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李连山和李家庄村长都是那将钱看得重,一个子恨不得掰成两瓣的人,可这日还是花了钱坐牛车早早到了凤凰县城。
去了之后两人寻那最热闹的酒楼打听一番,听说英武侯确是回来了,且是随严家人来祭祖的,便心下暗喜不已,那李连山还拿起架子来:“鸾丫头实在太过了,要回来也不说一声,到底是嫁了人的,只知道向着夫家,跟着严家人来祭祖,怎么就不说来给她亲爹娘上个坟。”
李氏族长听这话有些不对,拽拽李连山:“说的什么话,本来女儿家嫁了人便是泼出去的水了,人家向着夫家是该的,谁家娶个媳妇难道还乐意总向着娘家的。”
说完,李氏族长便道:“咱们去严家瞧瞧,总归咱们一个是她大伯,一个是族长,哪怕是打秋风的,她难道就不见咱们了。”
李连山觉得这话很是,便和李氏族长一处去了严家,结果到了一问才知李鸾儿并不在,也不知道出去做什么了,更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
总归是来都来了,若是见不着人灰溜溜就这么回去也不甘心,两人也不敢在严家门口拿大,便寻了个不显眼的地方等着。
结果,这一等就过了午饭的点,等到晚上。
其间,两人都没买吃的,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抠门,都怕自己拿钱买吃的白给对方吃,全都饿着,甚至于连水都不去讨一口,就在严家门楼不远处的阴凉处呆着。
一直到李鸾儿回来的时候,这两个人又饿又渴,全凭一股子倔强劲和对于荣华富贵的梦想而支持着。
因此。两人见到李鸾儿的时候几乎都快要哭出来了。
李鸾儿瞧了半晌才瞧出二人来,不由惊问:“李村长,大伯,你们这是?”
见李鸾儿认出他们了,李连山都给哭了:“鸾丫头啊,啥也别说了,赶紧给你大伯整口吃的吧。”
李鸾儿叫过管事来。叫他们整了一桌子待客的饭带李连山还有李族长先去吃。之后便一个人回了屋。
她回去的时候,严承悦正在教导辰远弟兄三人,见她进来才摆手叫那三个小子出去。
“如何?可见着枯荣大师了?”严承悦对李鸾儿一笑。
李鸾儿笑着点头:“见过了。一个大胖和尚,倒也有些意趣。”
李鸾儿伸了伸懒腰又坐了下来,叫丫头赶紧给她摆饭:“可饿坏我了。”
严承悦一笑:“正好今儿我带咱家三个小子上山去了,倒是打着些猎物。有几只野兔野鸡,我叫厨房的人整治了还给你留着呢。”
“当真是好。”李鸾儿喝了口水:“我正想这一口呢。”
正说话间。丫头将晚饭端上来,果然有野鸡汤和烧野兔肉,李鸾儿闻了闻,赞叹一声:“比我烧的好吃。先前我在山上猎了野兔在庙里烤了吃,因着调料不全,碳火也不怎样也只是将就能吃罢了。这个烧的味道还不错。”
她拿起一只野兔腿啃了两口,又喝了几口野鸡子汤。对严承悦一笑:“今儿李连山和李氏族长过来你莫说你不知道,故意将他们晾在外边的吧?”
严承悦也不推脱,笑着点头:“莫不是你还想让我好生招待他们不成,那是你李家的亲戚,可不是我严家什么人。”
李鸾儿扑哧一声笑了:“好极,一会儿他们来了你便这般说,也好帮我推脱一二。”
“自然的。”严承悦白了李鸾儿一眼:“你嫁到我严家,生是我严家的人,死也是我严家的鬼,没有拿着我严家的东西帮衬娘家人的理儿,便是谁来了我也是这么说的,要打秋风成,寻李家人去打,你是我严家妇,没有平白管李家事的理儿。”
李鸾儿笑不可支,对严承悦竖起大拇指:“相公说的是极,自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是不敢拿严家东西接济李家的。”
李鸾儿吃完晚饭,一个小丫头来回说是来的两人已经吃完了饭,等着见大奶奶呢。
“带他们进来吧。”李鸾儿拿了帕子抹抹嘴,将帕子甩给身后的小丫头,立时有丫环将桌上的饭菜撤了下去,不一时,丫头进来说两人已经到了前厅。
因着李连山和李族长是男丁,严承悦也少不得陪着李鸾儿去见上一面。
夫妻二人到了前厅分东西落坐下来,严承悦在东,李鸾儿自然便要坐在西边,两人占了主位,李连山和李族长就站在大要中间也不敢去坐,满脸陪着笑:“鸾丫头……”
“放肆。”严承悦原本垂下的眼皮抬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厉光:“英武侯的小名岂是尔等小民可以叫的。”
“英,英武侯。”李族长拽了李连山一把,笑着过去见礼:“今可算是见着侯爷了,都说侯爷威风凛凛,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英武侯。”李连山也少不得过去见礼:“咱们怎么都是一家子人,且我也你的伯父,你……这便是待客之道。”
李鸾儿一笑,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慢悠悠说道:“您这话可不对了,我如今是严家的大奶奶,与我一家子的是严老将军,和严家的儿孙,您姓李,如何与我是一家子?”
“侯爷到底是姓李的。”
眼见着李连山因着李鸾儿两句话便要发怒,吓的李族长赶紧拦了他:“怎么说侯爷也姓李,李家也养了你十几年,侯爷可莫要翻脸不认人。”
李鸾儿只是笑也不说话,严承悦垂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族长少不得要唱些独角戏了:“侯爷荣归故里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只是侯爷却不知这几年咱们李氏族人日子越发难过了,便是整个村子都没一个孩子能读得起书的,我们听说富哥儿当初就是被侯爷接到京城拿银子供养读书,后来才考中进士得做高官的。大家一样都是李家人,侯爷也不能厚此薄彼吧。”
敢情这二位是来要银子的,李鸾儿嘲讽的笑了笑,眼中却是一片奇怪之色:“族长这话说的可不对了,富哥儿可不是我接进京的,那是我兄长念着同富哥儿交情好才接他进京的,钱也是我兄长出的。与我一丝儿关系都没有。说起来,我兄长是姓李的,合该也得替李家出一份子力。只他现在远在山海关守着大雍北面的关卡,着实分不得心,我也不好拿这等琐事烦他。”
“侯爷。”李连山急了,眼瞧着他的小孙子也到了上学的年纪。旁的不说,他孙子倒是聪明的紧。只家里没那么多钱供养,他就打着李鸾儿的主意,想让李鸾儿出银子叫李氏族人都能上学,最起码也得叫他们这些近枝有钱上学:“你兄长不在。不还有你么,你手里稍漏一些便够我们阖族男丁入学了。”
李连山想到李连树一家,本来都是同族的兄弟。李连树家可比他们家还要穷些,可正因为有了李鸾儿的接济。李连树一家才兴旺发达起来,如今李富可当着大官呢,他也听说了,李富如今可是四品官了,且娶的娘子家里富的流油,李梅那个穷丫头也嫁了个当官的,如今做着一品夫人不晓得多风光,都是一家子兄弟,凭什么李富和李梅就比他家的李秋和李秀儿过的好?
李鸾儿勾唇浅笑,转头看看严承悦:“相公,伯父说的也对,哥哥不在家,总归我得替哥哥出一份力吧,我……支些银子叫族长和伯父带回去吧,到底都是姓李的。”
听她这么一说,李族长和李连山都眼巴巴瞧着严承悦,幻想着严承悦下一刻便答应支好些银子给他们,旁的不说,这些钱过了他们的手,总得叫他们私自落下些不是。
可是,他们全白想了。
严承悦猛的一拍桌子,满脸的厉色和不耐烦:“什么姓李的?李鸾儿你搞搞清楚,这里是严家,不是你们李家,不是由着你说了算的,你整日想着接济你娘家人,拿着我们严家的银子充脸面,我早就对你有意见了,怎么,如今这八杆子打不着的不知道哪里出来的穷亲戚又寻上门了,成,你要银子成,拿了银子立马滚出我严家大门。”
“相公?”李鸾儿一双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严承悦:“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
说到这里,李鸾儿似是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一捂脸就跑了出去。
李连山和李族长完全看傻了眼,看着严承悦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好半天,李连山才指着严承悦道:“你,怎如此不晓事,我严家好生生的大姑娘嫁到你严家,你怎能如此苛待,不过是要几个钱罢了,我……”
“哪来的滚哪去。”严承悦不耐烦的一挥袖子:“自从娶了你们李家的姑娘整日没人清闲的时候,不是这个上门就是那个打秋风,若不是瞧着她还算中用些,至少替我严家生了四个小子,说不得早休了她,哪里还能叫你们上门叽叽歪歪的。”
“你,你……”气的李族长都面色紫胀起来,指着严承悦眼瞧着就要大骂出声。
严承悦冷声道:“滚。”
立时,严一严二不晓得从哪个地方蹿了出来,拽着李族长和李连山将他们扔出家门去。
严承悦起身去了后宅,严一严二互视一眼,有些想笑却也不敢去笑。
李族长和李连山被从严家扔出来还有些转不过弯来,原想着李鸾儿日子不晓得过的多风光,哪里知道竟这样被人瞧不起,眼瞧着天都黑了,城门也关了,严家他们进不去,怕是还得寻个客栈住上一晚的。
本想着能弄来些银子,哪里知道不但银子没落着,反而还要白花上许多钱,两人都有些垂头丧气。
他们才要走,便见一个小丫头从站里探出头来,见到两人赶紧道:“唉,说你们呢,且等一等吧。”
李连山赶紧拉住李族长,两人回头就见那小丫头轻手轻脚出来,对两个使个眼色,到了阴暗的地方叹了一口气:“你们可莫怪我们大奶奶啊,说起来,大奶奶也没旁人想的那样风光,大宅门里本来就是非多,好些事你们小门小户的也不明白。”
“鸾丫头她?”李连山忍不住问了一声:“她相公怎么如此无礼。”
“唉!”小丫头叹了口气:“京城里的公子哥有几个有礼的,我们公子出身将军府,自小锦衣玉食的长着,自然性子上就有些……说起来,从来都是大奶奶让着我们家大爷的,大爷说东大奶奶不敢往西,便是这样,大爷有时候还发脾气呢,大奶奶的日子也有些不好过的,她也是没法子,你们莫怪啊。”
说话间,那丫头从怀里摸出一些铜板来递给李连山:“这会儿子城门已经关了,大奶奶说你们也回不去的,怕你们没钱住客栈便叫我送些出来,大奶奶钱也不多,你们也莫嫌少。”
说完话,那丫头头也不回的就进了门。
李连山完全听傻了,好半天才道:“没想到鸾丫头日子这般不好过。”
李族长也长叹一声:“她也是个命苦的,本来出身低,偏嫁那高门大户去,原先在崔家日子就过的苦着呢,这回想着嫁到严家应该好一点,唉,还是一个样,怪道人常说齐大非偶,看来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李连山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晓得齐大非偶是什么意思,只能连连应和。
两人拿了铜板就近寻了个客栈住了一晚,第二天就灰溜溜的回家去了。
话说李鸾儿和严承悦两口子唱了一出双簧将李连山和李族长哄走了,等两人回了屋,李鸾儿瞪严承悦一眼:“若不是我替你生了四个娃,你便要休了我的?嗯?”
严承悦一听额上都冒冷汗了,赶紧连声告饶:“好娘子,为夫这不是怕你有麻烦么,只得狠着心说了这么一句话,说起来也是为夫的错,你莫气啊,若是气不过,便打我两下子好了。”
伺侯李鸾儿梳洗的丫头都不由偷笑,李鸾儿横了严承悦一眼:“罢,看在你多少年寻不着这么一个在我面前横的机会,这回且饶了你,下回……”
“保管没有下回。”严承悦不由诅咒发誓:“若是再有,便叫我……”
“不过说笑两句,你倒当真了。”李鸾儿拦了他的话:“罢,我也知道你是为着我好,不想叫我落下一个不理会族人死活的名声,少不得便污了你自己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