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容若的眼神微微暗了下,藏着晦暗不明的情绪,只上前行礼,看着太后睡眼惺忪地坐直身子,双唇不由微微抿了下,目光就落在了其后白叶的身上。
白叶神色如常,甚至意识到了他的目光还微微笑了下。
太后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缓缓醒过神来之后才叫了楚容若起身,淡淡道:“皇上和端王不是在处理朝政,怎么此时得空来了我这里?”她语调暗含嘲讽,看着端王的目光很是不善,“昨日那般大的事情,皇上险些被瑞王的伏兵要了性命,端王你竟然敢瞒着哀家,眼中可还有哀家,可还有皇上的安危?!”
“若非是白渊得了消息及时赶到,你可担得起皇上遇刺的后果?”她说着目光幽冷,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楚容若,“还是说,这原本就是端王你的意思,皇上中了瑞王伏兵之计身亡,你接管这天下大权?”
太后这般突然发作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就连着一旁连忙跟着起身的白叶都一脸的错愕,更别提还未曾来得及站起来的楚少戈了。
他迟疑了下,然后手指微微一松。
“啪!”
一声脆响,茶盏落地,茶水泼洒出来。
所有人都转头看了过去,太后气势一弱,连胜问道:“怎么回事?可有烫到?可是茶水太烫了?”
楚少戈笑了下,起身跪在了太后跟前,低头垂下眼帘看着膝盖道:“是儿臣不孝,让母后担忧了。昨日若非端王叔拼死相救,儿臣怕是已经回不来了,还请母后不要再责备端王叔才是。”
太后听着楚少戈为楚容若求情的话不知作何感想,然而白叶却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楚容若。见他面色发白,双唇的红略微有些不自然,不由微微眯眼,再仔细辨认了片刻这才确定他竟然是让人给化妆了一番,装作并无大碍的模样。
她袖下双手微微收拢,一时间只觉得一颗心仿佛都被人紧紧抓住了一般,直为楚容若揪心。
昨日他伤得那般严重,今日竟然还骑马过街押送瑞王,更甚至参与朝政……
太后却是一直被蒙在鼓里,只知道楚容若受了些许伤,却是不知道他伤势究竟如何。只当是他的苦肉计一般,如今听得楚少戈为他求情,只恨不得咬上楚少戈这个没用的儿子几口。
亏得她一直用心教导,却是个没用的!
楚少戈却仿佛看不到太后眼中的怒火一样,抬头看着太后,认真道:“母后若是责怪,还请责怪儿臣吧。端王叔曾经劝诫儿臣多次,不让儿臣以身犯险,是儿臣心中不甘,想要看看暗中指使苏家敬献‘长生药’的人究竟是谁!”
听得楚少戈提及“长生药”,太后一愣,眼中的怒意中透出一丝心虚来。
“长生药?”她颤声道,扶着身边的容桂缓缓坐了回去,“那药,怎么了?”
“怕是母后还不知道,那药有极强的成瘾性,之前端王叔为着以防万一让人喂了一些给御兽园的细犬,不过是几日的功夫,那
细犬竟然成瘾,一旦断了苏家敬献的‘长生药’竟然状若疯癫,十分吓人。”
楚少戈双眸冷静中透着几分淡漠和哀伤,垂下眼帘不在看太后,只低声道:“所幸此药儿臣因为年幼并未服用,也未曾赐下去,不然——”
他缓缓摇头,转而提高声音道:“若非端王叔心细,又忠心耿耿,儿臣怕是要着了逆王的道,如今真的染上了‘长生药’的药瘾,只怕不是疯癫,就是成了被‘长生药’控制的傀儡了。”
听得“傀儡”二字,太后身子微微一颤,白叶在后面看得清楚明白,心中不由一紧。
难不成,苏家敬献的“长生药”太后真的知情?
许久,太后才缓缓叹息了一声,摆手道:“罢了,你们两个都起身吧。这般跪着,成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哀家刁难你们两人……只兹事体大,端王纵然是忠心耿耿却还是让皇上身处险境——”
她声音缓和,却透着一股的阴冷。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太后缓缓抬眼,看着楚容若,“哀家令人责打你二十板子,你可服?”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白叶闻言不由猛然抬头,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楚容若。
楚容若如今看着跟平日似乎没有什么差别,因为久病而苍白的脸色也不会引人注意。然而,她却是知道楚容若昨日的伤势有多么吓人。实际上,之前听人说是楚容若抓住了瑞王,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是他亲自押送了瑞王入京。她原以为,就算用了他的名义,他也当在端王府修养才是。
楚容若抬头,第一眼看的却不是太后,而是一脸震惊和担忧的白叶。
他不由勾起了唇角,冷情的眼中透出了一丝的笑意。
“臣不服。”他开口,几乎是一字一句,缓慢地语速平静却是让眼中已经露出冷笑的太后猛然变了脸色。而白叶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这般直截了当地反驳太后,不由愣怔了下,那道嘴边的话不由重新咽了回去。
看起来,楚容若倒是没有她所想的那般傻。
“你说什么?”一时间,太后的神色真的透出了几分狰狞,“你不服?楚容若,难不成你要抗旨不遵吗?”
楚容若唇角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如今宫中后位空着,太后监管六宫,处理后宫诸事,臣自然对太后尊崇。”他声音很是平静,偏偏这平静的语调再配上他唇角的笑意,就流露出了一种鄙夷的嘲讽。“只太后毕竟是后宫女子,本朝铁律,后宫不得干政。此事与朝政有关,太后若是这般处罚了臣,难免有干政的嫌疑。”
后宫不得干政!
太后猛然瞪大了双眼,恨恨地盯着楚容若。
当年,楚少戈登基之时,就只这一句话让她不得不居于后宫,眼看着楚容若在朝中权势越来越大。甚至于打压她的母族,剪断她的臂膀。
太后双手紧紧握着,边上的白叶几乎以为听到了她磨牙的声音。
殿中气氛越来越紧张,连着伺候的宫女内侍都不敢轻易抬头,偏偏楚容若还是一副不惊不惧的模样
,只抬头迎着太后愤恨的目光,不疾不徐地开口,“如今皇上愈发熟悉朝政,等着定下婚事,大婚之后太后就可松快些了,也免得三不五时地被这后宫的琐事闹得头疼发热,身体不适了。”
这般嘲讽……
白叶抿了下唇,低头免得被人看到了眼中的笑意。
楚容若还真是……难怪太后要视他为眼中钉了。
楚容若却仿佛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气人一般,只淡淡道:“之前听得双安传话,说是太后身体不适,如今臣见太后面色红润,也就放下了心了。只臣昨日受了些许外伤,正巧白姑娘在此也就不用劳烦太医了。”
他说着看向白叶,“就请白姑娘随本王一同出宫,去府上帮本王换药吧。”
白叶连忙起身行礼,“王爷吩咐,白叶自然乐意之极。”
楚少戈这才起身站了起来,“母后素来宽厚,朕打翻了杯子至今无人打扫都不曾恼怒,想来之前的话也不过是吓唬端王叔,让他日后更尽心做事罢了。”
他说着抿唇笑了下,一派单纯的模样。
“母后安歇,儿臣送端王叔离去就是。”
一行人这般大摇大摆地出去,太后被气得一把掀翻了桌子。听得身后殿中传来的声响,白叶眉头猛然一跳,再看向楚容若见他脸上再无之前在殿中胸有成竹的表情,反而露出痛苦之色,额头也冒出了细密的汗水。
“王爷?”白叶一愣,不由细想直接一把就抓起了他的手,然后手指就落在了楚容若的手腕之上。
楚容若只觉得手腕处一阵温热传来,似乎连着伤痛都减轻了些。低头看着白叶认真的模样,紧皱的眉头也舒缓开来,眼中透出了一丝柔情。
白叶却眉头越皱越紧,抬头看向楚容若猛然撞入那一片柔情之中不由有些恍然,继而才回过神来道:“王爷是不要命了吗?”
因为还未曾出太后宫中,她不敢大声说话时就带上了嘶嘶声。楚容若听着就知道她定然是知道自己用了什么药,不由勉强笑了下道:“这不是有白姑娘在吗,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不过是个医女罢了,王爷难不成是把我当做救命的神仙了不成。”白叶感觉到楚容若反手握住她手臂,全身的重量几乎都要往这边压下意识就扶住了他的手臂,“王爷可还能撑得住?”
之前楚容若看着还如同好人一般,如今这般情形怕是药效已经过了。她下意识看了下左右,见楚少戈就在一旁不由把有些话给咽了回去,只看着楚少戈低声道:“皇上,端王殿下当尽早出宫才好。”
“朕让人备了马车,出了太后宫中白姑娘就与他同乘马车出宫好了。”楚少戈深深看了白叶一眼,目光落在两人搀扶在一起的手臂上片刻才低声道:“还请白姑娘照顾好皇叔才是。”
白叶并未多想,一颗心只记挂着楚容若的身体,连忙低声应了。楚容若却是回头飞快地看了楚少戈一眼,然后身体又往白叶那边略微倾斜了些,让白叶下意识伸手搂到了他身体另外一侧,两人亲密地贴在了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