夫就安排定了,就是姚襄,心里也暗暗的点了点头,把心里原先的那些不快抛掉了。
姚襄刚刚陪着常炜上的台来,校场内的羌兵,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刀,用羌语乱纷纷的喊叫起来。这种没有经过训练的助威加上本来就乱的马叫声,交织在一起后变成了喧闹。姚襄有些尴尬,若是换做他亲率的亲军,经过他亲手的中原式训练,助威绝对不会变成这样的吵闹声。他明白这是姚苌仓促之下安排的,各部的人都有,一时哪里整齐的起来。
姚苌脸色有些铁青,本来是想给兄长助威,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事情,竟然被弄成了这样的场面,他眼里已经盯住了叫的最唤,叫的最早的一些羌兵,脸上的表情显得格外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