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 反击(2)
鹰隼男人尚未把陆笺带来的间隙里,爷爷托人送来口信,说希望我能抽空回太师府一趟。
我以为不过是回去吃顿饭罢了,却没料到,回去时,竟然见到太师府里一片混乱,阖府上下乱得不成样子。
原因?悌
原因很简单。悌
陆笺不遵守诺言,没有按时把解药送来,顾朗发病了。
所谓发病,其实也并不可怕,早在许久之前,顾朗自己的别院里,我眼睁睁看着他浑身突然间冷得一如坠入冰窟,并彻底失去了一切意识。如今,还是差不多的情形,只不过,他没有晕,没有昏死过去。
我到达时,他浑身冷得像冰,并瑟瑟发抖,侍女们拿了锦被将他包着,并用暖炉烘他的身子,都没有用。
他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孔,白得一如宣纸,吓人得很。谀
爷爷瞧见我来了,如见救星,他抓住我的手紧张地说,“丫头,你,你那日不是喂了朗儿解药吃?怎么会……他怎么会……”
他以为那解药是可以一劳永逸的。
我也焦急,没空多解释什么,只草草安抚了他几句,忙上前去察看顾朗的状况。
他长而翘的睫毛上已经有冰晶了。
我皱着眉,让围在他身边的婢女们散开,走上前坐在他的身边,他的状况很不好,嘴唇已经开始发青发白了。谀
我心下不忍,紧紧握住他的手,触手冰凉,凉得我心头“咯噔”一下,不做多想,只会一遍遍地低唤他的名字。
顾朗睁开眼,动作很慢,却在看到我的时候,那双颜色偏浅的眸子里,绽出了一抹光亮。
他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声音,看他的唇形,是在唤我“丫头”。
我朝他点一点头儿,几乎掉下泪来,我说,“我在,我在。”
眼瞅着他浑身抖得不成样子,嘴唇死死地咬起来了都遏制不住那蚀骨的冷意,我陡然间想到了什么,转身命令,“快!快把少爷抬到温泉去!”
一干人等匆匆忙忙地把顾朗抬到了温泉,和衣入水,水温适宜,热气腾腾,他的脸色渐渐好了几分,却攥紧了我的手,怎么都不肯松。
我唯有呆在温泉水池的边沿,以一种十分难受的姿势。
秋月和雪月见我姿势难受,纷纷想劝顾朗放开我的手,我朝她们看了一眼,无声拒绝了她们的好意。
两个婢女朝我施了一礼,动作很轻地退到了角落去。
池水里面,顾朗的面色渐渐正常了几分,他撩开眼睫,隔着一层朦胧绰约的热气,怔怔地望着我的脸孔。
他说,“你哭了。”
我抬手抹了一把脸,全是泪,急的。就朝他笑了一下,却是笑得比哭都要难看,我颤声问,“你……你有没有好一点?”
他盯着我,灼灼盯着,一开口,却是不答反问。他问我,“连夜对你好吗?”
我愣了一下。
他浓睫微垂,眼睛望向我的肚子,喃喃的,苦笑着,一字一顿地说,“我睡着之前你还是个小姑娘呢……醒了之后,竟然怀了孩子……”
他叹了口气,感慨,“真是快呀。”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却听出了他言语间那掩饰不住的哀戚,一时间怔怔说不出话来。
顾朗声音很低地叹了一口气。
他定定盯着我看了好一阵子,末了,突然开口,竟然还是那句,“他对你好吗?”
我想了想,又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
顾朗顿时露出一种既欣慰又失落的表情,他点了点头,“哦”了一声,眼睛缓缓闭上的同时,先前一直死死拽着我不肯松手的手掌,滑进了温泉水里。
我怕他睡着了会整个人都掉进去,下意识地想拽回他,却无意间注意到他那紧紧蹙起的眉宇,心尖一动,秋月和雪月二人已经十分知机地迎上来了。
连夜来时,顾朗的情况暂时稳定了下来。
我在温泉所在的山洞里坐着,见到他来,身后跟着一大帮表情严肃的御医,心中不由安定了几分。
御医有秩序地一一为池水里的顾朗把脉时,连夜朝我走来,抬手摸摸我的脸颊,轻声安慰,“我已经给莫问送去书信了。”
我心中一安,朝他勾了勾唇角。
他看了一眼我的肚子,柔声问,“倒是你,可有哪里不适?”
我摇了摇头。
热气袅袅的温泉水中,顾朗安静沉默地撩开了眼皮,看向了这里。
连夜背对着他,根本不可能看到顾朗的眼神,他抬手为我理了理鬓发,声线柔软,“有我在,别担心。”
我点了点头,眼睁睁看着顾朗直勾勾盯着连夜的背影看了好久,继而,眸中的光彩一点一点地黯了下去。
他又闭上眼了。
御医诊治出来的结果,说顾朗是中了寒毒。
我与连夜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是寒毒,不是冰丝,但想来是一个原理。
那么莫问就是能解的。
而在莫问抵达之前,我们能够做的,无非是看护好顾朗,让他尽可能舒适一些。
我和连夜一起在山洞里陪了他半日。
顾朗一直闭着眼睛,明明醒着,却不肯看我们,更不要说是跟我们说话了。
见我一脸担忧,连夜瞥了一眼池水中湿漉漉的顾朗,意有所指地说了
一句,“要怪也不能怪我们……是萧祐把他弄成了这副样子。”
他像是在说顾朗所中的寒毒,又像是不仅仅在说寒毒似的。
半日后,暮色四合,我再要在山洞里呆,连夜就不许了。他软硬不吃地坚持,亲自把我押回了宫里。
寝殿内,连夜与我面对面坐着,他定定盯着我看了很久,末了,突然问出一句,“你真不知道顾朗是怎么回事?”
我说,“他病了。”
连夜眉头一皱,隐隐不悦,“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回事。”
那是哪回事?隐约间猜度得出他是想要说什么,我心头有些乱,禁不住把脑袋低下来了。
连夜盯着我的头顶,盯了好久,忽然间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的粲然一笑,他说,“风雅,我才发现,你装起糊涂来,可真够伤人心的。”
我的心尖颤了一颤,嘴唇也是翕动,憋了好半晌,竟然硬没有憋出一个字。脸却是禁不住微微红起来了。
“没关系。”连夜在我头顶轻笑,他用修长大掌抚摸着我的发顶,一字一顿地说,“除了我,你本来就该同任何人装糊涂。”
我说不出话,这个节骨眼上,李德贵进殿来说宰相求见,连夜又同我说了几句话,走了。
我怔怔坐在崇元殿里发呆。
我在同顾朗装糊涂吗?
有,可又没有。
他很重要,从七岁那年成为他的养妹妹那一天起,我就明白:这个喜欢穿紫色衣服的贵族少年,对我很重要。
可他是哥哥。
无论他有多么好,或者多么坏,他永远都是我的哥哥。这一点,即便海枯石烂,即便怎样变幻,都不会更改。
我能给的,不过是拼尽一切,也要把他救过来。
鹰隼男人果然没有辜负我和连夜的期待,第二日午时之前,他把陆笺带来了。
我说过的,陆笺中了银针,身子会虚弱很多,而鹰隼男人中了毒,他不想死,不计代价也会掳走“陆尊”。
天牢里,陆笺受到了“很好”的对待,刑部尚书最最得力的手下史侍郎十分擅长拷问那些嘴硬的犯人,连夜派他来“接待”陆笺之前,曾经征询过我的意见。
我没有意见,我能有什么意见?
他和齐蕊一丘之貉,害惨了齐妍,害死了君潋,害我从小被抛弃,害连夜连生母都不曾见过一面,再加上如今顾朗的病……
前仇新恨,加在一起,足够冲走那本来就很淡漠很淡漠的父女之情了。
史侍郎把陆笺“照顾”得很好,我和连夜进天牢时,见到的,是眉宇间痛苦不堪身上却清新洁净的陆笺。
史侍郎朝我们递来一个无奈的眼神,我心头一凛,他不肯说?
陆笺闭着眼靠着石壁喘气,史侍郎压低声音,恭敬地说,“他……他非要见太后一面。”
好一对苦命鸳鸯!快要死都不肯忘么?!
【预计这个月底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