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嫡风云 二百六十、张良计
“不——”宁王豁然站起,断然拒绝了恭顺帝。
恭顺帝心内一怔,为了与宁王达成合作,他不仅放下了身段,低声下气不说,而且将要求将到了最低点,只求皇宫内的安宁与奢侈。
难道宁王这点权利也不肯放过,还是他想自己当皇帝?
“不行,这个黑脸必须由本王来扮!”宁王坚决道。
恭顺帝听言,心内惊讶,看着宁王严肃的表情,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为什么?”恭顺帝本能地想到了这个问题,然而却『迷』茫,宁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原因有三。本王自来与李彦不合,朝野皆知,若是突然帮着他说话,都会猜测,本王不过阳奉阴违,是个虚伪的伪君子。而皇上一直对李彦颇为看重,突然颠倒,明眼人一看便知其中有问题,此其一!”
恭顺帝点了点头,暗道:不错!事有反常必有妖,这个道理他都明白,朝中的那些老浆糊自是不用说的。
“其二,本王纵然功高盖世,嚣张喧哗,终究是一个大明臣子,而皇上才是大明的未来,这是不可能改变的,本王也不容许改变。”宁王说着,叹一口气,语调转软,道,“本王知道皇上一直忌惮,甚至憎恨本王跋扈,为了权力不择手段,对任何异己分子,包括皇上,都肆意排挤。是不是?”
恭顺帝没料到宁王有此一问,正要准备回答,然而宁王却向他招招手,示意他安然坐下。
“皇上不必骗我!”宁王惨然一笑,道:“历朝历代都有权臣,霍去病、张居正、严嵩、和珅等,有真心为国的,也有为一己之私的。即便没有权臣,便有外戚内宠专政。纵观历朝历代,越是年纪小的皇帝,越是容易被人利用,走上邪路,不然就会过早夭折。皇上请想,若是当年的康熙皇帝没有孝庄的严厉掌控,会有后来的千古一帝?”
恭顺帝默然地低下头去,静静地思考着宁王的话,想起先前的一些做作与行为,不是觉得可笑,便是觉得浅薄,心中甚是惭愧。
不过心内并不赞同宁王的话,人是需要在实践的磨练中才能成长的,没有一次次错误的经历与失败的考验,怎能完善一个人的『性』格与气度。『性』格决定命运,气度改变格局。恭顺帝并不希望成为温室内的花朵,纵然知道宁王这是好意。
宁王却不知道恭顺帝心内的想法,见他如此认真思考,颇为安慰,微笑地点点头,继续道:“因此,本王之意,这个权臣与其让李彦来做,还不如本王自己做。一来可以名正言顺地招揽权力,二来可以消除其他党羽,一旦皇上年长,时机成熟,本王交接过去,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恭顺帝心内暗笑,“皇上年长,时机成熟”,宁王这两句话说得真是妙极。
什么才叫皇上年长?康熙传位的时候,雍正已经四十多岁了。若是按照这个标准,那恭顺帝不是还要做二十多年的傀儡?
什么才叫时机成熟?若是宁王一直没有消除朝中其他势力,便一直不下台,恭顺帝又要等到猴年马月?
不过见宁王“感情真挚”的表演,恭顺帝也不能不捧场,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感叹”道:“父亲良苦用心,皇儿一直错怪了,惭愧,惭愧!”顺便挤出两滴眼泪,再次叹息!
宁王也是受到感染,泪水湿了眼眶,道:“这也不能怪皇上,本王刻意隐瞒,便是害怕皇上城府不够,『露』出了马脚。而只有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信以为真了,才会以为有机可乘而跳出来。”
恭顺帝忙道:“父亲做得极是!”
宁王点点头,安慰恭顺帝坐下,这才接着刚才的话题,道:“其实,这也是本王所要说的第三个原因。不能让外人看出来本王与皇上达成了默契,否则不仅一切都将前功尽弃,而且容易被人利用,而将计就计!”
恭顺帝再次站了起来,赞叹道:“妙极!到底是父亲老到。皇儿考虑不周,差点误了大事!”
宁王被恭顺帝说得心花怒放,不过还算理智,虽然洋洋自得,言语上还是谦虚得很。
…………
江彬自从永州到京城,刚准备大放光芒时,便被李彦一瓢冷水浇得透心凉。
且十六王爷的案子,前后可以查的都查了许多遍,金同也尽心尽力了,而江彬也兑现了自己的诺言,派人介入了其中,不过结果却让他苦笑不得。因为金同最后给出的答案是:十六王爷是『自杀』的。
『自杀』?开什么玩笑。江彬自然不信,但自己人也查不出个名目来,也只得依了金同,就此上报了。宁王、李彦与恭顺帝都表现得很淡然,似乎都早已知道了这个结果。其他官员也只是适当地叹息了一番,此事便如此不了了之了。
自从这件事之后,发现不仅是李彦,就是宁王与恭顺帝,一面想拉拢他,另一方面又全神戒备,毕竟他是外来的,究竟能够给他们带来什么,还有着很多的不确定『性』。
对于李彦,能够堂而皇之地站在朝堂之上,撑起一片青天,他很知足。对于宁王,能够肆意揽权,独霸朝政,不论其他,至少在京城之内,他说一不二。虽然算不上知足,但也常乐。而对于恭顺帝,猜疑心种,面前已是有两条狼了,他不知道找来江彬,会不会又成为一只老虎,他暂时还不觉得有驾驭这帮老狐狸的能力。
正是基于种种猜忌,原本炙手可热、风风光光的江彬,没多久,便被人冷落了。
如此,江彬却乐得自在,每天种种菜,浇浇花,也十分逍遥,甚至有点乐不思蜀了。
这天,江彬正在苦思冥想,准备修缮一支梅枝,管家从门外进来。
“老爷,宰相大人——有请!”
江彬头也不抬,问道:“宰相大人,哪个宰相大人?”
“左相李彦!”管家这句话似乎准备了好久,说得十分顺畅。
“哦——”江彬点点头,却道:“不去,就说本老爷病了!”
“这个——”管家濡濡嘴,显得有些难以启齿。
“怎么了?”江彬思路被打断,十分不耐烦地抬起头。
管家讪讪笑道:“这个——奴才已经给来人说过了——可是宰相大人早已把张神医请到了府上,就是为了给大人——看病——”
江彬一怔,接着“呔”了一声,怒道:“这是什么意思?本官好歹也是堂堂一个上州刺史,又不是他李彦手下的小喽啰,岂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有了第一次的经历,江彬心里还是有些发憷,本能地对李彦敬而远之。
“是——是——”管家忙道,生怕江彬发起彪来,殃及了自己这个池鱼。
江彬却喝道:“是什么是?还不快去给本官准备官服更衣,误了大事你担待得起吗?”
管家又点头如捣蒜,忙飞奔了去了。权力就是如此,怎么说怎么做,都是对的,即便没有半点理由,管家自是习惯了。
江彬颓然叹息,看来自己的清淡日子是过到头了,不舍地看着身边的花花草草,颇为不舍,此时此刻,他是多么怀念永州的日子。然而一切都不能再回头了。
“来人!”江彬轻声叫唤道。
“在!”门边上的一个人忙快跑了过来。
“派人,把这些都铲了,铺平来!还有那些盆栽,那些花,都丢了,本官回来之时,不想看到它们。懂吗?”江彬一面说着,一面心内在滴血,可他知道,长痛不如短痛,他以后不会再有时间照顾它们了。
“可是大人——这都是您——”那人不由得为江彬肉疼,他可是知道,从前江彬是如何照顾这些花草的,简直比亲生儿子还亲。
“哼!”江彬虎眼一瞪,那人立刻把刚才说得话全部吞了回去,最后咽了咽口水,点头,听命行事。
…………
一路上,坐在轿子上,江彬都努力想猜测李彦找他的目的,可是敲破了脑袋也不成。
“看来,这几天漏掉了不少好戏!”江彬拨开轿子的窗帘,往外看去,一股凉爽的风吹拂到脸上,让他倍觉舒适。
街面上的喧嚣热闹,人来人往,一切都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江彬看了羡慕不已,暗道:“早知如此,还不如做个平凡的安乐之王,何必卷入这无休止的争斗之中,即使年过花甲,也不得安稳。”
胡思『乱』想一番,不料何府早到。
然而让江彬意外的时,出门迎接他的不是李彦,而是何常在。曾经龙行虎步的何常在,已显得老态佝偻,且头上白发森森,比之前两年,要多得多。
“江刺史来得快啊!”何常在乐呵呵地拱手向前。
江彬自嘲笑道:“宰相大人召唤,下官岂敢有半点迟疑!”
何常在听言哈哈大笑,道:“误会,误会,这都是老朽的主意。也是怕无端生出些闲言碎语来,故不得已而为之啊——惭愧,惭愧——”
江彬听言也是一笑,道:“哪里哪里!下官自来京城,本该早来拜访老大人的,只是一些琐事缠身,还望老大人见谅——”
心内却不相信何常在的话,但他没有提起李彦,江彬也乐得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