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管不了那许多,把前来颁旨的黄公公请至小偏厅,丫头奉上香茗侍候,黄公公自是了解威远候夫人与皇后之间的交情,相询之下,也不作隐瞒,梅梅才知原来是皇子昨夜突然发了风疹,浑身烫热,还抽搐着胡言乱语,把皇上和皇后、太后吓坏了,宣太医来诊看,用药之后病势是轻了些,太医言道此类风疹会过人,深宫闷热亦不宜将养,若能寻到一处避风宽敞通透清凉之处养上五六天最好,皇上和皇后听了,一商量,连夜带皇子出城往逸云山庄去。太后为皇子得病而烦恼,待他们走后,在宫中放心不下,寻了钦天监的人来询问谈话,得出一个结论:即是今年未将前往皇寺还愿谢恩之事提上议程,皇上兴许是太忙,忘了此事,但皇后该记得啊,生了皇子,母子一年多来平安健康,怎就忘了佛祖庇佑之恩?太后即命谭公公往逸云山庄与皇上一说,皇上也沉默了,认同太后的话,让皇后回宫准备,即日出城,体谅女眷行路慢些,初十出发,务必赶在十四日到达皇寺,十五日参佛做几堂法事,为皇子祈福。
皇子才一岁多点,病痛之时不是更需要母亲在旁吗?皇后去了皇寺,谁来照顾皇子?皇后能放心吗?
黄公公仿佛看出梅梅心思,微笑道:“皇上天亮即回宫打理朝政,宫里妃嫔除了有孕的容妃和生病的两名妃嫔外,其余的都要随同皇后前去皇寺,由太后娘娘往逸云山庄照看皇子,齐王殿下、齐王妃和素德公主,还有太后身边的紫瑶姑娘相随同往!”
原来皇后留下了林如楠,这样多少能放心一些。
于是梅梅也自顾收拾一番,吩咐翠喜在家,带着林婆子等陪同柳静云料理内务事,翠怜管好清华院并和夏莲、苹儿看顾恒儿,自己带了翠思、橙儿随身,百战在徐俊英那里被下了军令状,一出门便是紧跟着的,雷打不动,也只好带着,偏偏这两个冤家都订了亲,翠思腕上还戴着人家百战买的手镯,却时不时地赌气斗上两句,翠思的白眼和百战能杀死人的目光在窗口车门处交叉纵横,飞来飞去,倒也给梅梅枯闷的旅途增加了不少乐趣,忍不住逗翠思道:
“不喜欢百战?那咱们换了他?”
翠思低头不语,橙儿在一旁天真地接话:“我觉得百战哥很好啊,我和苹儿喜欢他,他常帮我们做事,昨天还上树帮我们摘桅子花,摘了满满一篮子!”
梅梅笑道:“可是翠思不喜欢,不如……把百战给橙儿,翠思另找一个?”
翠思吃了一惊,抬头看着梅梅,橙儿却悠然道:“我不要!”
“为什么?”梅梅和翠思同时问,感觉眼前这个精致秀丽的小丫头有点不简单。
橙儿一本正经说道:“我又不笨,百战哥喜欢的是翠思姐姐,我和苹儿要他帮忙时只要说‘是翠思姐姐让做的’,他就很乐意做,而且做得很快。再说了,天下男子多得很,干嘛非要姐姐的男人?就算姐姐不喜欢,他们订过亲,有过名份,给我我也不会要!”
梅梅看着橙儿,内心喜忧参半,身边的丫头受自己影响太深,在这种朝代形成这样的思想,到底是对是错?如果能庇护她们一辈子,倒也无所谓,但若不能呢?她们会不会因此吃亏受伤害?
翠思却露出笑容,伸手在橙儿细嫩的手背上掐出一个浅浅的红印子:“死丫头,你才多大?少夫人试一试你就敢接腔,谁说要给你了?美的你!”
橙儿抚着手背,指着翠思咯咯直笑:“少夫人这是试谁呢?可试出来喽!翠思姐姐舍不得百战哥!”
梅梅笑道:“她当然舍不得,百战给她买了这么好看的镯子,要是不嫁他,百战就收回去,她舍得才怪了!”
翠思羞得满脸通红:“少夫人又来取笑奴婢!”
“怎么是取笑?我羡慕呢,候爷就没给我买过任何一件首饰!”
翠思说道:“少夫人的首饰那么多,候爷可特地为您从南方买最好的香木做了首饰盒子!”
“对啊,他就给我一个空盒子,装的可是我自己攒的首饰!所以啊,你该觉得幸福,百战还会替你买个手镯贴身戴着呢,干嘛总给他白眼看?对他好点,笑一笑,他会给你更多!”
梅梅伸手摸摸橙儿的头:“你和苹儿今年才十三岁,看多了姐姐们的事情吧?”
橙儿笑咪咪的样子可爱诱人:“看着呢!我们希望候爷和少夫人越来越好,只要候爷和少夫人好,姐姐们就好,每个人都好,我和苹儿就高兴!”
主仆在车子里说说笑笑,不觉到了停宿修整的驿站,下车入内,歇了一晚出来,仍见驿站官道上车马整齐划一仍如昨日停下那般,听了百战来回话才知,原来人员太多,此地房舍不够安排,昨晚能够入住驿站的,除了宫里的妃嫔之外,只有少数品秩够级别的外命妇,其余的,统统宿在各自马车上。
登车临行,皇后身边女官婉儿来请,说是今日由威远候夫人陪侍皇后,同乘凤辇闲话,以解路途烦闷。
梅梅去到皇后车辇上,见皇后侧躺在矮榻上,轻衣简装,仍难遮通身的尊贵华丽,听见梅梅刻意放低声音请安,皇后微叹一声道:
“我哪里睡得着?只是闭目养神罢了。起来吧,坐到近旁来,我们好好说话儿。”
梅梅便走到矮榻旁,倚靠着榻沿坐下,车辇轻轻晃动,见皇后一脸倦意,便说道:“皇后娘娘若想睡,便睡吧,我在这儿守着。”
皇后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宫女无数,我睡觉要你守?昨日刚出城,凤辇上要陪坐也应是宫里命妇,看着那些妃嫔我心里腻得慌,什么话也不想说,昨晚在驿站又太累,应付完宫中妃嫔的请安,只与我嫂嫂说得几句话,便歇下了,今天才能召了你来!”
梅梅怜惜地看着她:“很累罢?我来替娘娘揉捏一下?”
“好,上来吧!”
皇后也不客气,梅梅便脱了绣花鞋爬上矮榻,从头开始,轻轻揉捏,皇后脸上神情略见舒缓。
“梅梅,你说我是不是太紧张所致?每日里以为将皇子照护得万无一失,还是让他长了风诊,瞧见他难受的样子,皇上铁青的脸,我……”
皇后轻轻啜泣起来:“皇子让我心疼,皇上,他却让我心寒!你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他说:若是不会带孩子,便由太后看护吧!他从不用那样的口气与我说话……自从容妃有孕之后,他又新宠幸了不下十名妃嫔,加上原先排名侍寝的妃嫔,有二十多个了,容妃如今是四个月身孕,另两名妃嫔说是病了,我怀疑是否已怀上龙胎……皇上待我,再不比从前了!”
梅梅替皇后抓揉肩胛骨,感受着她因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心里暗叹口气:那是皇帝啊,历史上有哪个皇帝只爱一个美人?号称情种的唐玄宗六十岁与杨贵妃相爱,还勾三搭四,连小姨子大姨妈都不放过,何况这样英俊潇洒精力充沛的青年皇帝,坐拥天下,三千粉黛归拢于他的后院,任他取舍,这样的环境下想让他独宠一人或只看三几个女人,可能吗?
入宫为妃嫔的女子,不论以何种目的走近龙座上的天子,若有能力,便除了引诱和攫取,不应该幻想爱情!否则会死得很惨,比那些没有智慧只以容貌或运气搏取一夜恩宠,之后便长年不得见君颜的女人还要痛苦百倍。
梅梅此时忽然想起了人鱼公主,小时候读着这个童话,她心里为小美人鱼惋惜了千百遍,却不是为她得不到王子的爱,而是她没有把刀插入王子的心脏!
因为这个想法,她被妈妈瞪了一个晚上,但是梅梅说出理由之后,妈妈却将她抱着亲了又亲,然后那晚上就蹬了老爸,母女俩一起睡了。梅梅感动妈妈的理由是:爱情算什么?亲情才是最重要的,王子和父母兄妹,她选后者!
梅梅问及皇子的情况,皇后眼泪流得更多了,将皇子发病的大概情况说了一遍,梅梅说道:
“小儿发风疹并不少见,也多在春夏闷热季节,发得快,去得也快,娘娘不必惊慌!”
皇后哽声道:“太后说皇宫的孩子,从不生这样的病症,斥责我不尽母亲之职,皇子身边的嬷嬷们都遭了重责,都换人了……皇上,听了太后的话,这一次他没有帮我,或许真的是那样,我们大户人家,小孩儿都是极金贵地养护着,极少长有疹子,何况皇家的孩子,那一团团一块块风团鼓起来,确实是太可怕了!是我的错!我不求别的,只希望回宫之后,皇上不要听太后的话,将皇子给了她去养!”
梅梅说:“风疹,也不是说长就长的,有时因受了风,忽凉忽热,导至内里腹腔不适而外发,张靖云和灵虚子临走前,有没有与娘娘说过一些幼儿常见病症的防护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