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骂,一边用恶狠狠的目光看向了田氏,却见那老婆子早已经心虚的低下了头,不敢看她眼睛,陈大娘心里更怒,将这田家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如果不是这老婆子多嘴,自己怎么会受儿子责备,不止和明绣生了嫌隙,连儿子都责备起自己来。
如果是以往,陈大娘这么一副作派,陈汉武早就已经跪下来,好话说尽软语哄着自己的母亲了,可如今,听到陈大娘这么一说,陈汉武不止是没有低头,额头的青筋都绷了出来,显然是气得不轻,手掌紧紧握着拳头,虽然已经三十几岁的年纪,不过身子骨仍旧健壮,这么一个动作,夏季穿着薄薄的衣裳,身上的肌肉就鼓了起来,气势瞧着十分的吓人。
陈大娘从没看过儿子对自己这个模样,心里不由吓了一大跳,有些吃不准了,下意识的就被儿子的气势所迫,身子往沙发背后紧紧的靠了过去,表情露出一丝骇怕,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看儿子瞪大了双眼,浓眉大眼的,嘴唇紧抿,她声音不由小了些:
“你要干什么?”
“儿子以为娘年纪大了,应该享清福了,年轻时候独自带大咱们兄弟不容易,所以对娘一直尊敬有加,平素有什么,也总是先顾着您,可如今您瞧瞧您都做了什么事儿?您平日教训儿媳妇,咱们几兄弟,要说说儿子儿媳们的闲话,儿子们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您要这么编排别人?”陈汉武表情凶神恶煞,可是却神情平静的说了这么一番话出来,显然他已经是在极忍自己的怒气,就连这么站着。也能看到他脸上的阴郁,以及紧绷的身子。
一听他这么讲,陈大娘原本的心虚,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般,一下子抓了狂,原本田家婆子没有挑明的事情,被陈汉武这么一说,陈大娘有一种无处可躲的感觉,像是被人剥开了保护衣裳,一下子光溜溜的曝露在阳光下般。忍不住恼羞成怒,也顾不得儿子表情有些吓人,站起身来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你还敢胡说八道了,我什么时候编排过别人?老娘养大你容易吗?”虽然是气头上,不过陈大娘说到编排别人时,仍旧是下意识的看了明绣一眼,见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着实没底,这么打完儿子,心里的气就如同袋子被扎了个洞般,一下子焉了下来。
陈汉武硬挺着挨了她一下,不动身子也不还手,只是淡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眼神有些陌生,陈大娘这下子含怒出手,力气可不小,陈汉武棕色的脸庞也能瞧得出来浮了几根手指印。陈大娘本来打完之后就有些心疼儿子,可如今一看他这倔强的神色。气不打一处来,刚忍下的怒火又随即浮上了心头来。
“小兔崽子。你还反了天了!老娘不信还收拾不了你,你长大了翅膀再硬,飞得再高,那也是从老婆子肚子里头爬出来的,我骂得也打得,如今你倒是逆了天,敢同我唱起了对台戏了,当初拼死拼活生下你来,倒没想到过如今!”陈大娘气急败坏,脸色难看,盯着陈汉武倔强的目光,似是忍不住想再给他一下子,李木匠沉默了半晌,原本并不想管陈家兄弟的事情,可如今瞧着陈大娘的作派,却是忍不住暗叹了一声,一下子站了起来,淡淡看着陈大娘道:“够了!”
他声音并不如何大,甚至平淡得有些过了,可偏偏他这么看着陈大娘,又用这么平淡的声音说话时,陈大娘的气焰倒还真是消了下来,平素李木匠并不轻易开口,对陈大娘也还尊重,可他只要一旦是开了口,就算是强硬如陈大娘,也不得不依照丈夫的意思来办事儿,毕竟她不管在陈家兄弟心中如何说一不二,可嫁了人总归还是得从夫。
“孩子大了,怎么也要给他留几分脸面,如今你都已经是当祖母的人了,老大做得有什么不对的,你可以说,但是当着众人的面动手,你让他往后在兄弟之间如何立足?”李木匠说这话瞧不出什么火气,不过陈大娘却是有些心虚了起来,看儿子平静的脸,以及脸颊上头越来越刺目的巴掌印,心里也有些心疼,更是隐隐后悔了起来,只是嘴上却不肯服输:
“我,那,那是他对我不孝……”
“他怎么对你不孝了?今日在场的事,众人都是瞧得清清楚楚,我瞧汉武这孩子一向就是好的,今日也没什么错处!虽然他并非我亲生,可是总归也算是我半个儿子,你这么当着众人面糟践他,我也不能依了你。”这还是李木匠第一次对陈大娘说出这么重的话来,又当着众人的面,说陈汉武没错,那无异于就是指责她错了,陈大娘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心里却又不服气,梗着脖子道:“这是我自家的事儿,用不着你管,汉武是我儿子,我要打也打得,骂也骂得。”
她这么一说,李木匠的目光一下子露出失望黯淡之色来,陈大娘心里隐隐已经后悔了,不过话已经说出口,如泼出去的水般再也收不回来,她也不好意思认错,又下不来台,只能僵硬的站在原地,心里不但是将田家等人恨上,也将明绣给恨上了,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的儿子不会与自己翻脸,自己也不会打他,更不会让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李木匠对自己大声喝斥!
陈大娘越想越是有些不甘,李木匠却是在心里划过了一丝失望与难受之后,勉强笑了笑,手上捏着烟杆的手,却是更紧了些,露出手背上的青筋来,骨节突出,更形得手掌消瘦,他定定的看了陈大娘半晌,整个人精神好像一下子萎靡了大半,出忽陈大娘意料之外的,他没有发怒,反倒是点了点头:
“你说得也是,是老头子多嘴了。”他说完,坐下了身来,肩膀一下子垮了下去,好像是突然间老了五六岁般,跟着陈汉武等人一道过来,沉默许久没开腔的李长生看到师傅的变化,眼里闪过愤慨之色,看了还在气鼓鼓的陈大娘一眼,低下了头去。
明绣看到这两夫妻吵了起来,心里也不由替李木匠有些可惜,只是夫妻间的事,外人也不好插手过多,人家过得好与不好,关上门儿总能自个儿想法子解决,她就是再与李木匠亲近,也不能去多管闲事,以免使得他们之间情况更加的恶化。只是今日的事情是因自己而起的,将这些事儿解决了,也许往后陈大娘少了争强好胜的心,说不定还能静下心来同李木匠好好的过日子了。
她冷眼旁观许久,不止是陈大娘如今已经不再适合与她们兄妹密不相分的住在一块儿,而且田家的婆子更是不能留,明绣皱了皱眉头,看陈大娘还在不服气,想将气撒到自己儿子身上,连忙开口打断了她的动作:
“好了!今日说的是田家婆媳的事儿,我们这儿留不住你们这样的人,偷拿东西的事儿,我之前说过,看在陈四哥的面子上,就这么算了,过会儿你们就去收拾了东西,今日就搬出去吧,至于李爷爷你们……”明绣说到李木匠等人时,有些为难,李木匠这么多年难得没变,甚至一心为她考虑,如今为了她不惜跟陈大娘翻脸,她心里是着实不愿意李木匠因陈大娘的事搬走。
如果是当年,那倒还好办,李陈两家虽然亲近,可是却也自成一家。如果李木匠已经与陈大娘成了婚,两家就密不可分,明绣一时有些头疼为难,李木匠看在眼里,之前因陈大娘的话而难受的心里好歹舒服了些,勉强笑着说道:
“李爷爷住绣儿家里,已经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如今你已经嫁了人,一切又有周家小哥儿帮着你照应,不会再有什么大问题,李爷爷也帮不了你什么忙了,我早就想家里的老邻居了,如今田家要搬走,我们也一并跟着搬好了。”
明绣深深看了李木匠一眼,有心想要挽留,但如果说陈大娘没有拿叶明俊来说过事儿的话,她勉强看在李木匠与陈家兄弟的面子挽留他们的话,直到陈大娘丝毫没有尊重他们兄妹的意思,将哥哥的私隐事儿拿出来到处摆谈,当作了她们茶余饭后的话题,笑料来说,却是明绣不能容忍的,李木匠这么说过之后,她虽然有些不舍,不过仍旧是狠了心咬点微微点了点头。
“我,我不搬走!”田家婆子一看大势已去,想到叶家好吃好住的,又没什么累的,只洗些衣裳打扫卫生而已,平常这叶家楼顶还有好些东西可吃,比起自家强了不止千百倍,心里哪里肯甘愿被这么扫地出门,她看着明绣淡淡的脸色,想到之前陈大娘同她说过的话,连忙兴奋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