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父有个传家宝,一个老罗盘,据说是明朝某位王爷赏给他家祖宗的,平时宝贝的不行,可从刘老太家回来后,他用红布包着罗盘,埋在院子东南角,还把他辛苦淘来的五帝钱,用红线串起,挂在我脖子上,这些都是辟邪的小手段,师父怕我被黄鼠狼拿法。
我安全了,可刘老太怎么办?
师父无奈道:“蛋儿啊,她又不是你亲老婶,咱欠她的情早就还完了,师父能护住你已经不错了,她家的死活,就看她家的造化吧。”
师父这如临大敌的模样,我十分不理解,我承认那只黄鼠狼能让刘老太发疯,确实有点本事,可说到底它不就是一个小动物?有老猎户留下的刀,没必要怕它,我也不用经血,一瓶子硫酸还泼不死它?它真那么厉害,为啥老婆孩子都被烧死了?
退一步讲,黄大仙如此危险,为啥不让刘家跑呢,老猎户从东北逃到山西,不就没事了?
师父怕我惹事,便把利害关系说了:“跑是肯定跑不了,人家出马的仙家能给人打灾查事,钱包丢了它们都能给你找回来,你让刘家往哪跑?那老头能平安,是十里铺村藏着更凶的妖怪,让总瓢把子查不到那老头!”
我来了兴趣,插嘴道:“咱村里藏着妖怪?在哪呢?”
“你个咸吃萝卜淡操心的玩意,在村后的臭水沟里,你跳下去找吧!”
师父发火,我不敢再问,只是跟他商量:“跑不了还不能跟它拼了?拿硫酸泼!”
那段时间我对硫酸有着非一般的恐惧,因为看了个女人被泼硫酸的新闻,让我觉得硫酸简直是世界上最歹毒的武器。
可师父不屑道:“你还想拿硫酸泼?老头的枪都能炸膛,你就不怕泼自己一脸?而且这个黄大仙是河北一个混堂的仙家,咱收拾了它,就把那一个堂口的牛鬼蛇神全得罪了,师父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倒是不怕得罪它们,可师父连一个黄大仙也收拾不了呀!”
我说:“有猎刀,我去引它出来,你拿刀剁了它,这把刀真的很厉害,好像能破它妖法。”
师父两手一摊,说道:“这就是最麻烦的,这把刀不能用,你一用就把总瓢把子引来了,倒霉的还是咱爷俩。”
没遭遇黄大仙前,我对老猎户的故事半信半疑,即便我见识过黄大仙的本事,也依然不太相信总瓢把子有那么厉害,别的不说,它想从东北追到山西,它认路么?
我师父说:“人家非但认路,还会坐火车呢!”
没有逗我,师父说确有其事。
好些年前李香头的侄子在北京读大学,不知道得了什么病,整天头疼,医院治不好,李香头就请常四爷去看看,当然不可能是一条蛇从山西爬到北京,据说是灵魂之类的玩意飞过去的。
当夜,李香头侄子睡觉时感觉有人给他捏头,第二天病就好了。
而常四爷头回到北京城,想四处转一转,可北京城有龙脉,钻在荒郊野岭的仙家不比东北山里的少,常四爷到圆明园玩,有伙狐狸看它是外地家,好欺负,就一拥而上把它给打了,还让它爬回山西,不许飞。
常四爷偷了个巧,爬到火车站,附在乘客身上,上了火车,它心地善良,担心附久了让人生病,可车上没空座位,在过道又怕被人踩着,它就蹲在行李架上回来了。
师父给我说这个故事,是让我不要小瞧那些仙家,成了精的畜生,就不能当畜生看待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他说我要是不信,可以去找李香头,让他请常四爷附身,亲自给我讲,不过常四爷是条毒蛇,就怕我没胆子去。
我翻来覆去琢磨了一整夜,确实没这个胆子。
言归正传,说回刘老太的事。
她被黄鼠狼拿法,师父无能为力,可我私下里观察,刘老太非但没倒霉,反而越活越滋润了,以前还下地干活,出了黄鼠狼这档子事后,啥都不干了,整天蹲在家门口,懒懒散散的抽烟袋子,有时候我从她家门前过,她还朝我挤眉弄眼一番,举着烟杆问我,要不要来一口?
除此以外,刘老太还有了瞧病的本事,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免不了有个妇科疾病,都是刘老太找上门给她们瞧好的,瞧的方式很特别,跟刘老太在一个被窝里睡一宿,第二天就痊愈了,村里人知道她被黄大仙拿法,也知道这是黄大仙在瞧病,而刘老太是个女的,能把病瞧好,跟她睡一宿也无所谓,反正她也不干啥。
可我就纳闷了,问师父,黄大仙不给老婆孩子报仇,折腾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师父反问,有没有发现刘老太看东西时,总有种眼神不好的感觉?
我说发现了。
师父道:“这是被仙家附身的标准症状,仙家的天眼能看到病灾鬼怪,附到人身,不能把天眼附到人眼上,所以仙家看人查事的时候,还是用自己的眼睛,又隔着人眼,所以看啥都是重影,你要是凑到刘老太面前,也能看到她眼睛里还有一双眼。”
想到那眼中有眼的模样,我打个哆嗦,又问:“那黄大仙咋不报仇呢?”
“已经在报了,人之所以为万灵之长,因为天生就有五百年的道行,那畜生就在采补你老婶的真气,顺便等她家孙子回来,它是要把你老婶家一网打尽,不过我给她家老大老二打电话了,他们娘现在给大仙当差,和小孩犯冲,回来的时候千万不要带孩子,即便老娘想孙子也别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