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朝风和霈儿对视一眼,霈儿说:“爹爹,要给娘买好多好吃的,我以后把鸡腿都留给娘。”
“乖。”凌朝风嘴上夸奖儿子,心里则是满满的担心,这不是吃几顿好的,就能扛过去的。
孩子带来的喜悦,很快就被对小晚的担忧取代,他知道,生养孩子最辛苦的,终究还是母亲。
然而小晚很努力,每天大口吃饭大口喝汤,刚开始几天喂不饱,饿得两个孩子哇哇大哭,后来渐渐顺手了,一次就能把两个娃娃都喂饱。
全家人尽力照顾母子三人,而小晚一有空,就把霈儿叫到身边,绝不让他被冷落。
就在连忆坐船到达京城的时候,家里的信也刚好到了,得知小晚生下一对龙凤胎,连忆叹息自己没有孩子的缘分,竟然连等一等小晚分娩都不成。
二山似乎看出她的心思,哄着妻子道:“振业说过些日子,要把奶奶接过去照顾几天,我答应了。”
“嗯。”连忆应道。
“正好有一桩案子要查,我要去一趟南边。”二山说,“你跟着我一起走吧,我们顺道看看山水。”
连忆这才高兴起来,赶紧回家收拾,跟随二山一道进宫谢恩。
他们进宫时,刚好遇见沈将军从宫里出来,二山带着连忆上前问候,两处分开后,连忆轻声问丈夫:“哥哥去提亲了吗?”
“工部尚书突然辞官,好些事一时无了头绪,所有人忙得团团转。”二山无奈地说,“反正他总有各种理由躲着,我看非要等郡主哪天成为了别人的妻子,他才晓得后悔。”
但这一次,二山没说中。
是日夜里,毕振业回到家中,府里的下人已经将一切都准备齐当,他们去了一趟丞相府,把大少爷的细软悉数都搬了过来,包括毕夫人还在京城时,为儿子做的许许多多衣衫。
毕振业点了无数蜡烛和油灯,把屋子里照得通亮,对着镜子将衣衫一件一件试穿,直热得满头大汗,才选定了一袭天青色长袍。
而后便是准备礼物,从文房四宝到古董兵器,自然也是他命人从家里拿的。
据说父亲很生气,可也没法子,虽然他被接回了京城,可皇帝罚他闭门两年,这两年就是外头的天塌了,他也不能出来。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把家里最值钱的宝贝都拿走了。
贴身的侍从提醒毕振业:“少爷,您的礼物太贵重,沈王爷那样的人,会不会觉得是您贪慕虚荣。”
“东西虽然名贵,但也匹配沈王府的气质,若是送真金白银,才是真的虚荣。”毕振业说,“堂堂郡主,难道要我以金钗布裙想娶?”
为了这一天,毕振业做了足了准备,并没有如二山所说是在逃避,他知道提亲的机会只有一次,这一次不成,郡主就会成为别人的新娘。
几年前父亲还在朝中颇有威望时,就曾期盼能与王府联姻,可惜沈王爷根本不正眼看他们家,那时候毕振业无所谓,如今却明白,以父亲的为人,人家怎么肯把女儿嫁过来。
但如今,他自立门户,他便是他自己,和家族和父亲再无瓜葛。
如此,隔天散了朝,二山便在宫外听兄长说:“我今日去沈王府提亲,有了结果,我就来你家报喜。”
二山愣住了:“当真?我还以为,你要一直逃避下去。”
毕振业笑:“你就这么看不起我?”
恰好,见沈家父子从宫内出来,沈王爷向来不喜欢被人前呼后拥,所以其他大臣站着打个招呼就匆匆走了,只见毕振业大步走上前,抱拳道:“王爷今日可有闲暇,晚辈欲上门叨扰。”
父子俩对视一眼,他们早就听得一些风声,便是道:“午后来吧。”
二山侍立一旁,待沈家父子离去,他拍了拍兄长的肩膀:“我等你的好消息。”
时下酷暑未消,午后一场暴雨,不仅没让天气变得凉快,蒸腾的水汽还多添了几分闷热,叫人透不过气。
王府里,沈晴侍奉母亲午歇,为她轻摇罗扇说着闲话,待娘亲睡去,她便离了正院,要回闺阁去。
才出院门,便见下人来传话,沈晴说母亲睡下了,有什么事让她来应对,得知是门前有客人到,便带着侍女来相迎。
今日有些奇怪,门下的人只道是有客,且不说是谁,沈晴彼时也没多想,不过是走几步路就能见到的,不想走到前厅,竟是见毕振业站在那里。
郡主身上本有微微细汗,走进阴凉的大厅,只觉得清爽宜人,不料见到毕振业,一颗心顿时就火热起来。
“你怎么来了?”晴儿开口,倒还是在客栈时说话的模样,他们在那里,原本已经相处得如多年故交。
毕振业怔怔地看着她,回京后许久不见,那时候在白沙县还穿着厚衣裳披着风衣,如今再见面,美丽的姑娘一身轻绸细纱身姿婀娜,没有太过华丽精致的装扮,却便是这般清清淡淡,就能令人着迷。
“找我父亲,还是哥哥?”晴儿又道,“父亲出门去了,夜里才回来,哥哥早不在王府住,你找他,要去公主府。”
“王爷说是午后来,我糊涂了,却没细问是午后什么时辰。”毕振业懊恼不已,他当时太激动了。
“那有什么事,留下话,我也好代为传达。”晴儿说,“坐下喝杯茶吧,天气怪热的,这会子走出去,太阳正毒辣。”
“我是来提亲的。”毕振业开门见山地说,“我带了厚礼,带了诚意,原是要向王爷为了我和你提亲。”
晴儿才转过身,要吩咐侍女奉茶,听见这话,她呆呆地又转回来,看着眼前的人。
“自然……是冒昧的。”毕振业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晴儿看,神情坚定地说,“可我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不能等到有一天,你成为别人的新娘。”
晴儿还没缓过神,一颗心也仿佛停止了跳动,仿佛有一瞬间,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
“我再等一等,等王爷回府。”毕振业说,“晚些也不要紧,今日不论如何,我要见到王爷。”
“可是……”晴儿有些恍惚,她明明是高兴的,却下意识地压抑着,如同这一桩情缘里,她始终不会多往前走一步。
“我应该先问过你,怪我在黎州时,始终不敢对你开口。”毕振业道,“而你我都是世家子弟,我知道,要堂堂正正地来提亲才行。”
晴儿颔首:“那……就等父亲回来,你坐一坐,我、我让婢女奉茶来。”
于是他们俩,便在厅堂里分两边面对面地坐着,这么无声地对坐。
公主府里,沈王爷正带着孙儿们在池塘边钓鱼,家里的人匆匆跑来,他淡淡地问:“他们怎么样了,晴儿如何说?”
家人一脸无奈地禀告:“王爷,郡主和毕大人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前厅,不说话也不动弹,好像是等您回家。”
边上的长公主闻言,乐得一口茶喷出来,逗得她的孩子大笑。
因公公就是自小看着自己长大的皇叔,长公主也觉得尴尬,胡乱擦了擦就跑来说:“皇叔,您今晚要是不回去,婶婶要是不管的话,那两个傻子,能坐到明天早上。”
沈王爷丢下钓鱼竿,准备回家去了,摇头嗔道:“这孩子到底是随了谁。”
日头渐渐西下,夏末的夕阳很美,小晚就快出月子了,她已经落地走动,吃饭也下楼来和大家一起吃,这会儿刚吃好,凌朝风搀扶着她,在客栈门前看夕阳落山。
码头上不知从哪儿来的船靠岸了,一波一波赶路的人匆匆朝着夕阳走,小晚张望着,只见后头一对母女模样的人走在路上,忽然间,年轻的女子摔倒了。
“你醒醒,装什么死,快醒醒……”年长的妇人,却根本不像是做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