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不能赶尽杀绝,有时候,网开一面,效果会更好。
郝小萍找肖副部长谈了一次话,酒醒的肖副部长死都不承认,郝小萍也不太追究,但对他说:“我完全可以追究,但我不追究!你好自为之!”
肖副部长很清楚是谁搞的鬼,却不知她手头有多少材料。
“我知道,一定是孔主任搞的鬼。”肖副部长说,“他是有目的的。这种人,你要相信他,有一天,也会整你的材料。”
郝小萍说:“这个不用你提醒。”
她会不知道吗?这种玩心计的人,可以玩别人,同样也可以对付你郝小萍。因此,她只能利用他,却不能重用他。如今,手里握有肖副部长的把柄,谅他以后也不敢与自己作对了。
她打电话给张建中问他没喝醉吧?
张建中在电话里说:“没事。”
郝小萍又问:“你不会听肖副部长乱说,真去按摩消酒气吧?”
张建中连连说:“怎么会呢?怎么会呢?你怎么把我想得那么坏?如果,我对那些感兴趣,在边陲镇,想就乱七八糟了。”
“那时候,你还不敢。”
张建中说:“不说这些好不好?我正忙着呢!”
“我就不忙吗?”郝小萍问,“我还没问你呢,有没有给敏敏电话?”
“给过两次。”
“她什么态度?”
“还是不理我。”张建中问,“你呢?”
“我等她给我电话,要说的,我都跟她说了。”
“我想,她已经拿定主意不回来了。”
“你不能放弃!”郝小萍不能让他失望,担心他破罐子破甩,一个心里不爽,怎么就知道他不会跑去干傻事?现在灯红酒绿太让人放心不下了。
她又打电话给敏敏,还是像上次那样。
——你不用说话,你只管听。
——你不马上回来,以后,就不要回来。
——现在,社会那么复杂,色情场所那么多,一个个喝了酒就往那里钻,保不准那一天,小张犯糊涂就跟着去了。那时候,你回来也没用了!
“不是还有你吗?”
敏敏冷冷地回了一句,郝小萍却喜出望外。
“你不要总想那些事好不好?过去的事都让它过去行不行?”
“不行,我忘不了,只要我闭上眼睛,就总会想起那天的情景。”
郝小萍叹了一口气,说:“你怎么就不知道老妈一片苦心呢?你怎么就不往好处想?如果,你们总是那样,边陲镇那么大的诱惑,小张会怎么样呢?或许,正是因为那样,才管住了他的心。”
“那你跟我说那么多干什么?你继续管住他啊!”
“妈不是已经不再管了吗?”郝小萍也只能这么说,“妈要还继续管,也不会那么担心了。”
“我怎么知道?”
“我也不想跟你证明自己什么。”郝小萍说,“你就当回来看看老爸,就当回来让我们知道你的病医治得怎么样了?是不是可以自己出去闯?也好让我们放心吧?也好让你老爸放心吧?再说了,你不是要跟小张离婚吗?你不回来,怎么办手续?”
敏敏那边又不说话了。
这天,张建中喝得满身酒气,回到厂里,想躺一躺,总工程师的电话就打进来了,说他已经回到江市了,说他马上要见他。王解放刚要下车回家,张建中又叫他回来,然后,叫司机把他们送回厂部。
“你要支持我的意见。”张建中不放心地说。
王解放问:“我应该怎么做?”
“你先劝他,如果,劝不了,我再劝。”
王解放点点头。
这时候,在张建中的办公室,一边说,张建中一边泡茶。见他开茶罐盖时,差点滑了手,就问,“你喝了不少,没事吧?”
张建中说:“还好吧!”
“你休息一下,我先跟他谈。”
“还没醉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那个肖副部长也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么对对待自己的顶头上司?”
“哪都有这样的人,一点不奇怪。”张建中说,“我不高兴的是,他竟然当面说,一点面子也不给。”
“这种人,早应该把他撤了。”
“怎么撤?就是因为撤不了,才要受他的气。”
张建中很清楚,郝小萍毕竟是女人,下不了狠心。
茶刚泡好,总工程师正好推门进来,王解放面朝大门,笑着说:“你来得正好,快过来。”
总工程师不抽烟,却嗜好茶,而且,还喜欢喝好茶。他常常说,别以为,你们抽烟费钱,我喝茶比你们的开销还大。张建中当了厂长,总时不时叫小甘弄些好茶给他。开始,他不接,说他不占公家便宜。张建中就笑着说,你不占白不占。又说,你看我们抽烟的,有几个是掏腰包自己买的?
这会儿,总工程师茶没喝,就说:“我在车上想了大半天,总觉得自己不能沉默,虽然,不能大张旗鼓跟他们斗,也不能昧着良心,也应该寻找一条合适的途径,向有关部门反映真实情况。”
王解放问:“什么是最适合的途径?”
“食品卫生部门总该管吧?”
“张厂长以前走过私,你知道吗?”
总工程师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么个问题。
王解放喝了一口热茶,笑了笑,说:“反走私不更厉害?但同样有漏洞。”
——食品卫生部门有那么认真?如果,他们稍认真一点,就不会发生这种状况了,也不知这种状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想,不是今年,去年的事了。
——你有没想过,那么多厂家知道,怎么就没人说呢?不仅不说,还同流合污,如法炮制。是不是有这样一个问题?说也没用。
“不管有没有用,我也要说,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你这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把所有的厂家都得罪了,把所有生产奶糖的工人饭碗都砸了。”
“你这话不对。如果,大家都守规矩,都不用牲口原料,价格虽然上去了,但大家还是在同一起跑线。”
王解放哑然,不知再怎么劝他。其实,他心里也没想通,也非常需要张建中开导。
于是求助似地看了看张建中。
“喝茶。”张建中说。
总工程师这才拿起面前的小茶杯。
“你们喝酒了?”
“和南区政府的人喝了点酒。”王解放说,“今天,组织厂里的人参观了他们的钟表厂。”
“那个小厂,有什么值得看的?”
“他们还是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
张建中把总工程师喝干的杯又倒满,说:“这次参观,我发现了这么一值得我们借鉴的经验。”
——原来,他们生产的挂钟,内机部件都是用铜原料的,现在逐渐进行改造,有一部分改用铁原料,大大降低了成本,增加了产品的竞争力。
——大家都在降低成本上下功夫,很难说好还是不好?如果从节约资源方面说,是好,如果,从客户的角度说,铜的效果肯定比铁好。我问过那厂长,他给我的答复是,我们不能总还是过去的观念,不能总想着客户把产品买回去后,用几十年,一辈子,能有五年左右的寿命期就足够了。
——如果一户人家,有了一台挂钟就可以用一辈子,以后还有谁再买,工厂还怎么生存?
总工程师明白了张建中的意思,说:“挂钟最基本的就是能摇摆能报时,未必就一定无偏差,因此,要求也不是那么严格,用铜做原料也行,用铁做原料也没什么大碍。但食用品不一样,除了好吃,还要健康,不能对人体有害。”
张建中问:“牲口原料对人体有害吗?牲口也是生命,人也是生命,牲口吃了没事,我也应该没事吧?”
总工程师反而哑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