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嫡风云 二百七十六、同林鸟
回到何府,李彦简单收拾了细软,对四人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聚,各自珍重吧。”
何琦摸着爱怜地摸着自己的肚子,站在众女之前,坚定点了点头。
何常在站在门外,眼见李彦走出,拱手道:“家既为国之累,弃之不足惜!”
李彦唯唯拱手而已,再不耽搁,跃上早已准备好的骏马,加鞭而行。
天边一抹夕阳将一人一马的影子拖得长长的,风尘仆仆,天涯路远,何常在尽管风雨飘摇一生,经历无数,此时此刻也忍不住心生悲凉。
李彦又何尝放心得下?
今日朝会之上,李彦交给恭顺帝的证据,不过冰山一角,三千弱水之一瓢而已,恭顺帝便得意忘形如此,这是一个何等容易满足的人啊?
若是全部证据都落在了他的手上,结果将是怎样呢?是一番轰轰烈烈的改天换地,还是患得患失地不了了之?这些都不是李彦想看到的。
恭顺帝从小受宁王管束,耳提面命,从不敢有半点疏忽,乖乖娇娇。如今即便做了皇帝,依旧身不由己,令出命行,皆出自宁王之口,没有恭顺帝半点置喙的权力。
从头到尾,恭顺帝彻头彻尾的沉默。
正是不在沉默中死亡,便在沉默中爆。然而恭对于顺帝任何的一个极端行为,并州百姓便都只有被牺牲的可能。
“驾——”李彦沉声喝了一声,以此泄心中的闷气。
刚刚走出城门,笑官与老七早以骑马等候,与李彦点头呼应,便默默地跟在背后。
现在时间就是生命,谢朱诚现在就是一个慵懒的老虎,一旦京城中的风吹草动惊醒了他,再次消除证据,李彦就是圣人贤者,也无力回天。
“大人,夫人——”笑官眼见李彦孤身一人,忍不住问道。
李彦头也不回,到:“先公后私,时间紧迫,我已顾不得许多,只有各安天命了。”
笑官一怔,对于安排何常在等,并不需要李彦亲力亲为,不过一句话的事情,怎么能说没有时间呢?难道他不顾何常在的死活了吗?
笑官还待要问,然而一个愣神,李彦早已将之抛开许远。此时老七正亦步亦趋地与笑官同步,两人对视一眼,却见老七点了点头,便也跟了上去。
“哎——”笑官突然醒悟,不禁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叹道,“大人定然是不想走漏风声,让谢朱诚有了准备,而功亏一篑,只有以妻喂虎,舍子套狼。”
如此想着,也加快马步,赶上两人,绝尘往并州而去。
路上听了笑官的建议,三人都乔装打扮了一番,隐蔽路程,城中坐轿,披星戴月赶路。
京城!
金同正被五花大绑地悬挂空中,两个狱卒一个正用盐水清洗着鞭子,一个将铁块放在炭火中滋滋地烧着。
“我说两位,意思意思下就行了,宰相大人不过想闹着玩而已,别当真啊!”金同扭动着肥胖的身躯,在空中摇晃着,脑子晕晕的,实在不清楚李彦这是唱得哪一出?
眼看着两个狱卒准备来真的,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金同不得不拉下脸面,服软地向他们求情。
那洗鞭子狱卒的无奈地看着金同道:“大人,小的们也难做啊,宰相大人已经下了死命令,若是俺们不按命令办事,别说饭碗保不住,就是这项上人头也要搬家了。”
金同既疑惑又无语,李彦怎么从来没有跟他提起过这回事?
“嗷——”金同正胡乱想着,突然感到背脊被鞭子狠狠地抽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地大叫。
“别别别,停手,停手,你们一定搞错了,宰相大人不可能这么对我,一定是你们搞错了,不信的话,你们再去请示一下。两位兄弟,帮帮忙,一定去再去问一下。”金同声嘶力竭地喊着,说到后面,更是深情并茂,差点哭了出来。
烧铁块的那狱卒,将一块正烧得通红的铁块放在水中泡了一下,便拿着向金同走来,摇头道:“金大人就别白费力气了,是宰相大人亲自将大人送到这来的,错不了。而且宰相大人已出京多时,我们也无从请示。金大人,小的们爱莫能助了。大人就忍一忍,过一会就好了。”
“忍个屁,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又不是打在你们身上,当然不知道疼痛——”金同听言,眼见路路不通,不禁急躁,叨叨不休地骂着。
两个狱卒眼见文的劝不了,双手一摊,便开始疾风骤雨般地“伺候”,一会是辣椒水,一会是盐水鞭,一会是铁烙,一会是夹棍,反正金同曾经看过的听过的刑罚,两个人统统将之在金同身上试验了一遍。虽然只是点到为止,但金同早已承受不住,仅仅一个时辰,便醒了晕晕了醒了几十次。
趁着两个狱卒片刻的休整,而金同还有一点模糊的意识。
“大人有没有说要打到什么时候?”金同舌头不大,但嘴巴已经红肿得动不了了,说话时瓮声瓮气的。
“这个——大人说了,只要留一口气就可以,不能死了,但也不能活着。”一个狱卒道。
“哦,我知道了!”金同道,也不知道他知道了什么,或是心里想通了什么。
“不过大人也说了,不能打脸,更不能留下伤疤。”另一个狱卒补充道。
“啊——那你怎么还打得这么重?”金同欲哭无泪,虽然没有镜子,但他想象也想象得出,现在自己这个样子,即便自己老妈也不能认得。
“有说过这样的话,我怎么没听到?”原先一个狱卒惊讶地看着对方道。
“因为大人只是给我一个人这么讲过——”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现在惨了惨了惨了,这凭谁都看得出来,就是用冰敷都平不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狱卒抓着头,烦恼地走来走去,看着金同的脸便如同见了鬼一样。
“我以为你知道。”另一个狱卒无奈地摊开手,又道,“或许宰相大人原本就不想让你知道。”
“为什么这么说?”那狱卒突然停下脚步,一双小眼烁烁地看着对方。
“因为大人跟我说这事之前,故意支开你去搬刑拘去了。”
“对了对了对了,一定是这样。你放心,我不会向大人那去告状的,你从来没有让我知道这个秘密。这既然是大人给你的秘密指令,就一定不能让其他人也知道了,金大人,你说是不是?”那狱卒突然转向金同,眼光中泛着蓝色的凶光,仿佛随时要将他吃了一般。
金同欲哭无泪,正是龙翔潜底遭虾戏,人在屋檐不低头,金同无奈地屈服了。
“什么?”
“我的耳朵不好使,什么也没听到——”金同感觉真是造孽,别人非礼了,屈辱至极不说,还要逼着喊爽,这叫什么世道?
两个狱卒见此,满意地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金同郁闷不已,这本该是他的台词,今日却反倒被别人说教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哎——”金同叹息一声,谁知牵动伤口,又一次疼得晕了过去。
昺亲王府!
刘谕平静地听着王婷的诉说,心内震惊,却又不无怀疑。
“师兄,此事非同小可,以愚妹之见,还是回山请示师父为妥——”王婷想起当夜情景,心内犹自簌簌抖。
刘谕见王婷脸上的凝重并不似伪装出来的,心内也是十分沉重,道:“不错,是该请示。不过师叔一向不问凡尘琐事,只怕未必能够问到什么。”
王婷点头道:“愚妹也知道这点,不过——”
刘谕皱了皱眉头,打断道:“不如这样,也许只是一个巧合,我们再打探清楚。为兄总觉得,如此贸然打扰师叔的清修总是不妥。”
王婷犹豫片刻,终究是点了点头。自从说话到现在,她都没有看到妹妹。不知道是事有巧合,还是刘谕故意安排,但王婷总觉得不放心。自从上次看清刘谕内心之后,王婷凡事都多了个心眼,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询问。
“师妹,这些天你也累了,早些歇息去吧!”刘谕道,对于王童的事情却是只字不提。
王婷“嗯”了一声,终究忍不住,问道:“王童呢?怎么没看到人?”
刘谕以手加额,歉然笑道:“啊哈——忘了告诉你了,王童与石左出去办事去了,要过几天才回来。放心,不是什么大事。”
王婷无言地点着头,心里却感觉有些累。她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尔虞我诈的人,只是为了刘谕而不得不不断地牺牲自己,甚至妹妹的利益,然而事情却远远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简单。而且,她也开始怀疑刘谕,是否真正值得她付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