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晚饭,副县长又在镇府大院摆开了棋阵。这是镇府办公楼的楼下,摆在一棵婆娑的树下,地板还有白天太阳烤晒过的热,就叫人端来几盆水洒湿去热,人坐在一把椅子上,穿着白色无领文化衫,摇着一把葵扇。
目前,他是到边陲镇唯一的一位县领导。每一位县领导都安排分管两到三个镇,副县长分管边陲镇,因此,他必须提前到来,不管活动会不会出错?你总得先到位,出了错,你在位,那错可以往下面推,如果,你不在,这责任可就是你的了,因为,你没重视这项工作啊!分管领导都不重视的工作,能不出错吗?
其他的县领导明天一早才到,比如县委书记和县长。
吃饭的时候,他就跟彭书记打过招呼,晚上杀几盘。彭书记说,吃了晚饭,还想跑一趟山尾村,检查一下那边的准备工作,如果,明天才发现错漏,想弥补时间也来不及了。
他问:“你是不是也走走?”
副县长说:“你是从哪出来的?在县里,再大的活动都搞过,有你把关,我还有什么不放心?我就不去了。”
县委办的李主任自告奋勇,说:“我陪你一起去吧!”
副县长说:“老李,你留下来,陪我杀几盘。”
李主任笑了笑,说:“算了,算了,你还是找高手下吧!我那水平,你赢了也没有多大的胜利感。”
副县长想起了什么,四处张望,说:“下午,好像看见你们县委办的小张了。他的棋下得不错,怎么没见他吃饭?”
李主任说:“他去山尾村了。一报到就安排去那边了。”
“你也真是的,你们县委办写写文章可以,搞活动布置会场,还是宣传部门更有经验嘛!你把他派去山尾村干什么?”
彭书记就说:“他是山尾村邀请的嘉宾。”
副县长叫了起来,“没搞错吧!这家伙何德何能?山尾村竟邀请他当嘉宾?”
李主任笑了起来,说:“前一阵,我不是带了一伙退伍军人准备围剿山尾村吗?就是小张解的围。”
副县长愣了好一会,笑了起来,说:“这个小张,真有这能耐?哈哈,你还别说,他还真有股子机灵劲。”
吃了饭,李主任手忙脚乱地跟彭书记一起上车去山尾村了,张副主任也嚷嚷着上厕所,一上就再没露面。只剩了副县长,空摆着棋局在那里摇扇子。
好不容易逮着两个局长,人家也说想走走看看,说好久没到边陲镇来了,想看看边陲镇圩镇建设发展的怎么样?副县长就说,有什么好看的?什么发展的?还是老样子,你们坐下来,杀两盘,赢了我,我请你们吃夜宵。
正说着,张副主任跑来了,问:“李主任呢?李主任没跟你下棋吗?”
副县长说:“下什么棋,输怕了,宁愿跑到山尾村也不敢留在这里跟我下棋了。”
张副主任笑着说:“谁要你那么厉害?有时候,你也让他赢几盘,他还会不跟你下吗?”
副县长说:“我也想让啊!但让着让着,确实让不下去,你们一个个那棋下得也太臭了。”
两位局长说:“我们的棋比李主任还臭。”
副县长似乎一下子没了兴趣,就问张副主任:“我急急忙忙的,有什么事吗?”
“秘书科来电话,说是有事找他。”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事找他?留家的领导呢?让留家的领导处理就是了。”
张副主任没说什么,跑去找镇领导,打听山尾村那边有没有电话?本来,那边是没有电话的,自从彭书记调来当镇委书记后,又要搞这么个活动,就特意给他们安装了电话。邮政所长还苦着脸说,他们离镇里那么远,安装他们一个村花费的材料,比安排几个村还多呢!彭书记一锤定音,特殊情况特殊处理!那邮政所长再不乐意,也不得不安装了。
等了很久,李主任才接电话。
张副主任告诉他,这个下午,县委书记找了他好几趟,想跟他谈谈县东水库的汇报材料,秘书科长说,可能很不满意那个材料。
李主任问:“他没告诉书记,我到边陲镇了吗?”
他指的是秘书科长。这阵,他发现这个秘书科长越来越不像话了,总想把单位内部搞得矛盾重重,又不注重协调好与其他单位和县领导的关系,有事就推,竟连最起码的解释也不解释。
李主任说:“我知道了。我给他电话吧!”
他太经验主义了,以为在山尾村打电话也像在县委办打电话一样,拨电话号码就行了,放下话筒想要拨号才发现,却是一部手摇电话,只得先把电话摇到边陲镇邮政所,再由邮政所接线连接县城的邮电局,这才转到县委办秘书科。
秘书科长一接到李主任的电话,以为对方会表扬自己,一则晚上他还在加班,二则能及时向他反映情况。那想到却被兜头兜脑骂了一顿。
“县委书记找我什么事?你怎么不告诉他我来边陲镇了?材料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让留家的副主任去问清楚嘛!县委办是我一个人的?我不在,县委办的天就塌下来了?”
秘书科长好一阵才说:“我解释了,我也跟留家的副主任一起去向书记解释了。”
“你怎么不说清楚?”
“应该是张副主任没听清楚吧!”
“不要总强调别人的问题。”
秘书科长就再不敢狡辩了。
李主任缓了缓,问:“材料有什么问题?”
“书记说,写得太好了。”
“太好你还嚷嚷什?”
“他是说,把县东水库写得太完美,一点问题也没有?省领导一眼就看出有假。”
李主任说:“这不像他一贯的作风嘛!以前,凡向上汇报的材料,他都不允许写缺点写不足,今天怎么回事?”
“领导嘛,总是讲心情的,心情好,什么都好说。心情不好,不知在哪听到了什么话,脑子一转,口气又不一样了。”秘书科长很讨好地笑着说,“我呢,就是先给你打个招呼,让你有个底。明天,书记也去边陲镇参加活动,如果,提起这事,你也好有思想准备。”
秘书科长告诉他,我已经把这事推到张建中身上了。年青人考虑不周,也情有可原,县委书记就是批评也会留点余地。本来,这材料也是他写的,承担这后果也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