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栏说的是气话,孙老三手腕上的伤口并不是中了传说中的尸毒,反而像是中医所说的鼠伤疮,被老鼠咬出的伤口很难愈合,因为老鼠牙齿细长,带着毒黄,能伤到筋骨之中,腐烂皮肉,孙家老太虽然不是老鼠,但冯栏觉得,应该是她尸体滋生的细菌,造成与鼠伤疮同样的症状。
不过究竟是不是鼠伤疮,冯栏也没细看,反正不给孙老三治伤,管那么多干啥?
担心弟弟和冯栏发生冲突,孙老二将老三赶回屋里,和我们说了老太太回来之后的事。
孙家老三发现老娘挺尸,吓个半死,赶忙跑去二哥家求救,孙老二这才知道老娘被送进砖打墓里,并且死后找回来了,孙老二不知道怎么处理,而山上的砖打墓原本就埋过老人,这弟兄俩担心几十年前的死鬼作祟,赶忙跑到山上祭拜,并将砖打墓复原,希望得到亡魂原谅。
后来孙老二又去庙里找和尚超度,谈不拢价钱才作罢,孙老三心怀愧疚,就给老娘收殓尸身,跪在棺材前磕头认错,冯栏验尸时没看到老太太的长指甲,是孙家老三怕老太太诈尸掐死他,就把指甲剪了。
前后就是这么一档子,孙老二赌咒发誓,再没有半点隐瞒的地方。
冯栏也没兴趣再敲打他,而是说:“光是老太太死在砖打墓里,我收三千给她念几篇渡亡经,送她上路,但老太太死后回来找儿子算账,这闹鬼诈尸的事可不止三千了!你拿三万吧,我保证你家不死人。”
我提醒他:“有承负得五万起!”
“暂定三万,后面搞出幺蛾子再说!”
别说三万,就算一毛钱,孙老二都不想出,这个事本来就是孙老三作出来的,跟他没有关系,他请冯栏来超度,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花三千买个消停,何况老娘生前没有尽孝,死后总得发送一下,但他的孝心只有三五千。
孙老二说:“冯师傅,三万块是真不可能,就算我娘闹鬼诈尸,死的也是我家老三,等他死了,这座院子就归我了,我肯拉他一把是看在一母同胞的兄弟情份上,可你张嘴就要三万,我说实话,老三这条命可不值三万。”
孙老二倒是坦白,而且我相当怀疑,他一开始就是这样打算的,否则上午见了我们,也没心思操心罗哥家冥婚的事不是?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不过我提醒你,先人亡魂不得安宁,你们当晚辈的都要遭报应,即便你娘弄死老三,也不见得就会放过你,到时候让你家伤丁破财,逼你给她风光大葬,你花的钱未必比三万少,自求多福吧!吴鬼,收拾东西咱们走。”
光是遭报应还吓不住孙老二,可一听冯栏要走,他着急了。
院里坐满了客人,冯栏跟他们弟兄俩说两句话就收拾东西溜了,村里传起闲言碎语,孙家以后别想抬起头来。
任凭孙老二如何劝说,冯栏铁了心要走,倒不是非要赚他家三万块不可,而是担心夜里发生什么事,孙家不掏钱,管是不管?
就这么一顿扯皮,孙老二终于松口,转而诈唬孙老三,让老三给他写个三万块的欠条,拿爹娘留下的院子做抵押,孙老三觉得他中了冯栏的奸计,还想跟冯栏折腾两下,最后是一直压着火的张老汉发飙,这才镇住孙家弟兄俩,老二答应付钱,老三答应写欠条。
冯栏决定平这档子事,但孙老太究竟闹鬼还是诈尸,他也分不清,只能走一不看一步,先用强硬的手段超度孙老太,若是她不肯走,非要附尸作乱,就只能烧掉,若是变成怨气特别重,烧不掉的不化骨,就只能用符咒金棺镇压,埋在人迹罕至的地方。
有了决定,冯栏开始调兵遣将,先让孙老二骑摩托上山,去砖打墓前捡块砖,铲一兜子坑底黄土回来,又弄了一盏油灯,搞一碗荤油,便指挥孙家弟兄俩,将老太太的尸体从棺材里抬出来,搁在木板上,平放于灵堂地面,油灯贴上接引亡魂的黄符,放在老太太脚下,再用砖打墓坑的土,撒出一条通往棺材的路,而那墓砖则给孙老太当枕头。
这一盏油灯叫黄泉接引灯,普通丧事也有使用,是帮亡魂照亮脚下通往黄泉的路,免得在阳间迷路停留,接引灯再加上冯栏手绘的黄符,便加一股送老太太下去的力量。
布置好一切后,冯栏说:“如果这盏接引灯在三十六个时辰内没有熄灭,你家老太太就可以平稳下葬了。”
孙老二问:“要是灭了呢?”
“那就到你家哭的时候了!别愣着了,该哭灵哭灵吧,多磕几个头,求老太太安心离去,别惦记你们。”
孙家的两儿两女带着孙子辈,一大家子跪下磕头,冯栏对我们说:“亡者为大,咱们也行个礼吧。”
我们没磕头,点了香三鞠躬。
做完之后,一群人涌出灵堂,我和冯栏并肩走到院里,身后的戴桃突然哎呀一声。
扭头一看,戴桃正捏着袖子,跟灵堂门上的一根钉子较劲,还朝我们嘟囔一句:“挂住我了!”
我和冯栏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不妙的神色。
一语成谶的谶,就是对某些凶象的预言的意思。
临死的人,能在一瞬间看到未来将要发生的事,而将要遭遇危险的人,有时候也会一不留神触碰天机,说出某些不吉利的话。
戴桃出灵堂时,被门上的钉子挂住衣服,她还来一句被挂住了...
冯栏掐指一算,对戴桃和范哥说:“冥婚的片子拍完了,孙老太太还得处理三四天,要不你们先回?”
戴桃解开被钉子挂住的衣服,笑眯眯的说:“没事,不差这几天,等你忙完了,咱们一起回去,路上也有个伴!”
“不不不,不要等我,你们还是先走吧。”
戴桃冰雪聪明的一个女孩,即便不知道被挂住的意思,也明白冯栏掐指一算就赶她走,可能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便问冯栏:“是不是有什么事呀?你刚刚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