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惠又叫她别担心,“爹那里我帮娘说过话了,倒也没有再啰嗦,只议亲的事情爹再不准娘插手。”
“娘不插手?可三妹总要嫁人的啊。”唐枚疑惑道。
“谁知道爹怎么想的,反正耽搁的是三妹。”唐惠满不在乎,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若是有张氏操持,唐妍或许还有一门好姻缘,可若是唐士宁的话,他才不会管你乐不乐意,就像当初一样,硬是把她嫁到郑家。幸好郑荣除开长得不好看之外,对她极好,算是很不错的了。
可唐妍,未必会有这样的运气。
见唐惠一副冷眼旁观的架势,唐枚心道,三妹之后可还有四妹呢,父亲不分青红皂白,不知以后会不会也害了唐芳。她又想起官员投河的那件事,问唐惠,“不知姐夫可同大姐说过一些?”
唐惠瞧她一眼,端起茶喝了几口,慢慢道,“其实父亲的事情,咱们尽到力也就罢了,二妹,咱们都是嫁出去的人,还是要多为自个儿的夫君着想才是。我掏心同你讲一句。”她声音低下来,“父亲就算有把柄在手,你当真以为他会拿出来?到时候你公公丢了官位,对父亲又有什么好处呢?他一直握在手里,以后再找机会也还有可能,你说是不是?这时当,你反而应当顾及你公婆才好。”
她神情平静,似乎早就已经想得清清楚楚。
唐枚嘴唇翕动了两下。“可娘……”
“咱们两个女儿都好好的,还怕娘以后会过得不好么?”
唐惠竟是打定主意要牺牲掉唐士宁了,不愿再多使出一分力气,唐枚沉默下来,手指轻抚着手中雪白的茶盏,“大姐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有道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我觉得,父亲若是失势,公婆态度是否一如既往。也未可知。”
唐惠想到今日婆婆的语气,脸色微微一沉,但看向唐枚的时候又笑起来,“你还有我呢,咱们是亲姐妹,本就该守望相助的。父亲的事,我再问一问夫君。”说罢便起身告辞了。
七夕节。厨房做了好些面食点心,丫环们忙来忙去,在院子里布置水酒瓜果,说是为了拜织女。又有什么祭品,桂圆,红枣,花生。都是寓意美好的东西。还把香炉和插了鲜花的花瓶都端出来,十分的隆重。
一到天黑,白丹云也来了,拉着唐枚一同拜织女星,嘴里念念有词,大概是要找个如意郎君之类的意思。
唐枚便叫那些丫环也一起拜,又让红玉绿翠把吃食分到她们手里,并且放了丫环们一晚上的假。自个儿就进屋去了。
白丹云最近态度一再收敛,就着武阳侯府小姐说了几句话后便识趣的没有再继续纠缠。
唐枚觉着乏了,去清洗了下便歪在美人榻上看书。
刘妈妈给她擦干头发,一边道,“小姐又在痴心妄想了,保定伯世子那里没着落,就把主意打到武阳侯头上去。她当自个儿是公主呢?就算是公主,也不是想嫁谁就嫁谁的。”她最近是越看白丹云越不顺眼,趁机就讽刺了几句。
“这等人家,想嫁进去的姑娘多得是,也是寻常心思罢了。”
刘妈妈嘿然一笑,“倒也是,一个小丫环都闹腾的很,别说是个大小姐了。”
听她话里有话,唐枚询问的看过去。
“还不是喜儿那小蹄子,见金姨娘有喜了不好伺候少爷,昨个儿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也不知从哪儿弄来身漂亮衣服,想引得少爷多看她两眼,结果被少爷训了一通,眼睛到现在还肿着呢。”
这话明里是讲喜儿的不是,实则是在说白振扬的好话,即便白振扬如此作为,刘妈妈仍然希望唐枚可以好好考虑,不要做那和离的妇人,以后被人指指点点。
“妈妈多盯着她点儿便是。”唐枚避重就轻。
刘妈妈坚持道,“少夫人,老奴看春梅的事也未必就是这样,这不都几天了,少爷也没去那里露面,可见并不是想养外室。”
“也许是时日未到,不过不管怎样,我是无法原谅他这么做的,妈妈,多说无益!”唐枚语气重了几分。
白振扬这时候从外面回来了,身上还带着一股子酒气。
刘妈妈见状,瞧唐枚一眼,先行退了出去。
“晚饭可吃了?”唐枚问他。
“吃了。”白振扬把衣服脱下来。
唐枚叫红玉去煮醒酒茶。
“不用,没喝多少,早些歇着便是了。”白振扬说完去了沐浴房。
唐枚看看时辰也晚了,便上了床,窝在被窝里。
白振扬进来时,丫环们一个都不见了,他熄灭烛火躺在床上,鼻尖闻得一阵阵幽香,忍不住侧过头来。
夜色里,只见她肌肤皎洁如玉,嘴唇轻轻抿着,桃花一样嫣红的色泽,看起来分外诱人。
他慢慢伏低,想听听她的呼吸声,不料唐枚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两人目光对视,白振扬的脸立时红了,他直起腰身,一时也不知道是该离开还是该装作没事一般躺下来。
“我没睡着呢。”唐枚的声音很温和,“我有事想请你帮个忙。”
这句话舒缓了一下尴尬的气氛,白振扬顺势睡下来问,“什么事?”
“春梅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了。”
白振扬心里一震,觉得自己全身都似绷紧了一般,竟是完全动弹不得。
“你既然替她赎了身,也置办了住所,”唐枚慢慢道,“我想请你顺便也去那里露几次面。”
“你,”白振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或者说他觉得自己一点也没有听懂她的意思,不由确认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我想请你去春梅那里走几趟。”唐枚知道这件事后,一直都在观察白振扬,她很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那语气极其认真,可这认真却让人分外的恼火,白振扬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你当我是什么人!我替她赎苫是想……”他说了一半又说不下去了,又恨又怒,少有的暴躁在胸口燃烧着,恨不得把面前的被子撕得粉碎。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唐枚也坐了起来,“别人也许会误会,可是我知道你确实不是这样的人,你对春梅所做的事原不是出自本心。以你的话来讲,是被我逼的,我都了解。”
“你了解?”白振扬很是激动,“那,那你还叫我……”
“是,因为只有这样,你我才能顺利的和离。”
又是和离!
白振扬只觉得自己刚才从愤怒的熔浆中跳出来,便又落入了冰冷的潭水里,他闭了闭眼睛,尽力忍耐住冲动,低喝道,“难道我不这样做就不能和离吗?”
“你这样做的话,我母亲至少会站在我这一边。你要知道,和离这种事,我们家是完全被动的,又不像你休妻那么容易!”
“好好好,我去,我去,行了吧?”白振扬气道,“我明儿就去春梅那里,天天去!”
突然又小孩子般任性起来,唐枚认真道,“你要有什么请我帮忙,我也会尽力的。”
“我没有要你帮的!我没有!”白振扬转了个身,把头蒙在了被子里。
唐枚看了他一会儿,暗叹一口气,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渐渐看清楚,其实白振扬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坏,他虽然做过错事,可是他也在弥补。
在给春梅赎身以后,他这几日的心情明显轻松了许多,他做这些,不过是为了赎罪。
她理解他。
然而,她却不得不把自己的计划进行下去。
白振扬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做了无数的梦,早上起晚了,饭也顾不得吃,匆匆忙忙就去了衙门。
“少爷走之前连官帽都忘了戴,失魂落魄的,也不知道怎么了。”青燕跟雪雁抱怨,“幸好我追了上去,以前可是从来未有过的。”
“老爷还不是这样,最近府里的情况,你就少说些话罢!”雪雁警告她。
“准是少夫人惹的事,看金姨娘有喜了。”青燕左右看一眼,低声道,“少夫人种生了,肯定也是想要个孩儿,被金姨娘抢先了,能不气么?”
“别胡说八道,没见少夫人对金姨娘很好么,连请安都免了,金姨娘每日好吃好睡,哪个姨娘有这种福气?”
“暗地里谁知道。”青燕不服气,“你瞧着吧,我总觉得会出事。”见雪雁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这才住了口,“罢了,日久见人心,不说就不说。”
雪雁拿手指头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连连摇头。
却说喜儿被白振扬训斥了,她是金姨娘屋里最体面的丫环,只觉得脸面丢尽,愣是一整天都没有出门,到了今儿早上才跑出来,结果遇上白丹云,被狠狠扇了一耳光。
“你给我过来!”白丹云厉声道。
喜儿吓得浑身发抖,也不敢不听,跟在后头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
“你胆儿大了啊,竟敢勾引我大哥?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我让你去伺候金姨娘,是要你做这等不知廉耻的事?”
“奴婢不敢,小姐饶命啊!”喜儿忙跪在地上讨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