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看冯栏。
他清醒后的第一句话:“我怎么在这里?”
听我们说了那天夜里所发生的事后,冯栏绷着脸沉默起来,我们跟他说话,他听不到似的一言不发,只用那阴仄仄的目光盯着墙角发呆,不知想些什么,只是偶尔发出两声极其不屑的冷笑,中邪似的,让我们有些担心。
戴桃怀疑他心理出了问题,要请心理医生跟他聊一聊,被我阻止。
冯栏没有心理疾病,他就是死里逃生之后,吓着了。
说起他被王老板打晕的事,其实也简单,就是冯栏数钱时,王老板搬起桌上养王八的鱼缸把他砸晕了,随后捆住手脚封住嘴,塞进黑布袋里扛到地库,准备扔进晋阳湖灭他的口。
去晋阳湖的路上,冯栏醒来,他说不了话,哼哼两声之后,便听王老板让他不要急,马上送他去陪白裙子,冯栏吓懵了,想挣扎,才发现自己成了毡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
冯栏怕啥?
他啥也不怕!
他连可能诈尸的尸体都不怕,也从没把王老板这杀人犯放在眼里,毕竟他不是第一次跟杀人犯打交道,远的不说,推肖老太下楼的刘辉,把老娘送进砖打墓的孙家老三,都是杀人犯,可他们在冯栏面前,乖的跟孙子似的。
所以冯栏才觉得凭他一张嘴忽悠,能把王老板骗去自首。
可他忘了一个前提,以往他遇到的杀人犯,是先撞鬼,吓破胆之后又指着冯栏救命,这才不敢有半点得罪他的地方,可王老板没这恐惧,有鬼索命的事也是听冯栏说的,而比起那还没找上门的鬼,王老板更害怕冯栏泄露他杀人的事情。
所以冯栏假迷三道给他驱邪之后,王老板听说自己还有三五个月的时间,便决定先灭了冯栏的口再说。
冯栏倒没有特别怕死,可再胆大的人,突然被塞进憋闷漆黑的布袋中,前进在死亡的道路上,也被会被那无力挣扎的恐惧折磨到崩溃,而这件事有没有给冯栏留下心理阴影,我不清楚,总之他在医院住了五天才缓过来。
出院后的冯栏先去刑警队,给车头撞坏的奔驰超度,确定白裙子报仇之后已经离去,便去医院,与那被监控在病房中的王老板见了一面,冯栏只说了一句话:“我没死,但你离死不远了,等你死了,我再找你算账!”
白裙子的事因秦德昌而起,虽说冯栏没跟他提过费用的事,可险些害死冯栏,秦德昌心里过意不去,那段时间正好兴起智能手机,秦德昌送给我俩一人一个新出的苹果四,至于私底下有没有再感谢冯栏,我就不清楚了。
转过天,秦德昌又请我们吃饭,庆祝冯栏大难不死,以及他成功摆脱白裙子,而那辆奔驰车,要看法院最后怎么判,也许让王老板退钱,也许把车还给秦德昌,可发生这么多事,一辆车已经不重要了。
虽说冯栏摆脱那天夜里险死还生的恐惧,可几杯酒下肚,他才真的释怀了,借着酒劲嚷道:“他吗的,老子行走天下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我纵横四海,叱咤江湖,威震天下,妖魔鬼怪见了我就跑,那个小王八蛋还想弄死我?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去吧。”
我说:“冯栏,我可又把你从水里救上来一次,这次你欠我一条命吧?”
秦德昌也开玩笑道:“是呀,那天晚上你被姓王的扔进湖里,吴鬼可是二话不说,冲下水就去救你!”
冯栏坐我对面,喝的五迷三道,送给我一个大拇指,说道:“没说的!还是你孝顺!”
我正要骂他,冯栏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一眼,露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按下接听后,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冯栏骂道:“你有完没完?就不能忍忍么...怎么就忍不住?我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行,你等着,我现在就过去干死你个贱货...”
这一顿臭骂,也不知哪个倒霉蛋子撞到冯栏枪口上了,我正担心他俩在电话里吵起来,冯栏挂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道:“你们喝吧,我有点急事要回趟山东!”
我问他,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他说:“没事,你们不用管了,我先走,等我回来咱再聚!”
不给我再问的机会,冯栏起身就走,留下我和秦德昌大眼瞪小眼。
好一阵沉默后,秦德昌干笑道:“冯栏的媳妇在山东?没跟他来太原?”
我纳闷道:“他没媳妇,连女朋友都没有,比你还变态呢!”
冯栏接电话时,秦德昌坐他旁边,此时说道:“刚才是个女人给他打电话,没听清说了什么,但娇滴滴的语气好像跟冯栏撒娇呢,你说是不是冯栏的老相好啊?这会谷欠火焚身,让冯栏去灭火!”
想到冯栏刚刚的几句话,我也忍不住贱笑起来,但转念又觉得我们误会了。
冯栏这个人吧,虽然有点疯疯癫癫,但男女关系上十分自律,打从认识他,除了和戴桃有点苗头,我再没见过他和哪个女人亲密过,而且我怀疑他和秦德昌一样,在感情方面受过刺激。
冯栏的钱包里有张年轻女人的照片,不知道是谁,但我不止一次看到他打开钱包,摩挲着照片发呆,好像在思念这个女人,而我虽然好奇,却从没问过,我的直觉告诉我,冯栏绝对不喜欢别人提起这个问题。
我道:“别胡思乱想了,可能真有什么急事吧,冯栏没家没室的,谈了女朋友也不用瞒着咱们,再说了,山东女人想要的时候从山西调男人,等冯栏过去,她早烧成灰烬了。”
秦德昌笑笑,不以为意,继续和我喝酒。
两天后,冯栏回来,我去飞机场接他,见了面便问他回山东做了什么?
冯栏神情疲惫,揉着太阳穴说:“烟台有我一朋友的姐姐,两年前被鬼缠上,一直没处理干净,她三天两头给我打电话...哎,别说她了,提起她我就头疼。”
我估计也是驱邪抓鬼的事,便没有再问。
可事情并没有结束。
眨眼间过了十来天,那天夜里我和冯栏在外面喝酒,他的电话响了,与上次一样,冯栏看一眼手机便露出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我顿时想到那天夜里的烟台女人,正好奇她到底有什么事把冯栏烦成这副模样。
却没想接下来的事情,让我惊掉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