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起电话把萧何吏叫上来,将通知递给了他,然后端起水杯,眼睛却躲在镜片后面细细地观察着萧何吏的表情变化。
萧何吏没有多想,因为这件事乔素影已经告诉过他,所以并未露出喜悦和诧异的神情,他更关注地是通知上写的培训费、餐费、住宿费的内容,短短一周,却需要交纳一千四百多元。
“劳局长,需要这么多钱啊?”萧何吏不自然地笑笑,表情里有一丝担心,生怕劳柳莽不让他去。
“呵呵。”劳柳莽呵呵一笑,从刚才的观察中,他断定萧何吏对此事是早就知情的。
萧何吏见劳柳莽不说话,心里微微有些着急,便又问道:“劳局长,局里同意我去吗?”
“哎呀,何吏,最近你也知道,局里事情很多,有些忙不过来啊,我跟任书记商量商量。”劳柳莽一脸为难地说完,话锋一转却问道:“对了何吏,你怎么没入党呢?”
萧何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局里不同意。”
“啊?”劳柳莽发出一声惊呼:“我靠,这种事苏银祥也干得出来?”
萧何吏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便低着头不说话。
“好了,看在你这么牛逼的份上,我就答应让你去了。”劳柳莽很慷慨地说道。
萧何吏心里一喜,刚想说几句感谢的话,劳柳莽却又说道:“你去跟任书记说一声,就说我同意了,问问他有的别的意见没有?”
“哦,好的,那我就去了劳局长。”萧何吏美滋滋地转身向外走去。
“等等,”劳柳莽又喊住了萧何吏,面无惭色非常认真地说道:“单位给你拿了一千四百块钱,你小子至少得拿出二百块钱请我啊!”
萧何吏觉得头上一阵冒汗,还是第一次听局领导提出这样的条件,这到底是个什么领导啊!但心里想归想,嘴上还是连忙说道:“一定,一定。”
劳柳莽仿佛对萧何吏的回答比较满意,挥挥手:“去吧。”
萧何吏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逃一样出了局长办公室,快步向任永书的办公室走去。
任永书一见萧何吏,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喜悦的表情,自从重新上班,他一直很想找萧何吏谈谈,但一来因为刚上班头绪太多,二来也还没想好怎么谈,所以就一天天拖了下来。对萧何吏,他内心里是有些内疚的,尤其是知道了萧何吏近两年的境况,但是,由于他还摸不清劳柳莽的想法,所以也不愿给萧何吏提前保证些什么。
“何吏,来了,快坐!”任永书热情地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杯子,要给萧何吏沏茶。
萧何吏连忙上前,伸手想夺杯子:“任书记,我来。”
任永书态度很坚决,带些固执地亲自给萧何吏泡好茶,递给了萧何吏,这才坐回椅子上问道:“何吏,人生就是这样,世事无常啊,转了一圈,咱们又回到当初的原点了。”
“是啊,”萧何吏点点头,虽然也恨过任永书,但时隔两年,怨恨早已消淡,何况,任永书也受到了甚至是稍显过重的惩罚,所以这时相见,反倒有种很亲切的感觉。
两个人东一句西一句地聊了起来,吸着烟,喝着茶,足足聊了有半个多小时,萧何吏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还没说,忙站起来把文件递给了任永书:“任书记,一个学习培训的通知,劳局长说他同意了,让我来问问你的意见。”
任永书接过文件,先笑了笑,心想这个劳柳莽,好人你都做了,坏人让我当吗?带上眼镜,拿起通知仔细看了起来,刚看了一行,就放下了,一脸吃惊地望着萧何吏:“何吏,你?怎么去参加这种培训?你还不是党员吗?我在的时候你不就已经考察了吗?”
“呵呵,”萧何吏有点头疼,又扯到这个问题了,他实在不愿聊这个话题,便只好笑笑:“后来苏银祥不同意,把我档案从机关党委撤回来了。还差一周就预备党员了。”
“是吗?”任永书不相信地望着萧何吏,脸上全是内疚:“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事啊,何吏,我真是对不住你了!不过,上次你好像没有受处分啊?”
萧何吏不想再继续纠缠这个难堪的话题,笑笑说道:“跟那件事没关系,任书记,你看我能去参加学习吗?”
“哦,”任永书听跟上次的事没有关系,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应了一声继续看起通知来。
看完通知,任永书抬起头一脸笑意地对萧何吏说道:“何吏,去吧,这是好事啊。”
萧何吏轻轻摇摇头,笑道:“我也不懂这些党内党外的事情。”
任永书摘下眼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各有利弊吧,但是根据我多年的观察,党外提拔应该能快一些。”
“是吗?”萧何吏点点头,心里不由踏实了许多,既然任书记也这么认为,那就说明乔素影给自己设计的这条路是正确的。
“一般情况是这样的,”任永书放下杯子,认真地说道:“党外有个不好的地方,那就永远进不了权力核心,在部门,你永远不可能是党组成员,在各级党委政府,你永远不能进常委,所以你永远是处于权力的边缘。”
“哦。”萧何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一般来说,党外的干部是不会担任一把手的,只能干副职,但也正因为这样,他的提拔速度会快一些,因为他经常是由副职升副职,所以就相当于总是跳跃着晋升。”任永书笑着给萧何吏解释着。
萧何吏心里突然有些乱,他从来没有强烈地想去当局长、区长的念头,所以平时也从未过多地考虑过这些问题,但现在当听到说党外干部永远不任干正职的时候,还是感到了深深的遗憾。他突然发现,原来在潜意识的最深处,他也是渴望权力的最高峰的,也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一呼百应,能将工作完
全按照自己的思路去进行。
“那,党外的干部如果哪天又想入党了,还能入吗?”萧何吏忍了半天,终于还是将最关心的问题说了出来。
“呵呵,一般情况下好像是不允许的,但也有特例,这需要看当时的情况,涉及自身的问题,领导的问题等很多方面。”任永书笑了笑,仿佛看透了萧何吏内心的想法。
萧何吏有些不好意思,但想了想,索性放开了问道:“任书记,那以你多年的经验,觉得这两条路哪一条会更好些?”
任永书犹豫了一下,笑了笑说道:“何吏,说心里话,如果你是在两年前问我的话,我可能会说各有利弊,但现在让我说的话,我会明确地告诉你,党外好!”
“为什么?”萧何吏迷惑地问道。
“权力有时候会造就人,但更多的时候会毁掉人。”任永书长长叹了一声,幽幽地说道:“我现在感觉干书记比干局长舒服多了,没有那么多枷锁,没有那么多纠结,也没有了那么多的欲望,其实,这样真的挺好。”
萧何吏理解地点点头,他能明白任永书的感受,也完全赞同这个说法,在他心里,任永书刚来农林局时,是个睿智、平和、洒脱、圆融的人,时时处处都显得超脱、全面,然而在干了局长以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或许是受到了职位的限制,考虑问题不再那么全面,做出的决定也往往会有失偏颇,甚至是异常错误的。
“这两年,我也想了很多,或许有的人适合干一把手,而有的人就适合干副手。”任永书说完,笑了笑又说道:“看来我还是比较适合干副手的,我相信我有能力干好这个书记。”
说到最后,任永书眼神有些飘渺,神情也很严肃,既像说给萧何吏听,更多地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呵呵,任书记,你肯定会的。”萧何吏往往任永书,心情也微微有些激荡,在内心深处,他也是非常盼望那个曾经睿智、平和、洒脱、圆融,并且对他帮助很大的人能够重新回来。
任永书仿佛觉察了自己的走神,不过也并未太在意,只是微微一笑。
萧何吏站起身,笑着说道:“任书记,那我就去财务领支票去报名了?”
“嗯,”任永书笑着点点头,站了起来将萧何吏送到门口,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何吏,去党校学习,你可千万别认为是真地去学习啊。”
“嗯?”萧何吏吃惊地回头看了任永书一眼,当年段文胜去党校学习的时候,任永书语重心长的叮嘱还历历在目,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完全变了呢?
任永书轻轻地拍拍了萧何吏的肩膀:“去党校,最主要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尽量给相关的领导留下深刻的好印象,二是尽量多地认识同学并处好关系。”
“哦,我明白了。”萧何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琢磨着如何才能达到这两个目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