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所有的人都从未见过这样的谢逸。
从他们到谢家开始,他们就知道自家小少爷从来都是那么淡淡的,不管对任何人,任何事,好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好似什么都不值得他放在心上,就这么静静地,任时光飞逝,任世事发展,可他却兀自不怒不笑,静若处子,点尘不惊。
可现在,谢逸双眸通红,纵使坐在轮椅上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敢上前去阻止,他压低嗓音,沉痛地咆哮着,好似失去了母亲的幼兽,那么的悲恸,那么的无助,“不会的,不会的。爹和娘的身子素来健朗,药老一定是你弄错了,一定是你弄错了。”说着,他双眸圆瞪,愣怔地转头朝着院门外,薄唇微微嚅动间,喃喃着,“我去找汐儿,我去找汐儿。”
“没用的少爷!”就在众人都小心翼翼地避开谢逸时,药老却上前一把抓住即将暴走的谢逸。
“不,不会的,一定有用的,一定是哪里弄错了。”谢逸不断的摇头。
“老爷和夫人已经死了,死了!”看着这样的谢逸,药老再也忍不住,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着,脸上同样带着沉痛;他再也忍不住厉声吼道,“你现在这是要做什么?你这样莽莽撞撞的,难道是要亲者痛,仇者快?你这是要让老爷和夫人死不瞑目吗?”
似乎是被剧烈的吼叫所,谢逸方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望着药老,那样的眼光,清澈的眸底,无力而又无助的表情,他薄唇微微嚅动着,可嗓音却是带着一股浓浓的沙哑味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明明白天里他们还说说笑笑的,可现在就已经……已经是阴阳相隔了吗?
“是毒。”药老低下头,沉沉地叹了口气。
谢逸双眸圆瞪,死死地咬着牙,“是谁,到底是谁?”他紧紧抓着轮椅的扶手,手背上青筋直冒,“到底是谁这么狠心!”待他查出来是谁做的,他定要将那个人碎尸万段,血债血偿!
“这毒是从老爷和夫人平常服用的养生汤里面查出来的。”药老低下头,薄唇微微抿着,“能够接触到养生汤的人不多,少爷可以从这里开始查。”
当谢玮匆匆赶到的时候,谢逸早已经冷静了下来,双眸泛着若有似无的怒火,压低嗓音轻喝一声,“谢明,派人将谢府所有的大门小门全都看守起来,从现在开始,我要谢家连一只蚊子都不能飞出去!”
“是!”谢明低下头,语带恭谨,置地铿锵。
“弟弟,到底怎么回事?”饶是素来寡言沉默的谢玮,此刻也没有办法了,他急匆匆的赶来,双手紧紧地抓着谢逸的肩膀,“爹呢?娘呢?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离家多年,他还没有来得及好好孝顺爹娘;好不容易妹妹找到了,他回来了,准备接手所有的事情,让爹和娘能够好好的休息休息,安享晚年,可事情还没来得及理清楚,却告诉他爹和娘没了?不,不会的,不会的,肯定是哪里弄错了。
谢逸闭上眼深吸口气,抬起头瞧着谢玮那因为哀痛而盈着热泪的谢玮,抬手紧紧地抓着谢玮的手臂,“爹和娘已经没有了。”
“不,不会的,不会的。”谢玮死死地咬着牙,将浮上眼眶的泪又给压抑了回去,他不相信,不相信只是这么短短几个时辰,竟然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药老说,是毒。见血封喉的剧毒。”谢逸低下头,闭上眼深吸口气,“很明显有人想打我们谢家的主意。大哥,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不是吗?”眼角挂着从门外走进来的耿祁山一行,他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一抹冷笑,“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查出凶手给爹娘报仇,而不是沉浸在悲恸中,从此再没有办法站起来,药老说得对,如此,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感受到谢逸那双眸锐利的眸光,耿祁山只觉得头皮发麻,那样清澈的眼光,好似能够透过皮囊看透自己的内心一般,他眼神闪了闪低下头,顿时脸上浮起一抹哀伤的神色,“阿玮,谢小少爷,这……这到底怎么回事?”说着,他眼眶水光闪烁着,似乎带着点点悲恸,“谢大人和夫人下午都还好好的,这怎么说没……就没了?”
“哎……”耿祁山眼眶中的泪似乎终于压抑不住,低下头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那样悲恸的表情跟沉静而又透着几分冷酷的谢逸比起来倒更像是他死了爹娘般;云老也上前,轻轻地拍了拍谢玮的肩膀,“阿玮,节哀。你可不能因为这这样的打击就倒下了,别忘了你还有儿子和女儿,这些家一摊子的事儿,你可得撑起来,别辜负了你爹娘对你的期望!”
谢玮闻言,嘴角微微抽搐了下,脸上的悲恸未退,现在满脑子都是不会的,不可能的;他根本不敢相信谢安和陆氏就这样去了;就算已经亲眼看到,就算已经亲自检查过他们是已经彻彻底底的没有了呼吸,可他还是不相信,他不断地摇着头,神情呆滞,薄唇微抿,喃喃着,“不会的,不会的。”
“阿玮!”耿祁山也上前一步,脸上那样哀痛的表情,又似乎带着心疼,“谢大人和谢夫人虽然已经去了,可是你不能倒下啊。想想你的妻儿,想想你弟弟,难道你就真的这么忍心,这么狠心吗?”
站在旁边的耿青柏,面色铁青,薄唇微微嚅动着,可安慰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甚至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知道所有的真相,他真的没有办法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般去安慰谢逸和谢玮,他低下头,眉宇微微颦蹙着,瞧着在谢明的安排下,院子里所有的喜色全都褪去,挂起了白绫;连带着屋檐下的灯笼都已经换上了白底黑字,挽联悲歌,周遭的一切好似都骤然安静了下来;诺大的院子,只有下人来去匆匆的脚步声,时而能听到下人间彼此小心交谈的朦胧声。
耿青柏眉宇微微颦蹙着,耿祁山和云老似乎仍旧在安慰着谢玮和谢逸这对沉浸在悲恸中的兄弟言辞恳切,那模样,好似他们也感同身受般。
“药老说我爹娘是中毒身亡。”谢逸猛然抬起头看着云老眼神灼灼,语气虽然低沉可是却字字清晰,云老原本还想说点儿什么安慰的话,可感受到谢逸那打量的眸光,垂下眼睑,心里暗自骂娘,可表面上却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抬眸与谢逸四目相对没有丝毫的闪烁,眉宇微微颦蹙着,“中毒?怎么会这样?谢大人和谢夫人应该没有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吧?”
“爹娘晚上都有睡前服用养生汤的习惯。”站在旁边的谢玮闻言,压低嗓音沉沉道,眉宇间还透着点儿什么意味不明的味道。
“难道那养生汤有毒?”耿祁山闻言,顿时惊诧道,“我说这好好的人喝什么养生汤啊,正所谓是药都有三分毒;你说没事吃这些东西做什么,哎……”
药老站在旁边,嘴角微微勾着轻笑一声,“以乌梢蛇祛风,附子散寒,辅以黄芪、野参,安神养身,更是润心补身;何来有毒这一说。”
耿祁山闻言,顿时嘴角微微抽搐了下,抬手轻轻地摸了摸鼻头,表情有些不自然道,“这……这位是大夫吧,老朽不懂,如果哪里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大夫多多包涵。”
“哼!”药老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冷冷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不管怎么样,在事情的真相没有查出来之前,谁都不能离开谢府半步。”谢逸双眸半眯,薄唇微微抿着,说出来的话却是异常的坚定。
耿祁山刚想说什么,却跟抬起头的谢逸四目对了个正着,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难道是他们那里有什么纰漏被发现了?不,应该不会的,如果真的被发现了,以谢逸和谢玮的孝顺,又怎么会跟他们说这么多,只要没有证据,看他们能拿自己如何。
“谢小少爷,这……”云老却是眉头紧皱,双眼微微眯着,面上带着点点不悦,“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话音未落,不等谢逸开口,他突然轻笑一声,带着淡淡的嘲讽,“难不成谢家少爷怀疑我们是凶手?”
吭哧——吭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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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椅与青石板摩擦发出的声音在众人耳畔响起,谢逸转过轮椅背对着众人,他嘴角微微勾起,眸底泛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精芒,“没什么意思。既然爹娘已经中毒了,那这凶手定然就在我们之中,我只是不想让凶手逃脱罢了。”
“谢小少爷这意思是……分明就是怀疑我们!”云老顿时就恼了,连带着语气都透着三分恼怒,“既然如此那谢小少爷何必要封锁谢府这么大费周章,直接将我们交给京兆尹不久行了。我相信以谢大人帝师之名,那京兆尹安大人也不敢徇私枉法,包庇我们这些凶手的!”声音字字有力,句句铿锵。
“云弟!”耿祁山闻言却是原本就悬到了嗓子眼儿的心好似快跳出来了一般,他双眼都已经愣直了,如果真的交给京兆尹调查,到时候漏了馅,那怎么办?这可是要杀头的重罪。
云老微微抬了抬眼皮,不着痕迹地递给耿祁山一个安心的眼神。他既然有胆量这么说,那就自然有这么说的道理;谢逸不敢轻易让官府的人介入,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那他倒是简单了,一旦惊动官府,主上想要行动就容易了,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云老面色冷冷地看着谢逸,“如果谢小少爷真的怀疑我们,老夫第一个自愿接受调查,就算手铐脚镣,老夫认了。这辈子什么房子都住过,却唯独没有住过牢房。去大牢走一遭,也不枉我这老头子活了一世。”
“本少爷可没这么说。”谢逸嘴角微微勾着低下头,眼底却划过一抹若有似无的嘲讽和不屑。
“弟弟好了,你也少说两句。”谢玮见不得自己的弟弟受委屈,可云老到底是耿家的族老,算起来也是自己的长辈,他总不好公然跟云老作对,只能从中作和道,“云老抱歉,弟弟的意思是,那凶手能够接触到厨房这样的重地,应该是府里的人,为了防止凶手逃脱,所以这才不得已封锁了谢府,这几天只能委屈你们了。”
云老听了谢玮的话,面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些,可视线扫过谢玮的时候,仍旧面色沉沉,嘴角斜勾,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哼!”
“好了云叔您也不要生气了。”耿青柏眼神有些闪烁,视线不断在院子里逡巡着,可任是他翻遍整个院子都没有发现耿亭匀和耿氏的身影,联想到刚才谢逸的态度,该不会是他们两个被抓了吧?可看着谢逸和谢玮那明显悲恸过度的模样,不可能谢安和陆氏没有事情啊,那到底怎么回事,他正在思索间,只听旁边的谢玮却开口了,“怎么不见堂哥?”
谢逸闻言,顿时薄唇微微抿着抬起头,深凝了耿祁山一眼,“对了耿少爷怎么没来?这……难不成耿少爷也出事了?”
“没,没事。亭匀听说了事情之后本也是药老的,可临出门前身子有些不舒服,我们初上凉都,难免有些水土不服,如果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望阿玮你和谢小少爷不要见怪才是。”耿祁山和云老闻言,两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四目交汇间看到彼此的眼神,心都猛然地悬了起来。
难怪这谢家兄弟看他们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难不成是他们两个被抓住了现行?
耿祁山心底有些担心,如果他们真的被抓了,别说是谢逸,就算是谢玮定然都是不会放过他们的,更有甚者可能会连累耿家;只要想到这里,他的心就有些沉沉的。云老则是眉头紧皱,脸上泛着微微苍白色,眼睑低垂,眸底飞快地划过一抹狠戾,耿家那两个没用的废物,如果当真被抓了那也没事,只要谢安和陆氏死了就行。想到这里,他脸上飞快地划过一抹快慰的神色,只要自完成了任务,不管到时候在谢家有没有找到那个东西,给主上解决了谢安这根心头刺,到时候主上也不会怪罪自己的。
这人呐,都是为自己考虑的多。
谢逸闻言,嘴角斜勾眼皮轻抬,“水土不服么?”说着转头看向药老,“药老你还是去客院走一趟吧,不管怎么说耿少爷都是咱们谢家的客人,没道理人在我们谢家生病,我们主家却置之不理的道理。”
“这……不麻烦了,不麻烦了。”耿祁山闻言,心都已经悬到了嗓子眼儿上,刚才出门的时候,耿亭匀的屋子黑灯瞎火,现在时辰尚早,根本不可能是睡了,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人根本就不在屋子里,那到底会在哪里,连他都说不清楚。如果要真的算起来,只能说耿亭匀这个人太过不靠谱,没准儿又是跑到哪条花街柳巷寻花问柳去了。
谢逸低下头,沉沉地叹了口气;再抬起头时,眸底带着沉痛却是异常的清澈,“就算爹娘不在了,可我们谢家的风度和教养不能丢,药老照顾好耿少爷!”
“是!”这么多年跟在谢逸的身边,虽然不如流枫跟他相处默契,但对谢逸的心思,药老还是能够猜测到一些的,耿家的这些人本就来者不善,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低下头面带恭谨,“是,小少爷放心。对了,大少夫人那边,有人去通知了吗?”
狂风呼啸而过,带起院子里的枯枝、碧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刚换上去的灯笼在狂风的吹拂下闪闪烁烁着,带着明明灭灭的光。
谢逸转头瞧着面色沉凝的谢玮,“不管如何,耿氏都是你的妻子我的嫂子,至少现在还是!”
“……”谢玮薄唇微微嚅了嚅,想要说话,可只要想到耿氏,那些话都像是被卡在了嗓子眼儿一般怎么都说不出来,他死死地咬着牙。
“爹娘虽然平日里什么都不说,但我知道他们是希望你和嫂子能好好过的。”谢逸低下头,语气沉沉,“虽然爹娘并不喜欢嫂子,但却并没有排斥她。”说到这里,他猛的抬起头,“现在爹娘都已经不在了,把嫂子叫过来吧……”说到这里,他沉默了下,良久才声音哽咽着,接着道,“至少……至少让她送送爹娘最后一程。”
谢玮眉头紧皱,对耿氏相敬如冰这么多年,说感情真的没有;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谢逸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还有什么理由阻止。
耿祁山和云老两人四目相对,有些担心耿亭匀是不是在耿氏那里,如果真的是到时候被人抓了个现行,那可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就算今天他已经可以嘱咐过了耿亭匀不可在谢家乱来,可谁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
不管耿亭匀有没有将耿祁山的话听进去,谢玮却是将谢逸的话给听到心里去了,他低下头,语气沉沉,“嗯,我明白的。”说着转身,背对着谢逸,“我去将臻儿他们兄妹三人一并叫来。”谢臻重伤虽然已经醒了,可是想要下床却是非常的艰难,可再艰难,现在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也没有理由让他在床上躺着的。
“这,如今府上兵荒马乱的,让我们去就行了。”耿祁山仍旧有些不放心,心一直在嗓子眼儿上紧紧地悬着,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如今你可是这谢府的主心骨,你不在主院坐镇,到时候……”
谢玮闻言却是低下了头,深吸口气,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劳耿老挂心,主院有弟弟在就够了,我去叫耿氏和孩子们!”
“我……我也去!”耿祁山瞧着谢玮甩开流行大步就朝着院外走去,赶紧小碎步追了上去;耿青柏此刻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深凝了谢逸一眼,如果亭匀和世琴真的被抓包了,那没有理由谢家两兄弟还会对他们客气有加的。
“耿老爷这么瞧着本少爷作甚?”谢逸嘴角微微勾着,眼底带着清澈,透着凉薄,语气好似天外音般,空渺浩远又好似带着无尽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啊……那个,没,没什么。”耿青柏眼神闪了闪,嘴角微微勾着,“世琴的身子本来就不太好,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我跟他们一起去看看。”
不管是耿亭匀还是耿世琴,这两个人从来都不是让人省心的。当年耿世琴待字闺中的时候他们就能做出兄妹苟且还蓝田种玉的事情,更别说是现在。身为耿氏的父亲,耿青柏比谁都要明白耿氏,现在两个人同时没有出现,那他们呆在一起的可能性真的很大,只但愿,但愿他们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才好。
只可惜他却忘了有一句话叫做天不遂人愿!
自谢玮一脉回到谢家,一家五口都住在东厢;虽然有着各自的院子,可都非常的近,有的甚至只是隔着个拱月门而已。
当谢玮一行人步入东厢,往前刚走了几步,他原本想先去将谢臻搀扶出来的,此刻听到隔壁院子里隐隐约约的动静,顿时只觉得有些不对,转头朝着自己的贴身小厮道,“司南,你去臻少爷屋子里,动作小心些。”
“是!”司南恭谨地应声,虽然心中也非常的好奇,可主家的事情,还容不得他们下人置喙,只将所有的好奇都吞了下去。
耿祁山虽然已经上了年纪,可耳目口鼻却是非常的灵敏,此刻也好似隐隐地听到了眸中非常销魂的声音,面色黑沉,原本就担心,此刻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赶紧道,“阿玮这下人毛毛躁躁的,还是你去看看臻儿吧。琴儿那里,我们去就行了。”
“不管怎么说耿氏都是我的妻子。”谢玮眸中泛着厉色,越靠近他们的房间,那销魂的声音就越发的清晰,一行都不是未经人事的雏儿,谁不知道那声音代表着什么。
压抑而又低沉的粗喘;娇软似难受又似难忍的喘息。
最终脚步停在属于自己和耿氏的房间门口,隔着并不算厚重的大门,几乎能够非常明显地听到屋内的两个人是怎样的翻云覆雨,是怎样的此起彼伏;还有那几乎同时攀上高峰的轻叹。
“阿玮这……”耿祁山双眸圆瞪,艰难地吞了口唾沫;转头刚想说点儿什么,却只看到谢玮双眸圆瞪,面色铁青,额头上青筋直冒,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经握紧了拳头。
云老薄唇微微抿着,双眸盯着那仍旧不断传出眸中声音的房门,嘴角斜勾,心里飞快地划过一抹不屑,果然扶不上墙就是扶不上墙,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顾着巫山云雨;难道他们以为只要谢安和陆氏死了,谢玮就不敢拿他们怎么样?还是他们以为,谢玮真的还是那个在丽城耿家任由他们欺辱却从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任意指使却任劳任怨的谢玮?不,他们都错了,身为谢家的儿子就算脾气再好也透着三分傲骨,谢玮这样的人不爆发就算了,一旦爆发那必定惊天动地。更何况,既然他们已经做了那样的事情,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今夜的谢家必定不会太平,居然还有心思翻云覆雨,哼!不过既然他们想要作死,那他就成全了他们,毕竟如果他们不死,到时候若是将自己给供了出来,那可就麻烦了,就算他们不作出这种事情,待谢家的事情了了,他也会想办法了结了耿亭匀的;不过看现在的情况,倒是给自己省了件麻烦事儿。
耿青柏此刻甚至连开口辩解的勇气都没有了,屋内那娇喘的女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不断的啊啊叫着,除了自己那被断了舌头的女儿,根本不做他想。
“阿玮,你别冲动!”耿祁山瞧着这样的谢玮,真的害怕他一个失手就将耿亭匀和耿氏给捏死了,别人不知道难道他还不清楚,这谢玮瞧着不声不响,如果真的说起来,那可是一个实打实的内家高手!
谢玮闭上眼深吸口气,面无表情,只是轻轻抬手,那原本紧闭的大门猛然直接从连接的门栓处朝内倒去;整齐的裂痕,他抬脚踩在门板上,门板破碎散发出的嗓音咯吱咯吱的作响。
“啊——啊——”似乎是被那样的声音所惊住,耿氏有些担心地推了推身上的耿亭匀,嗓音也似乎有些变色。
可耿亭匀却像是不知疲累般,将耿氏压在身上,机械的重复着某种自古以来就非常伟大而神圣的造人运动,对耿氏的反抗,却更加催化了他的欲望,“琴儿别闹,别闹,想死我了都……”
“咚——”
“阿玮!”
瞧着谢玮抬脚步步沉重地朝着屋内走去,耿祁山一行也赶紧跟了上去,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谢玮将人给弄没了,到底是自家的孩子自家护着。
走到屋内刚好听到耿祁山那句近乎诱哄的话,那样的熟稔,分明不是一次两次了;三个人此刻都在愣怔着,心里各自盘算着要怎么跟谢玮解释发生这样的事情;其实在真相面前,所有的话语都显得异常的苍白无力,就好比现在。
耳畔猛然响起一声沉闷的声响,四个人双眸圆瞪,看着谢玮狠狠一拳砸向旁边的木桌;结实的楠木雕花红漆圆桌此刻自中间深深地凹陷了下去,耿祁山艰难地吞了口唾沫。
“如花,似玉,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他们两个给弄醒!”耿祁山压低嗓音朝着站在门外面的几个下人道;其中就有耿氏的贴身侍婢如花和似玉,被点名的两人身子狠狠地哆嗦了下,两人对视一眼,磨磨蹭蹭地走到窗前,看着地上那些撕碎的衣衫,还有落在脚榻上的女人贴身的肚兜,那样熟悉的款式和图样,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
不等两人有所动作,谢玮却兀自走到床前,抬手撩开幔帐,瞧着宛若初生婴儿般的两个人以那么原始的姿势相拥在一起,彼此缠绵着;似乎是觉察到了冷意,耿氏早已经是双眸呆愣看着谢玮,似乎有着几分不敢置信,随即回过神来拼命地推拒着身上的耿亭匀。
“阿玮你别冲动!”瞧着谢玮径自端起拔步床边木架上的铜盆,耿祁山和耿青柏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哗啦——”
一盆凉水朝着床上泼过去,耿祁山和耿青柏却是怔怔的连一句话都不敢说。被凉水泼到身上,耿亭匀这才真正的清醒了,觉察到屋内的情况,也顾不得床上的被褥已经湿透,拖过一床直接将自己和耿氏裹了起来。在看到站在旁边的谢玮时,嚅了嚅唇,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还不快穿好衣服起来,丢人现眼!”耿祁山压低嗓音,面色早已经难看到了极致。
耿氏则是面色慌张着,却始终不敢看谢玮的眼睛,以前不管做什么事情都顺着自己,自己说一他不敢说二的谢玮,看着此刻面无表情的他,她的心里竟然有些害怕,他们的关系真的已经走到了尽头。
当谢臻被司南搀扶着过来,谢琦和谢煜也过了来,他们也都听说了谢安和陆氏遇害的消息,谢臻脸上带着深深的悲恸;至于谢煜和谢琦的反应就有些耐人寻味了;不过在看到屋内众人反应各异,都沉闷得让人觉得可怕。
耿亭匀和耿氏已经飞快地穿好衣服出来了,只是到底因为慌乱,比起平日精挑细选打扮过的到底看起来不一样,而且因为两人那样过了,身上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腥麝味道,黏腻得让人作呕。
“娘,舅舅你们这是去做了什么,好难闻。”谢琦素来是心直口快又不懂看人脸色。
这次连谢煜都有些不敢置信,他身为谢家的嫡长孙,在丽城耿家又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男欢女爱的事情自然是早就懂了,此刻闻到两人身上带的味道,不用想都知道,他赶紧扯了一下旁边谢琦的衣袖,压低嗓音呵斥道,“琦儿,你乱说什么!”
“我怎么胡说了!”谢琦素来就不是个吃素的,刚想反驳就听到旁边的谢玮,语气沉沉;不似平日的那般,虽然低沉可是却透着慈爱,现在却是连她都感觉到了一股浓浓压抑的味道,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耿世琴这个媳妇,我谢玮要不起,待谢府的事情了了,你们就带她走吧。”说着抬起头,看着耿氏,又深深地打量了耿亭匀,眸色暗了暗。
因为曾经耿家答应谢家联姻,为他做掩护转移那暗中之人的视线,好让他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寻找失踪的妹妹,这些年不管耿家做了再过分的事情他都默默地忍了下来。可身为男儿,事有可忍,可有些事情却真的忍无可忍,比如现在。
“不,阿玮这件事情我们再商量一下,就算看在三个孩子的份上,你就原谅琴儿这一次吧!”耿青柏只觉得嗓子干哑,看到谢玮那沉沉的面色,几乎是硬着头皮说哇一句话,后面的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谢玮低下头,语气沉沉,面色难看,“耿老爷,这件事情,谢玮……无能为力!”
“不,爹,你这是什么意思?”谢琦面带不解,脸上带着疑惑,“你要赶娘走?就为了顾家那个女人所以你要赶娘走是不是?是不是?”
“琦儿,你少说两句!”谢煜顿时也有些慌了,“爹事情的真相还没有查清楚,你不能就这样就……”
“我意已决。”谢玮面色难看到了极致,他低下头,“你们的祖父和祖母已经去了,你们都随我去主院,见他们最后一面吧。”
谢臻脸上仍旧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不,不会的,祖父和祖母怎么会?是不是哪里弄错了,爹,你告诉我,不会真的,这不是真的!”
“走吧!”谢玮深凝了耿氏一眼,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被谢玮那深沉的一眼看得,耿氏的身子顿时怔了下,胸口好似出现了个黑洞般,一股空落落的感觉浮上心头,好似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此就要失去了般,她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眼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她想要跟上去,却又听到耳边响起那低沉的话,“耿家的各位可以就此止步了!”
“阿玮,你……”耿祁山面色难看,谢玮甚至连头都没有回,“这是我们谢家的事情,就不劳各位操心了,司南,送几位客人回房。”
“是!”司南恭谨地应声,然后朝着耿祁山等人道,“各位贵客,请!”
耿氏眼中的泪再也压抑不住,就这么滚落了下来,耿亭匀看着这样的耿氏,也不知道说什么,想将她拥入怀中,可在场这么多人,不管怎么样她还是谢玮名义上的媳妇,纵然明白事情已经没有办法再掩饰下去了,可是他却做不到在众目睽睽之下,跟自己的亲妹妹相亲相爱。
“啪——”
回到客院,刚才因为紧张尚且不觉得,现在冷静下来只觉得身子黏腻得难受,还有那股带着情欲的味道,着实有些难以入鼻。想要回房传热水沐浴更衣,可瞧着耿祁山,云老还有耿青柏那难看的面色,耿亭匀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陡然侧脸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猛的抬起头却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耿祁山,“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有心思寻欢作乐,你真的以为谢家的人都是包子,能任由你耿亭匀拿捏来去的?”
“我……”耿亭匀薄唇微微嚅了嚅,可除了一个我字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你什么你,你跟耿世琴这么多年的关系,我说过你们什么?”耿祁山抬手指着耿亭匀的篦子,“原以为你虽然风流了些,性子野了些,可至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却没想到你根本就是块朽木!”
耿亭匀闻言,低着头,眉头始终紧紧地皱着。
“现在被谢玮捉奸在床你觉得开心了?从此以后你以为你就能跟耿世琴光明正大的相亲相爱了?”耿祁山瞪着耿亭匀,“还是你觉得全天下就只有你们相爱,别的人都是个屁,是不是?”
“这件事情要是传了出去,你让我们耿家的女儿往后如何自处?”身为族老,耿祁山想到的远远比耿青柏他们要多得多,耿亭匀和耿氏的事情一旦传出去,人家不会说耿氏怎么样,只会说他们耿家的女儿怎么样,这让以后耿家的女儿怎么谈婚论嫁,还有那些已经嫁出去了的,怕是家里也免不了一阵血雨腥风。
耿亭匀实在没有想到,他薄唇微微抿着,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屋内四人,再也无话。
静,死一般的静;屋内气氛压抑得让人觉得可怕。
良久,耿亭匀实在忍受不住这样沉闷又压抑的气氛开口,“谢安和陆氏,是不是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