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很大,婢仆侍卫足有近千人,可这些全都是下人,阿齐敏自十六便授赐爵位,从景阳宫里搬出独居,除非是朋友前来,或是她入宫蹭饭,不然都是一个人孤单解决三餐。今日餐桌上多了一人,虽然这人狼吞虎咽没有说话,可她就觉的开心。
林帛纶天生苦命人,好吃的就是好吃,再好吃的也是好吃,反正味道好就行了,至于有多好,那可分辩不出。他狠吞了一阵,肚子撑饱了,停筷时见阿齐敏端坐椅上喝着茶,模样显然在自已吞咽时已经吃饱。
“太……太好吃了,所以……”扬起个臊涩腼腆神色,他抓了抓脑袋,站起身深鞠道:“再谢公主殿下。”
“不用这么多礼,我金国没那么多规矩。”阿齐敏微笑道,搁下茶杯便也站了起来,确定再问:“吃饱了吗?”
“饱了,饱了。”林帛纶急应,心想这头母狼还不错,最多他改掉口号,只强奸她老妈,不强奸她好了。
阿齐敏没再说话,似在想着什么往饭外外走,入了正厅却不停步,自顾朝大门走去,直到两人过了前园,将抵大门时突然开口。“欧阳,你虽然是宋人,而且身份还很可疑,但是我希望你能留下来,成为我大金的一份子。”
心里正猜测她下午要玩什么阴谋诡计时,这话让林帛纶站定了双腿,眼里镶染着一抹错愕,实在分辩不出,现在的她是真还是假,真的呆立住了。
侧瞥欧阳驻步,阿敏齐也跟停了步子,转身见他一脸错愕看着自已,微笑继续道:“你确实有能力,难怪张元当日要拉拢你入北军。虽然直到现在我仍不知你是何身份,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大宋能给你的,我大金给你更多,留下来吧。”
不是在拭探?林帛纶分辩不出真假,凝看她微笑脸蛋,低垂下头淡声道:“我没有欺骗公主,此次前来确为寻飞雪,公主倘若要强留,欧阳修也回不去,不是吗?”
“是的,我要不放你走,你一辈子都得呆在中都。”阿齐敏点点头,笑看他低下的脑袋,云淡风轻道:“先给你一任父母,百姓是不分大宋和大金,对不对?”
“是的,谁当皇上百姓不会去在乎,他们只在乎生活的幸不幸福,美不美满。”林帛纶赞同,抬起双眼看着她,叹息道:“公主殿下,早晨破的案子实乃巧合,欧阳修自认没有能力任一地父母。”
“那我问你,哪官他就有能力去当官?”阿齐敏不以为意笑道,眸内有着说不出的动人。“欧阳你能说出这番话,那就证明你是个负责任之人,这个顺天府我相信你比谁都当得起。”
话毕,也不等林帛纶说上只字片语,自顾转身往门外跨走。“我不想强迫或勉强你,这样吧,你当来我金朝当半年官,半年后若你仍执意要离开,我阿齐敏绝对信守诺放你走,怎么样?”
现在的自已没有半点选择权,她要如何他都只能受着,偏偏这头母狼却不迫逼。林帛纶心里有一股温暖,要是他只是个寻常的欧阳修,这半年下去他肯定不会再想大宋。但是他不是欧阳修,大宋有他的家,有贤慧的妻子,有等待号令的北军。
“既然公主执意如此,欧阳修又有何话好多,只希望半年过去,公主大人守言守信就是。”林帛纶故作无奈说道。心里则轻声哼哧,不用半年,再过几天他就要走了,应承了她对自已没有半丝坏处。
负手领行在前的阿齐敏眼眉弯弯,似乎连步伐都轻盈了许多,意味深长地笑瞧看低垂下脸的林帛纶,微笑道:“欧阳,我从不给别人第二次机会,可是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我阿齐敏承喏,不管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目的前来,统统一笔勾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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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帛纶重叹出一声,似很不解摇头回答:“公主殿下,欧阳修就是欧阳修,真的没有半点瞒隐,你为何这般怀疑。”
“哼!你不说,到时可别后悔。”笑眯转过,阿齐敏负走大步而前,看你还能隐瞒多久。
林帛纶无语跟在她身后,走过了几条非常热闹的大街,转过一处写有皇城大道街市,周糟的人流消隐,直直往宽大奢豪的大道前行,过了栋栋豪华府邸,前方露出个城门,城上城下兵马值卫,城匾书写三字——紫禁城。
干!惊见那三字,林帛纶额头顿时滑下一颗大汗,急步往领前母狼追问:“公主殿下,您这是要去哪里呀?”
“没看见吗?”阿齐敏手指前方的禁城笑道:“我领你去拜见父皇。”
咕噜!林帛纶额头的窘汗一颗接一颗滑下,这……这……
干!世上还不比这件事更荒唐吗?想他是大宋堂堂的大元帅,却要入大金的皇宫拜见狼皇?我嘞个去,这事要让皇上老爷子知道了,他会怎么样?
突地,林帛纶心脏被一股毛茸茸东西包住,眼里都看见了烟儿、能儿、双儿被项定身首异处了。他娘的,都忘了顺天府是金国皇城府职,这可是京官啊,得上朝议政的。
“公……公主,我……我不当……不当了成不成?”霎时间,林帛纶眼眉齐哀,巴不得一头往城墙撞死算了,且不说烟儿她们,就他堂堂宋庭阁臣入金朝大殿议他大金的政事,世上还有这种事啊,说出去不个个活见鬼了才叫个怪。
阿齐敏见他整张俊脸都绞拧在一团,以为他是害怕面见父皇,微笑安抚道:“欧阳你别害怕,父皇虽然性烈了些,不过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他北军大元帅入金宫拜见狼皇,不会有事?
林帛纶晕乎,老脸一半呆滞木讷,一半阴阳怪气,已经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了,寂寂无言跟着她朝宫里迈入。只见这个金国皇宫比临安那个还要气派,一路上母狼走过之处,不论是太监或是宫女都一律俯身参拜,身份之尊无与伦比。
他恍恍惚惚跟着兜转好几座殿宇,抵达一处巨大门石前,四下大量的黄绒侍卫伫守,门上书写上书房三个大字。见着阿齐敏抵达,侍卫非但不拦,群群退侧低呼:“参见大公主。”
阿齐敏步子下,唤起御卫们,开声询问:“父皇在不在房里?”
侍卫站起,一名臂上绣有白色龙腾侍卫急禀:“圣上刚起,正在书房内。”
听得在,阿齐敏回头唤了怔忡的林帛纶,迈步往门洞里跨了进去,来到上书房门前,对守在外面的一排太监喊道:“通传。”
太监还没应喏,忽从巨大的殿门里传出一道威严无比苍声:“阿敏进来。”
林帛纶听到此中气十足苍声,心里突兀,身为一国之君倒是粗旷呀。肚里纳闷跟着往上书房台阶走上,跨入高高的殿门槛,贼眼四下瞟瞄了一番,都是些附庸风雅东西,和皇上老爷子的御书房差不多,倒是前面的两座香炉烧出的檀香味道很重,闻着直想打喷涕。
这不是真的吧?老子肯定在做梦。
林帛纶眨眼观瞧端坐在御桌前的那位威武老头,头上戴着塔帘珠须冠,脖挂三串三颜朝珠,身着明黄龙袍,箭领三翻九叠,胸口龙头正面,下摆水波曲条,镶有山石宝物,咋一看和清朝的龙袍有七八分相像,正就是完颜泰那斯。
中午时就接到阿敏禀报要带一人替换顺天府,完颜泰端坐在御位,虎目细细观看这个宋地出产的东西,但见他目光徐上徐下打量自已,心想一头猪羊竟敢这么大赫赫的打量自已,不要命了吗?杀气十足的双眉蓦地皱起,沉声大喝:“大胆,见到朕为什么不跪?”
跪你妈,老子连皇上老爷子都不想跪,会去跪你这斯?林帛纶肚里咒骂连天,扬起副吓坏的表情,步伐猛地连踉,屁股直直朝地上砰坐了下去,张口结舌,似吓傻般抖着双唇喃唤:“磕磕磕……磕见……磕见……磕见……”
阿齐敏见他吓的眼都直了,抿笑对完颜泰解释:“父皇,他吓到了。”
瞧见那东西吓跌倒地,完颜泰哈哈朗笑,手指林帛纶骂道:“就这东西也配当顺天府,阿敏你太胡闹了。”
阿齐敏微笑搀扶起林帛纶,转过对完颜泰笑道:“父皇,人不可貌样,他虽然长的呆头呆脑,但是对审判案子见解独到,这不,早晨就刚刚破获了一桩冤假错案呢。”
“哦!”完颜泰扬起个眉,瞟看呆若木鸡的东西,不置可否询问:“阿敏说说,是什么样的冤假错案?”
阿齐敏应了一声,手扯过呆滞的林帛纶,比着他一一把早上的事说了出来。
林帛然面部表情是呆的,脑中却比谁都清楚,心里奇奇怪怪,不就是几天的事嘛,干嘛要这么的折腾他?真他娘有够荒唐的,大宋阁重来金国当一方父母。昏倒,黄河两面百万兵马是恨不得生啃吃吞了对方,可他呢?
已经分辩不出是好笑多一点,还是好哭多一点了,傻眼时耳里突然响起狮吼,林帛纶从错愕里回过神来,惊见完颜泰那斯面部狰狞,鼻头喷烟,手掌御桌咆吼:“该死的东西,这么的昏庸无能也配当顺天府,来人……”
瞬间外面闯进大量御卫,齐声咆应:“皇上!”
“把顺天府砍了。”
“是!”
前惊没完,后惊又至,这句砍了让林帛纶彻底傻眼了,茫然扭看应令虎奔离开众卫,嗡的一声,脑内空空白白,这就砍啦?没听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