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陷 三十一章 偷画(1)
第二天早饭过后,蕙绵直接就跟着云飞卿去了他的飞云轩。这日宫挽月早饭也是在家里吃的,见了蕙绵如此缠着云飞卿。宫挽月在内心冷笑的同时,又警告蕙绵道:“在三弟那里注意你的言行,若我回府来再听到你有那些过分的话,别怪我不看爹的面子。”话出口,他心中却又腾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蕙绵自我安慰道:“不气不气,他针对的不是我”,先对着宫挽月灿烂一笑,然后她道:“我不会再像以前那么不懂事,二哥请放心。”
听了她此言,宫挽月心中的那种让他有些不舒服的感觉更甚,却仍是强硬道:“不要再耍什么花招。”语毕看也不看蕙绵,他就大步出了府门,脑子里却意外地全成了她昨日零露楼吟诗的模样。
从餐室直到飞云轩再到云飞卿书房,蕙绵都一步不差地跟着那个白色身影,盯准了衫摆的一朵梅花不错眼。
云飞卿看了看正在一旁书架边缓缓移动的身影,唇角勾起了一缕淡而若无的浅笑,几次相处,他能感受到她带了些讨好意味的道歉。想了想云飞卿对那身影道:“你想要看什么书?”
蕙绵有些高兴地转了身,走到书桌边回道:“那些书我都看不大明白的,我只是在看你这里有没有那种带了图画的书,像我在爹那里看到的神说那样的书。”
云飞卿对于她的笑脸仍有些不知所措,他便敛眸不再看蕙绵,道:“我这里并没有那样的书。”蕙绵低头,又有些失落。不过马上她恢复了活力,废话道:“三哥,你画画很厉害吗?爹书房里的那幅山水是不是你画的?我看见了那上面的红章印像是有飞卿两个字。”
莫名的,她喊出的“飞卿”令云飞卿心中一动,淡淡地却又清晰如斯地传到了他身体的各个部位。
蕙绵见他一时不说话,便很有耐心地等他开口。不过瞬间,云飞卿道:“那是我无事时画下的,爹很喜欢便挂在了书房。”蕙绵道:“那你可不可以也帮我画一幅?”
云飞卿放下了手中的书,没有拒绝:“画什么?”他不想做的事很多,然而他却很少拒绝去做。不过此时对于她的要求他倒不知道是愿意多,还是不愿多。
蕙绵很认真地想了想,眼前一亮道:“我要很多很多蝴蝶。”云飞卿听了便展开宣纸用镇纸压了,拿起笔蘸了浅墨就随笔勾勒。不到一刻钟,一张宣纸就被他画上了姿态各异的蝴蝶,如生,随风起舞。
蕙绵趴在对面看得入迷,那么多的蝴蝶,他竟能只在纸上画蝴蝶,布局堪称高妙。看着那双如白玉般柔和却又骨节分明的大手,蕙绵眼中满是赞叹和疑惑,这双手真有魅力、这双手到底多有魅力?
对面云飞卿蝴蝶已经画好,蕙绵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而不知。云飞卿注意到了她直盯着自己双手的眼光,轻咳一声道:“好了,再着色就可以了。”
蕙绵回神,这才注意到对于自己对面的男人是从来没有称呼的。因此蕙绵道:“三哥,要不你叫我妹妹,要不你叫我绵儿。”
云飞卿抬头看向同样看着他的蕙绵,想起初进府时爹曾对她道:“这是三哥”。她道:“我只有大哥,才不要这个小乞丐三哥。”他不得不再次考虑,她如今这样说的意思或者说目的。
蕙绵被直盯着她的云飞卿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她看到了他眼底的深思和疑虑。于是蕙绵出声道:“你如果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这话。”她这样说只是试图缓解自己心中不知从何而来的尴尬和不知所措。
云飞卿敛下目光,道:“没有,我以后就喊你绵儿吧。”他的声音仍是毫无波动。蕙绵点头,倒是觉得自己竟很喜欢他这样称呼自己。
这段对话以后云飞卿就让一旁的素秋准备了明黄、湛蓝、浅紫等七八种颜料,素秋也很快得就将颜料备齐。
之后的时间里就是给画好的蝴蝶着色了,蕙绵半个身子趴到了书桌上,积极地向云飞卿建议这只蝴蝶染什么颜色那只蝴蝶染什么颜色。云飞卿虽对图画上蝴蝶的着色心中已有决定,但是对面的蕙绵建议时他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照她的要求给蝴蝶着了色。
蕙绵几乎跪到书桌上时,旁边看不下去的素秋不禁道:“小姐,您这样很影响少爷作画的。”蕙绵这才从兴奋中回神,抬头就看见了已经退得不能再退的云飞卿。蕙绵连忙从书桌上下来,拍了拍压得有些皱的裙裾,笑道:“我没注意到”。声音里是不好意思叠加再叠加。
云飞卿不停手中的画笔,道:“没什么。”声音里是将不自然掩盖再掩盖。
不过素秋的提醒过后没多久,蕙绵就再次趴到了书桌边,头颅也是一寸寸向云飞卿趋近。近到他每次呼吸都能吸到她的气息,近到她四周也都包围了他身上干净的气息。
不过某个正沉浸在看人作画的女人却并没有注意到这种情形,因为她正满心想着要不要拿出一支笔自己也涂上两笔。终于蕙绵伸手朝一旁的笔架上拿了一支笔,从左手递到右手后就蘸了颜料朝一只墨笔勾勒的蝴蝶涂去。
蕙绵这突然的行为使云飞卿摆脱了因她的气息而带来的尴尬,看着那只上色并不均匀的蝴蝶,云飞卿眉头皱起。
蕙绵正为自己着色的蝴蝶不是那么漂亮而感到懊恼,不经意间看到了云飞卿皱起的眉头,才察觉自己行为的过分。这毕竟是人家作的画,虽然画好了是要给自己的。
蕙绵立即起身,双手捧了笔挂到了笔架上,讨好道:“三哥,你继续,我不打扰你了。”云飞卿看了眼挂在笔架上还沾着颜料的笔,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低头为剩下的几只蝴蝶着色。
此后蕙绵也只好时刻注意着,站得“远远”地看着那些黑白的蝴蝶在他的笔尖下幻出各种色彩。等云飞卿给最后一只蝴蝶着上色,蕙绵一见他放下笔就立即将宣纸从他面前抽出,转过身背对着光线开始欣赏。
蕙绵对这幅画是越看越满意,赞叹道:“三哥,你画的可真好,就像真的蝴蝶一样。”云飞卿只是就着素秋端来的水在一旁静静地洗笔,对他来说他从来没有画过这么失败的画。蕙绵并没在意他的不说话,又看了画作一眼她才发现自己涂得不好的那只蝴蝶并没有被修改。
蕙绵转头,看见云飞卿正拿了那只被她挂在笔架上的笔在洗。她突然从他无声的动作中,感受到了嫌弃。蕙绵摇了摇头,摆脱这种不舒服的感觉,道:“三哥,你再帮我画一幅好不好。”她的话语里有故意透出的欢快。
倒没等云飞卿开口,刚才进门的素景道:“小姐,已经巳时,少爷该吃药了。”蕙绵点了点头,道:“那三哥先去吃药吧。”
云飞卿也没有吩咐把药端来书房,挂好了笔就起身出去了。走时对素景道:“你留下来伺候小姐。”
蕙绵感觉得到这个素景对自己的厌烦和戒备,于是忙道:“不用了三哥,素景要照顾你,我自己在这里就好了。”
自从蕙绵和云飞卿打交道以来,他就从未对她的话说过“不”。此时云飞卿也只是道:“那你有什么要求时就出去喊人。”蕙绵忙不迭的点了头,云飞卿也就带着两个婢女出了书房。
等他们的脚步声远了,蕙绵才转到书桌正面椅子上坐下。蕙绵将椅子朝着书桌方向拉了拉,才伸手翻看压在左下方的一沓宣纸。从第一张到最后一张,都是疏枝稀梅,差别只是画梅枝墨汁的深浅和梅枝的曲向。梅花倒都只是三两朵。
看了这画,蕙绵不明白三哥到底是爱梅还是爱梅枝。蕙绵每张都大致翻了翻,又觉得每幅都喜欢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