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柔和,沈秋檀自梦中醒来,恰对上李琋关切的眸子。
而李琋见她额上带着细密的汗珠,一脸惊恐,忙将她揽在怀里安抚:“不怕不怕,我回来了,没有人能再欺负你。”秋檀这样,是做噩梦了吧?
不说还好,一说沈秋檀的鼻子又开始发酸。
他不在的时候,即便最困难最危险的时候,她都没有哭过,仿佛她是不会哭的,没有权利哭的,可他一回来,她心里真是觉得委屈极了。
像是报复一般,她将眼泪和鼻涕蹭在李琋的前襟,这不是头一回了,李琋面不改色的将要推开沈秋檀的手放下,人都有眼泪和鼻涕,自己媳妇的当然只能蹭在自己身上。
他全然忘了,他原来最是爱洁。
沈秋檀哭痛快了,心里好受了些,一双眼睛如同雨后晴空,湿漉漉的望着李琋:“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传出那样可怕的消息……”
这种消息是能乱传的么?
每日要面对流言蜚语,沈秋檀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够强大了,脸皮也够厚了,可那都是建立在李琋无恙的基础上。但这一次的消息显然不用于以往。
李琋脸上露出讥诮之色:“有些人的‘用心良苦’罢了,我是不是真的死了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
“嗯?”沈秋檀有些不懂。
“我死了,鲁王便可名正言顺的受封太子了,毕竟看上去,除了我勉强能与鲁王有一争之力,其他人……可惜,谁也没想到我回来了,还回来的这般快。”若是他不回来,而所有人都当他死了的话,想必不出几日,就该有人上奏疏请封太子了。
这一招并不明智,太急切时间太短很容易就被拆穿,但若是用得好,还真有可能奏效。
他的皇帝爹耳根子软,贵妃又得宠,结果么……
沈秋檀心里却是一松:“你没事就好。”其他的,并没有那么重要。
李琋摸摸她的脑袋,只觉发丝柔软顺滑,比缎子还软一分,再看沈秋檀的脸,原来他的傻姑娘又长大不少,真是怎么看都好看。
沈秋檀不知李琋已经进入“真香”模式,下意识的摸摸肚子:“饿了,我们先吃饭吧,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
李琋莞尔,叫她这么一说,自己也饿了呢。
这一餐饭吃得比较久,吃完之后,白芷端来了果子茶,两人的话还没说完。
大多数时候都是沈秋檀在说,李琋在听。
听到沈秋檀还去了京兆府,差点连同自己都要被栽赃他狠狠的攥紧了拳头,那些人真以为自己是任意揉捏的面团么?又听到屋子被烧,接连各种状况,李琋的面色越来越冷。
可这些,无论是萧昭还是梁家,都是可以解决的,只那个山鬼……诡异莫测,叫人防不胜防。李琋一时沉默。
毕竟是未成婚的男女,李琋并不敢逗留太久。
“你放心,这些事都交给我处理,你好好休息,过两日我再来看你。”这个“过两日”说得有些艰难,他恨不得天天都能看到沈秋檀,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个会耽于儿女情长的人。
不过,事实并不允许他天天来。
明日的早朝他还要准备对策,这一回是打了胜仗,自己也痛快的交了京畿一万兵力的兵符,但多少双眼睛还盯着自己,还忌惮着自己在剑南的势力。
还有那些放火的、使坏的,他也不能轻轻放过,要不然怎么能对得起他的傻姑娘?
他摸摸下巴,想起方才沈秋檀顺滑的乌发,他的傻姑娘还是要早点娶过门才好。
…………
第二日,朝会如何激烈,如何尔虞我诈,沈秋檀不知道,但她听说了霍淳儿身死的消息。
传言是霍淳儿不想嫁到岭南,想玩离家出走的把戏,偷偷跑了出城,暂时藏匿在郊外,结果被一群打猎的贵公子不小心当成了野鹿给射伤了,而这贵公子也是京城数得上的,便是之前在品香会上公然言语调戏沈秋檀和刘泠玉的梁直。
铁器库里还有不久前梁直身边的小厮动用箭矢的记录,恰好都是对的上的。
于是,京兆尹又忙碌了起来。
箭矢非军用,记录却是真的,梁家百口莫辩,于是认定了是误伤,梁直是有错,但罪不至死,谁叫霍淳儿穿了和麋鹿一般颜色的衣裳?
霍家当然不干,他们霍家的女儿总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死了,霍准亲自去了京兆尹,让仵作细查,比如箭头的角度,箭矢的出处,两个仵作咬定了伤口形成的时间在三个时辰之内,箭矢从背后刺中后心,一箭致命。
消息是传出来了,但案子还没有论断,但无论如何都和沈秋檀扯不上关系了。
李琋听到消息神色淡漠平静,梁直可不冤枉。
当年在品香会上,梁直确实一直色眯眯的跟着沈秋檀,只是后来因为李琋阻拦,他才没能接近罢了。
当然,李琋认为,这些事无需让沈秋檀知道。
…………
萧旸骑马本要出城去大长公主的庄子,谁知快到了城门口也听到了霍淳儿的消息,他想起霍淳儿死前的话,忽然改了方向。
崔朗追了上去:“哎?不是说带我去庄子里吃香喝辣么?你这是要去哪儿?”
萧旸没回他,想了想却停了下来,吩咐聂昆:“我要在心悦茶馆看到梁穆歆。”
两刻钟后,精心装扮的梁穆歆到了心悦茶馆,她长得英气,也不喜京中女儿的娇态,她以为常年领兵的萧旸应该是喜欢自己这样的,于是她对着萧旸拱了拱手,神态自然,动作利落干净:“萧世子找我有事?”
“坐。”
梁穆歆心里高兴,从容的神态之下,露出一抹羞涩。
“梁姑娘以为在下是何种人?”
萧旸随便点了壶茶,也不喝,茶香随着他的话一起散溢出来,熏得梁穆歆愈发的面红心跳。
萧世子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要提及亲事了?这等事,不是都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他可是想提前问问自己的意愿?
可真是体贴。
萧旸见她不说话,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梁姑娘若是有所误解,今日我便与你分说清楚。”
梁穆歆抬头,对上神态冷硬的萧旸,刚才的旖旎心思顿时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可她是个骄傲的人,依旧挺直了身板:“世子究竟是何意?”
萧旸开门见山:“我无意娶你,请你以后离我妹妹,离齐王妃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