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稍等。”萧何吏笑笑,摸出手机转身向阳台走去。
犹豫了一会,萧何吏先给徐少姑拨了过去:“徐总,我是萧何吏。”
“呵呵,萧局长啊,你好,有事?”徐少姑对于萧何吏给她打电话,显得有些开心,虽然依然维持着往日的冰冷,但那些笑意还是掩饰不住地在话筒里荡漾开来。
“呵呵,是这样。”萧何吏略一沉思,笑道:“我的装修预算就只有两万元,所以我想请你们实事求是地给装修,如果超出了预算,我是一定会补给你们钱的,但是,呵呵,我肯定会心疼的,而且太多了的话,我也有些难以承受。”
“哦,这件事啊。”徐少姑淡淡地说道:“我最近很忙,还真没顾上这件事呢,呵呵,可能是老陈他们操作的吧。”
萧何吏脸微微发热,虽然也许徐少姑是借口,但自己打个电话确实显得有些一厢情愿了,人家是建筑装修公司的老总,不会事无巨细到这种程度吧,而且自己这样一问,就仿佛认定徐少姑在巴结、讨好自己一样。
“这样吧,你还是给老陈打个电话问一下吧。”徐少姑淡淡地说道。
“哦,好。”萧何吏突然想把上次忘了说的奶牛小区补助的事情告诉徐少姑,但一想现在这个时间点不太合适,自己正在装修的时候提这个事,有点卖好的嫌疑,便笑笑没再说什么挂了电话。
略略地考虑了一下对老陈说话的口气,这才又拿起手机拨了过去,等电话一接通,便有些声色俱厉地训斥道:“老陈,你想干什么!是不是非陷我于不义?”
老陈在电话那头一听就懵了,连忙问道:“萧局长,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发这么大脾气?”
萧何吏见老陈还在装迷糊,便没好气地诈他道:“你干的烂事你还不知道?刚才小刚子已经全都跟我说了!”
“这狗东西,嘴怎么跟女人裤裆一样!”老陈一听小刚子都说了,登时骂了起来。
“你闭嘴!”萧何吏不悦地说道:“老陈,咱们交往这些年了,我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我有多大饭量就吃多大饭,要装什么样的,我心里比你有数!用不着你来瞎操心!”
“嘿嘿,”老陈也不生气,竟嘿嘿地笑了起来:“萧局长,就因为知道你是什么人,所以我们这次才这样做,说真的,如果是有领导主动提出来,我们还不一定给他便宜呢!”
萧何吏见老陈不但不听,反倒嬉皮笑脸起来,又好气又好笑又无可奈何,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老陈见萧何吏不说话,便有些诚恳地说道:“萧局长,我们这不是巴结,真的,我们会回报,是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这么多年了,你给我们帮了那么多忙,可我们一点忙也给你帮不上,现在终于有了这么个机会……”
“老陈,你别说了!”萧何吏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老陈,你如果非要这样,那我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另找一家了。”
“萧局长,别啊!”老陈一听萧何吏这样说,顿时有些发慌,连忙改口道:“萧局长,活,你怎么说我们怎么干!钱,该怎么收我们就怎么收!这样总行了吧?”
“嗯。”萧何吏点点头把电话挂了,心里却并不轻松,老陈说得挺好,可真干起来还不是他们说了算,自己又不懂这些。
摸出一支烟点上,想了一会,萧何吏这才转身回了客厅,却发现小刚子不在了,忙问道:“刚子呢?”
那个十六七岁的小孩站起来尊敬地说道:“萧局长,他出去接电话了。”
萧何吏一皱眉,肯定是老陈打给他的,而且肯定不是好事,如果只是把自己的意思给小刚子说,根本就不用出门接电话。
正在想着,小刚子笑嘻嘻地从门外走了进来,冲萧何吏笑笑:“萧局长,刚才说到哪了?双层玻璃,然后木地板……”
萧何吏盯着小刚子看了一会,无奈地点点头说道:“你们非给我找麻烦,这样吧,你们今天下午把门、窗、地板等需要装的东西给我个尺寸,到底需要多少料,你们给我列出来。”
“这个好列,不用一下午。”那个负责记录的年轻人仿佛是管技术的,说完立刻拿出米尺等工具招呼着一群人开始量了起来。
十五分钟后,年轻人已经将材料清单全部列了出来,笑着递给萧何吏:“这是需要的全部材料。”
萧何吏接过看了一眼,什么这板那板,这钉那钉,也看不明白,苦笑着点点头:“好了,那你们先回去吧,等我买完材料再给你们打电话。”
小刚子一听顿时着急起来:“萧局长,你要自己买材料?不用我们买了?”
萧何吏也正在发愁怎么才能买全这些材料,听到小刚子这样问,不由狠狠地瞪了小刚子一眼,很有些恼火地说道:“我也不想这么麻烦啊,还不是被你们逼得吗?!”
“萧局长,你放心
,我们一定按照实际的价格给你报账!真的,不骗你!”小刚子拍着胸脯保证着。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萧何吏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头,将纸叠好装进了口袋,心里隐隐后悔起来,如果当初自己不多那句嘴,现在交给一个装修公司干多好,哪怕多花点钱,但精神上没有这么大负担啊。
萧何吏第一次感觉到了被人感激,被别人处心积虑地讨好,有时候也是种烦恼。
“萧局长,装修这个行业你可能不清楚。”小刚子凑了上来,有些神秘地说道:“就比如瓷砖和木地板吧,你去买,可能看上的是一级品,也花了一级品的钱,但是他们从仓库里给你运来的,就很有可能是三级品,像您这样不懂的,我敢说,绝对分辨不出来。”小刚说完,一脸认真地看着萧何吏:“真的,我不骗你!一级品和三级品在外观上对于不常接触的人来说是很难分辨出来的!”
萧何吏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其他的人。
其他的人也纷纷站起来,很认真地点着头:“萧局长,刚子说地是真的,现在很多卖材料的都是这么干!木板和瓷砖都这样了,还有些别的就更不用提了。”
萧何吏从这些人脸上一一看过,发现都是一副认真并带点急切的神情,看上去不像是在故意骗自己,因为自己也隐约听出过类似的事情,便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道:“那,这样吧,刚子,你陪我去买。”
“也行,”小刚子很痛快的答应下来,并建议道:“去金鹤建材市场吧,那里的东西最全了。”
“好!”萧何吏看看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想想单位的请款报告还没交上去,心里不由一阵犹豫,便对小刚子等人说道:“咱们下楼,我问问你们嫂子有空没,如果她有空,让她跟你们去。”
“也好啊!”小刚子等人脸上顿时露出了好奇和高兴的神色。
一行人下了楼,萧何吏摸出电话给秀莲打了过去,可刚把事情一说,秀莲就连连说不,死活就是不答应。
萧何吏也觉得这件事有些难为秀莲了,可还是劝道:“秀莲,没事,刚子他们都懂,你只带着钱去就行了。”
“他爸,你别为难我了,我真的不行,我不行……”秀莲急得说话都有些走音。
“呵呵,那好吧。”萧何吏挂了电话,转头对小刚子等人说道:“走!”
一行人打了两辆车直奔金鹤建材市场,市场很大,萧何吏最初还想找几家小刚子他们不熟悉的,但转了没一会就有点服气了,别说这样思量着买,就算是痛快地第一家就买,估计也得买一下午。
正转得焦躁,又连续接了三个电话,第一个是乔素影打来的,上来就问:“何吏,送走爷爷了吗?”
废话!飞扬都回去了,还明知故问!萧何吏心里想着,但没有说出来,他明白乔素影真正想知道的是爷爷跟他谈了些什么。
当着小刚子等人的面,萧何吏不好直接称呼,便含糊地说道:“老人说把心放肚里就行,该吃吃,该睡睡!具体的晚上见个面再详谈。”
乔素影一听晚上见面,顿时有些开心,便立刻顺从地挂断了电话。
第二个电话是刘大力打来的,小心翼翼地问道:“萧局长,晚上过来吧,中午的菜都没动,晚上又定了一桌,我们全家都等着呢。”
“老刘,晚上我,我真有点事。”萧何吏有些为难地说道,。
“萧局长,几年了,一直不敢联系你,今天你好歹来了,我们全家就想……哎,别……”老刘还没说完,仿佛电话被抢了过去。
“萧叔叔,我是小兰,明天我就要去外地学习了,临走了想见见你!”女孩几乎是喊出来的,喊完后仿佛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赶紧解释道:“我就想谢谢你那时候对我的照顾。”说完仿佛觉得还解释得还不够清楚,便又加了一句:“还有那位云叔叔,晚上你们一起过来吧。”
“呵呵,小兰啊,等你回来吧,叔叔给你接风。”萧何吏笑着说道。
“叔叔,你要不来,那你告诉我地址,晚上我去找你们!”小兰语气异常地决绝笃定。
萧何吏好生为难,他能感受到刘大力一家的心情,也知道牧羊乡有句俗语,请客三大难受:请客客不来,来了不喝酒,喝了酒不走。请客客不到还是这三大难受之首!如果他不去,那刘大力一家四口围着一大桌菜坐在那里,心里肯定是不好受。
“呵呵,小兰啊,这样吧,一会我给你云叔叔打个电话,如果他有空呢,我俩就一起过去,如果他没空呢,那就改天,好不好?”萧何吏没敢把话说死,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云叔叔没空,萧叔叔你就自己来!”小兰却不给萧何吏留退路。
“好吧!但我可能要早点回来!”萧何吏终于一咬牙答应了下来,心想等乔素影处理完公事应该不会很早。
刚放下这个电话,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萧何吏一看是单位的号码,心里不由一惊,他下午出来买材料没有跟劳局长请假,甚至也没有跟王叶秋打招呼。
“喂,我是萧何吏。”
“萧局长啊,我是雷剑,晚上有空吗?想跟你喝点酒聊聊。”雷剑的声音传了过来,让萧何吏惊奇地是,那声音里充满了颓废和苦闷。
“呵呵,怎么了雷局?有烦心事?”萧何吏笑着问道。
“唉,”雷剑没说话先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才低沉地说道:“见面聊吧,你是农林局的老人了,一些事我想请你指点指点。”
“雷局长,指点我可是真不敢当!”萧何吏赶紧说道,说完又有些为难:“雷局,晚上我还有点事,咱们明天吧。”
“哦,也好!”雷剑倒没有勉强。
萧何吏虽然听出了雷剑话里的失望,不过没敢再搭腔,便道了句别匆匆挂断了电话。
转了整整一个下午,终于把大件都买齐了,萧何吏也累得筋疲力尽,实在不想再转,便把剩下的物品清单都交给了小刚子,让他看着买,并一再嘱咐一定要告诉他实际价格。
从金鹤建材市场出来,天色已经不早,萧何吏便招呼小刚子等人进了路边的一个小酒店,点了八个简单的菜,又要了一箱啤酒。
“今天咱们算是喝个开工酒,装修的事就拜托各位了!”还没等上菜,萧何吏便举起了酒杯。
“萧局长,您放心吧,一定给你装成样板房!”小刚子等人拍着胸脯保证着。
“我晚上还有事,就敬大家三杯,然后我走,你们喝尽兴,但也不要喝多,好不好?”萧何吏说着从兜里摸出三百块钱交给小刚子:“今天你替我陪大家喝好,这钱多退少补,明天跟我结账。”
小刚子推辞了几句,见萧何吏坚决,也就收下了。
喝完三杯,萧何吏便起身退席了,坚持着没有让众人送他。出了门,先给云飞扬打了个电话,谁知云飞扬竟然有空,原来送走了国家、省、市的领导,乔素影简单地给区里有关部门开了个会,便让云飞扬把她送回家去了。
半个小时以后,云飞扬接上萧何吏来到了刘大力家。
一家人正在坐在桌边等待,见萧何吏和云飞扬来了,顿时欢喜异常,连忙热情地迎了出来。
人有时候会变得很奇怪,刘大力的儿子平时异常内向,除了与家人和厂里的饲养员外,见到外人几乎从不说话,可见到萧何吏和云飞扬却很有礼貌地问好并给两个人端水倒茶,只把刘大力老两口乐得眉开眼笑。
而平时落落大方,从不怵出头露面的女儿却突然变得羞涩起了起来。
尤其是大家喝酒的时候,话题总离不开当年的事情,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女孩的脸上时常浮现出一丝红晕。
一想起当年那些刻骨铭心的往事,在座的人都有些心神激荡,萧何吏也不例外,段文胜、任永书、单老的女儿,还有纪委的一干人等,一幕幕、一场场都在脑海里清晰地闪现,气愤、悲哀、欣慰各种情绪也复杂的纠缠在了一起。
刘大力夫妇想得更多的则是满地的死鸡和在医院没钱看病的情景,一时不禁悲愤交加。
刘大力的儿子的眼中则不时闪现出一丝恐惧,他或许又想起了被拘留时的情景。
云飞扬虽然静静地坐在一边,但心里也很不平静,他也想起了萧何吏当初被纪委带走的情景和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的念头。
酒桌上最怕动感情,一动感情,酒便肯定控制不住。
而今天就是这样。
随着酒一杯杯地下肚,桌上的气氛也越来越呈现一种复杂的热烈,各种不同的情绪在每个人的心中激荡,反应到表情语气上也就有了明显不同的表现。
刘大力终究还是个老实人,想到过去那件让他伤心、悲愤却又无奈的往事时,更多地是表现出一股越发不语的沉闷,而萧何吏想起那段往事,却有点感慨万分,对段文胜的恨,对乔素影的内疚,对任永书理解却又鄙夷,还夹着几丝感激的复杂,还有纪委对他所做的那些不公的行为,这些感情交织在一起,让他的情绪微微有些失控。
刘大力的儿子低着头一语不发,一想起那件事,他的心中还残存几分恐惧。
刘大力的老婆早已经开始抹泪,那段日子是她有生以来最不堪回首也最不愿想起的岁月。
云飞扬则端着酒杯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如果不是那件事,乔素影也许就不会出事,而他,也不会因内疚而跟着她远赴西藏边陲,又随她从泰丘一直到东州。他禁不住在想,如果没有这些事,现在的云飞扬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虽然每个人的情绪各有不同,但也有共同之处,那就是低沉的情绪。只不过有一个人是例外,十八九岁的小兰脸上却只有少女特有的淡淡的羞涩和矜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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