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书记敢于把纪检书记叫过来,就是因为知道他的性格,知道他是一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多半有吓吓自己人的意思,他当然不能被自己人震慑住,但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自己人是一定要废的,但不是这么个废法,不是把自己也赔进去。
镇长意外地插一手,他就不得不考虑自己该怎么脱难了。
张建中在另一幢办公楼办公,也听到这边的动静了,好些人问,谁吵得那么厉害?他还说,别那么多事,干好自己的活。
计生办多是女人,女人天生八卦,还有人议论:“听声音好像是高书记。”
“谁那么大胆敢跟高书记对骂?”
“没听清楚。”
张建中靠得近一点,也更熟悉自己人的声音,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就听出来了,便很有些幸灾乐祸,想自己人反起来,够你高书记喝一壶的。又想,你高书记也太没眼光了,找了那么一个人,不帮自己还不算,知道了自己的丑事脏事,不遮不拦都抖落出来了。
妈的,你张建中早就想来那么一手了,只是没有自己人的勇气!
很快,他又认为,那不是勇气,是一种鲁莽,看来也只有自己人那种素质的人才干得出这种事。稍有点头脑,也不会那么干,谁愿把自己赔进去呢?他张建中够恨之入骨了,但还不是忍了,还不是要乖乖地呆在这些女人堆里,干避孕、上环结扎的事?
好啊!奋力把高书记拖下水,我张建中精神上支持你!
他想,这么一闹,你高书记不死也得脱几层皮。
还有什么事能比别人替自己报仇雪恨更开心的吗?
张建中有点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最后,走到那扇窗前,看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却是镇长打过来的,叫他去一下他的办公室。张建中可不想这个时候去他那里,不想让人误会,他知道高书记和自己人吵起来便跑到镇长那去密谋。虽然高书记不可能知道,但喜欢向他打小报告的人太多了。
他问自己,你是不是多虑了?你还用怕高书记吗?他还能有好下场吗?就算他还能稳坐在现在这个位置,貌似也威风扫地吧!镇长叫你去,是不是就是商量怎么把边陲镇的权力握在手里?
应该是的,镇长已经容忍多时,已经迫不及待了。
张建中并没急着过去,听听那边好像静了,才拿着一叠报表,慢吞吞地去镇长办公室。
推开门,见自己人在镇长办公室,不由愣了一下。
“叫你过来,是因为你比较了解总公司的情况。”
“我知道的那些都是陈年旧事了。”
“你负责的时候,高书记也经常从总公司上调资金吗?”
“可以去看总公司的帐,有没有一看就清楚了。”张建中不想在自己人面前说太多。
“看来真要查查总公司的帐了。”
张建中笑了笑,说:“我离任的时候,财政所已经查过我那么部分的帐了。”
“财政所不行,要向县里反映,要向县纪检反映。”
自己人摇晃了一下,似乎意识到问题有多严重了。刚才,那股气已经消了,开始后悔了。
“不能闹到县纪检吧?”
镇长说:“这是我们每一个党员的义务,不管是谁,只要有问题,做为一个赏都有权利向组织情况。”
对待这个事,他不可能不严格履行一个共产党员的义务。
“是不是召开党政领导班子会议研究一下?”张建中不想表现得太急进。
“不用。”镇长完全是一副豁出去的架势,逮着这个千载难机会,他能放过吗?
这会儿,高书记把副书记也召到了他的办公室,他说,今天我有点冲动了,但是,谁听到这样的事都无法控制。他告诉副书记和纪检书记,刚才自己人向他汇报,说他动用了总公司的钱给他装修新房子,气得他把他大骂了一阵。他说,他的确全权委托自己人装修自己的房子,但说得很清楚,花多少钱,完工后一起结帐,没想到,他却挪用了总公司的钱。
他说,自己当初瞎了眼,怎么会看中这种人?这是在帮领导吗?这是在害领导。我问他到底挪用了许多钱,他竟然不说,还说他会搞定。怎么搞定?这不是贪污吗?不是用公家的钱装修自己的房子吗?所以,我才发那么大的火!
纪检书记说:“我们都知道高书记的大公无私。”
副书记也说:“高书记放心,我们证明你不是那种贪心的人。”
“其实,他不是完全为了我,他是想借机占便宜,借出我的名义,也把自己的新房装修了。”
检书记说:“真是太过分了。”
“这事,一定要严肃处理。”
副书记说:“交给我去办吧!”
“也只有你出面了。”高书记说,“我的意见是,一定要查清楚他在总公司挪用了多少钱,查清楚,我的房间装修花了多少钱,他的新房装修了多少钱。该由谁负责支付的就由谁支付,一分钱也不能少。”
副书记说:“我去找自己人谈谈。”
纪检书记说:“镇长把他带回办公室了。”
“镇长已经插手这事了。”
高书记说:“他只是过来劝架,最终,问题还是由你来解决。你是负责组织人事的嘛!镇长应该不会管过界的。”
说着话,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竟是纪检副书记打进来的电话。
这也太快了吧?
“镇长打电话来说,有人揭发你挪用公款。”
果然,想借题发挥把事情闹大了。
“我是当事人,怎么说呢?还是让我们的纪检书记向你汇报吧!”说着,高书记把电话递给纪检书记。
“现在情况怎么样?”
“我们正在劝说当事人,先让他们冷静一下。”
“吵得很厉害吗?”
“也不算厉害,主要是对方在嚷嚷,高书记没接话。整个过程我最清楚,我办公室就在高书记隔壁。”
纪检书记并不知道是谁向上反映。
“事情的原由,正在调查中,我们会尽快弄清楚,及时向你们汇报。”
纪委副书记听镇长汇报的情况似乎要严重得多,而且,强烈要求县里派工作组全权负责调查。他说,如果,只是边陲镇的纪检调查,有可能会隐瞒一些真相。还说,这事在镇府大院已经传开了,不用很快就会传出去,如果,县里不派工作组下来,不给群众一个公平公正的姿势,调查结果很难服众。
如今,听纪检书记这么一说,便知道,高书记与镇长的意见不统一,或者说,纪检书记有偏向高书记的嫌疑。
“我们开会研究一下,派不派工作组下午再给你们答复。”
高书记立马像热锅上的蚂蚱,忙打电话给县纪委书记。
“你搞什么鬼?”
“一时冲动了。”
“都什么年纪了?火气还那么足?”
“工作压力太大了,闹得心情不好,遇到不顺心的事,就爆发出来了。”
“你还不够成熟。”
“在领导面前,我永远都不成熟。”
你倒纪委书记是谁?是高书记的老上级,他还是副镇长的时候,纪委书记就是他那个镇的书记,临离任去县纪委当副书记的前一年,提拔他当了副书记,所以,彼此有些交情。
当然,纪委书记是县委常委,不可能带工作组到边陲镇来,但安排了一个很听话的纪委副书记带队。
工作组是晚饭前到边陲镇的,一共三人。
高书记没把工作组到边陲镇的消息告诉镇长,晚饭由自己、副书记和纪检书记陪同。
(有花的砸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