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陆殿卿的妻子是一位科学家, 也许她知道该怎么办。
总应该有一个办法,她可以试着验证。
到了楼上后,她从包中找出来之前陆守俨给她的联系方式, 当即给陆殿卿打电话。
电话响了七八声后,终于被接起来, 对面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她忙问:“你好,我, 我想找陆先生, 陆殿卿先生, 请问他在吗?”
对方听起来有些茫然:“请问你是哪位?找他有什么事?”
初挽:“你好,我叫初挽, 是他朋友, 我找他有要紧的事想问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才缓慢地道:“他现在不在家。”
眼看着对方就要挂上电话,初挽猛然意识到了:“请问你是陆先生的妻子吗?”
初挽顿时惊喜不已:“你好,你好, 我就是要找你, 有个事情想请教你。”
初挽便大致讲了自己的困惑, 她描述的时候有些乱,不过她说来说去, 最后总算明白了。
陆殿卿妻子:“你意思是说, 你怀疑一个人是你姑奶奶的后代, 你想和他滴血认亲, 你认为滴血认亲有一个很高级的技术,DNA鉴定?”
初挽点头:“对, 就是DNA鉴定,我只听说过, 我不知道这个具体能鉴定到什么程度?如果他真是我姑奶奶的后代,那就是说,我们共同的先辈是我太爷爷,我就是第四代了,这种还能鉴定吗?我需要问问这方面的科学专家。”
陆殿卿妻子犹豫了下:“你想问我?”
初挽:“……我听说你是很有名望的科学家?”
陆殿卿妻子有些无奈地道:“可我是研究激光的,激光是物理,而DNA是生物……”
初挽怔了下,她猛地意识到自己犯傻了。
她这里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也就是说,国内现在是凌晨五点钟。
初挽顿时明白陆殿卿妻子刚开始的不友好是怎么回事了。
她愧疚地道:“对不起,因为事情很突然,我现在在英国,这里只是晚上,我刚才忘记时差了,对不起。”
电话那头倒是很友好起来:“没事没事,这都是小事——”
她打了个哈欠,带着困意道:“现在是半夜,没办法问别人。如果你有需要,我明天找一个搞生物的帮你问问。”
初挽:“你……麻烦你了,谢谢,谢谢!”
挂上电话后,初挽尴尬地揉了揉脸,她真得急傻了。
她试图想办法,但是脑子里却不断地浮现出刀鹤兮的样子,他对自己说的话,他那带给她的熟悉感。
初挽觉得自己的脑子要炸开了。
如果这个世上有一个人,仿佛是她的倒影般,有着几乎一样的灵魂,甚至能够告诉她要把她身上的重担分去一半,这个人难道不该是她寻觅的血缘亲人吗?
如果不是,那就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她就该涂抹了重新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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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挽拿着自己的电话本,开始疯狂打电话,既然和中国有时差,那就该往美国打。
美国和中国十二小时时差,现在美国时间正是下午,找人的好时候。
她胡乱翻找了一番,竟然没找到几个合适的,这时候,一个电话突然打进来,竟然是陆守俨。
陆守俨:“挽挽,怎么了?”
他声音略带着一丝哑。
初挽动了动唇,有些无措,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说起。
陆守俨:“挽挽?”
初挽:“我没什么事。”
陆守俨声音便带有了强硬:“到底怎么了?今天不是刀鹤兮陪你出去,怎么了?”
初挽想了想,才喃喃地道:“我觉得刀鹤兮就是我姑奶奶的后代,我觉得就是这样的……”
陆守俨顿时沉默了。
初挽眼泪落下来,她小声说:“怎么就不是呢,凭什么不是呢,我觉得就是!”
陆守俨:“他说什么了?还是你发现什么了?”
初挽心里便酸涩不已,为了刀鹤兮今天对自己说出的话,为了自己刚才仓惶之下的尴尬行事,也为了他如今的严厉和强硬。
她扁了扁唇,低声嘟哝道:“你干嘛这么凶?你怎么这么凶。”
陆守俨顿时意识到了,忙放轻了语调,哄着道:“挽挽,英国不是国内,我鞭长莫及,你这样我很担心你。”
他声音甚至带了诱哄:“挽挽乖,和我说下,到底怎么了?”
初挽声音已经掺了哭腔:“他小时候的署名,'刀'字旁边破了一个洞,我终于明白了,他的名字旁边被刺破的那一部分,就是初的衤字旁,他本来也是姓初的,只是被割掉了一半!”
陆守俨:“挽挽,你是说他小时候的署名?”
初挽:“除了这个还有很多很多,很多理由!所有的线索都再告诉我,他就该是我们家的人,他凭什么不是我们家的人,他如果不是,就太没道理了!”
陆守俨略沉默了下,才道:“嗯,我觉得你说得对。”
初挽:“我也觉得我是对的……”
陆守俨:“那你想怎么着?”
初挽:“我想滴血认亲。”
陆守俨:“滴血认亲?”
初挽:“用现代科技的办法来验证下我和他的血,所以我在打电话找人。”
初挽便把自己刚才打电话的事说了。
陆守俨听完后,明显深吸了口气,之后,才用一种强烈抑制后才有的冷静声音道:“挽挽,你冷静下,就算要做,你也得找刀鹤兮过来一起做,也得先回国,现在急也没用,是不是?”
初挽听着他的声音,理智一点点回炉。
她点头:“嗯,你说得对。”
陆守俨声音温哑:“我给建晨打电话,让他在美国马上联系这方面的专家咨询下,有结果就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初挽想想也对:“这样也可以,建晨可以找找他们学校的生物学教授。”
陆守俨哄道:“是,所以方法很多,你这个时候不冷静,病急乱投医,也未必能解决问题,你应该先和我说,我来帮你一起想办法。”
初挽:“是……我知道了。”
陆守俨:“现在很晚了,先躺下吧,好不好?”
初挽:“我先洗漱。”
陆守俨:“好,我看你也睡不着,等会有消息,我直接给你回电话。”
初挽突然想起来:“那你呢?你那边是凌晨五点多吧?你是刚起来吗?”
她想起他刚才略显疲惫沙哑的声音,突然觉得不对:“你是刚起还是没睡?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陆守俨很不在意地道:“也没什么,本来临睡前想等着你电话,结果你一直没打,有点担心。”
初挽一听,顿时心疼死了:“你傻啊,我又不会出什么事!”
陆守俨:“没事,我今天不上班,所以不要紧。”
初挽:“你也好好休息。”
她想了想,软声道:“怪我不好,我今天一直没给你打电话,让你担心我。”
八个小时的时差,八千八百公里的距离,一夜未睡,他却那么温和地安慰着自己。
陆守俨:“这不应该的吗?”
他声音温醇动听,就那么简单一句,抚平了她所有的焦躁和渴盼。
初挽静默了片刻,用很低的声音道:“对我来说,世上有两个你。”
陆守俨:“哪两个?”
初挽:“一个是那个我唤做七叔的男人,一个是我的爱人。”
一个两生两世为她挡风遮雨保驾护航,一个和她互相偎依携手此生。
陆守俨听这话,低笑出声:“挽挽越来越会哄我。”
他顿了顿,道:“不过,我确实被哄住了。”
初挽低声嘟哝道:“又不是骗你的,本来就说的真话嘛……”
陆守俨:“那对挽挽来说,你喜欢哪个我?”
初挽静默地想着这个世上的两个他,想了很久,想得脸上发烫:“都喜欢,可以吗?”
陆守俨很久没回应,最后只是“嗯”了声,浅浅的一声,却像温润的溪水,流入了初挽心里。
或许于她来说,他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他和自己说话。
许久后,陆守俨才再次开口,声音却越发沉哑:“早点睡吧。”
隔着遥远的海和沙漠,她自然明白他的心思。
彼此夫妻几年,再清楚不够,以至于他说这句时,她就明白他的心思。
所以她也没多说,只是道:“好,你也早点睡,我现在想明白了,这件事不能急,急了也没用,适得其反,我既然等了这么多年,那我还可以继续等,等一个结果。”
陆守俨:“挽挽终于冷静下来了。”
初挽:“可能因为有你。”
陆守俨:“不过时候不早了,挽挽还是应该睡觉了。”
初挽:“嗯,你挂了电话吧。”
陆守俨:“你挂。”
初挽听着电话那头沉稳规律的呼吸声,静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晚安。”
说完后,这才挂上电话,切断了那让她沉迷的声音。
挂上电话后,初挽并没有躺下睡觉。
她走到窗前,望向窗外的伦敦城。
大雪飘飘洒洒,落在远处的教堂上,红色砖墙建筑全都蒙上了一层白。
她静默地想了很多。
从硝烟弥漫的北平城,到荒僻安详的永陵村,从上辈子那个晦涩难懂的七叔,到如今对自己敞开心怀的爱人,从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朋友,到如今说要和她共享一盏航向灯塔的刀鹤兮。
她仰起脸,在那弥漫白色雪雾中,望向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