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罗二爷面色骤然狰狞,老脸通红,“你这下三滥胚子,口出这等秽言污我!老三,这便是你的贵客么?你从哪里找来的这等客人,我看你还想领着去见主人,你莫要玷污了主人一世声望——”
“玷污你妈的头啊!你个不仁不义、无德无耻的虐待狂!”筱羽被他一骂,这蛮劲上来,便是天王老子也不怕了,何况那伍大人、洛知府都被他指着鼻子骂过,又怎会怕了这一个梨园戏子。
“筱公子,你若再口出狂言,我白园的武生可要出来清理逆流了!”那金三爷也被筱羽这一番辱骂惹恼了。
心想你好歹是一个外人,还算不得我白园的贵客,怎可在我白园这般撒野骂人!当下也不管这筱公子之前的一番才识和关于电影大计的见解了,一声怒斥,恨恨地望着筱羽。
“好!那我连你金三爷也一起问!”筱羽一声冷笑,“金三爷,罗二爷,还有各位爷,您们上青楼窑子,娶各房姨太小老婆,你们怎地不去找那二十四岁以上的女子?啊?你们何故要寻那小蛮腰身、二八芳华的青春女子?
“不都是女人么?不都是被你们一帮伪君子玩弄于手掌、折腾于裤裆下的女人么?青春佳人谁不爱,妙龄女子人人疼,谁识闺阁篇篇泪,原是青春过来人!
“你们一帮男人,都爱十六、十七八岁的妙龄佳人,都知道上了二十三四的女子,青春渐逝、韶华已故,身段不复!
“你们都知道男人那时已看不上的女子,却偏偏再让她们彼时再去寻找真情挚爱,再去谈婚论嫁,你们还有人性么?
“在你们这时代,一个女子,最好的青春年华,便是十七八岁到二十一二岁之间,她们终生应有的幸福,也只能于此时觅得!
“过了这韶光,红颜易老,她们二十四、五岁还能寻到什么样的人家?!你们这不是把她们往火坑里推么?
“若她们彼时寻不到如意郎君、真爱痴情,要是再被那些无耻之徒玩弄,说不得她们一生便毁于一旦,或是投靠青楼,生生世世,陷于此劫!你们想过没有?
“你们白园这惨无人道的规矩,倒是谁定下的?这等漠视人伦道义,毁人女子终生幸福,毫无人性,太无人情!简直是冷血之物方可为之!”
女子二十四五岁,在他前世,自然算不上什么,毕竟化妆品大行于世,整容手术流行,二十四五岁的女子完全还可以称为“青春妙龄”。
但在古代,这可完全不能同日而语!这古代的化妆品仅仅是一些胭脂水粉腮红,根本无法遮面,女子的年纪几乎是一眼便可认出。
何况,古人的饮食结构、体质都和现代人差别甚大,在古代,一般人家的女子,一旦十三四岁便可媒聘,十五十六及笄破瓜年纪便可出嫁。
在二十岁之前,乃是她们一生中最美好、容颜最灵妙的时光。上了二十一二,便开始走下坡路,这比现代人所谓的“二十五岁后女人须注意保养”要早了三五年。
是以,这白园定下的规矩,门人弟子二十四岁后方可谈婚论嫁,虽然并非阻隔人伦道义,但这却等于是将她们一生最美好的时光断送荒废,寻个好人好家的梦想,自然便要落空。
古时二十四岁左右的人家女子,若还未出嫁,极是罕见,一旦到了这年纪,除非你是天姿国色、大户千金,若想寻个如意郎君几乎是痴人说梦了。
便是在金三爷、罗二爷一帮人哑口无言、面色恼羞之际,那躺在板凳上的女子突然开口了:
“这位公子,梨园贱女景如烟多谢你今日仗义出言相救,这等恩义景如烟没齿不忘,若是贱女子还能活着,定会给公子烧香祈福!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那景如烟仍旧没抬起头,伏在板凳上,身子轻颤,筱羽听的一阵心酸,走上两步道:“敝人筱羽,景姑娘,你不顾身份低贱,敢于追求真爱,勇于表达,这是你天生的自由,是你们妇女应有的权利,我支持你,敬重你!
“你放心,今天哪怕这白园来了天王老子,我也有办法让你脱得苦厄!这成都府知府大人照样被我骂的找不着北,便是天潢贵胄,王爷公卿,我也能和他攀上关系,我且看谁还敢欺负你一个弱女子!”
他说出这话,心里想到的自然是那伍公子,此人富贵天相,身边一群人对其毕恭毕敬,又有锦衣护卫在侧,只怕身份来历不凡,是个大大的超级官二代。
“不,筱公子,贱女多谢你的仗义之恩!”景如烟躺在板凳上一声悲呼,“我自幼无爹无娘,是师姑和师傅将我抚养长大,我便是他们的孩儿!
“他们无论怎样处罚我,我都认了,这是我的错,是我为逆,是我对不起白园,辜负了师姑师傅的养育栽培之恩,景如烟我便是被打死,我也无怨无悔,只是,只是……”
说到这里,景如烟阵阵痛哭,似是伤心往事幕幕袭来。筱羽听罢,心头尤其不是滋味,以他之精明,如何听不出来,此女似有心事未了,估计多半还是感情之事。
他正要回话,却听金三爷声音传来:“筱公子,今日这事,原本不是你我所能多嘴插手的,如烟既已认了错,我看,二哥估计也不会再责罚她了,既如此,我们还是先去办正事!”
金三被筱羽方才一番话驳的毫无还口之力,此子一张伶牙利嘴,滔滔不绝,口灿莲花,但他说的也的确是有道理!
只是,这些道理,对白园这冷冰冰的祖宗铁训而言,究有何益?规矩终究还是规矩,连主人都不可更改之事,岂又是他们这帮下人能操心的?
那罗二爷也被筱羽一番话说的一头大汗,心下震颤三分,虽并不愿认错,但一听到景如烟如此之言,心肠倒也软了下来,毕竟,此女是他照顾长大、情同父女啊!
照规矩,是要打她五十大板的,按他原本的想法,只要景如烟能认错,打个几板子便得了,可偏生这景如烟自小好强,硬是不认错,以至打到了三十多板,打的她皮开肉绽,几欲晕厥,犹是犟着,一时倒也把罗二爷给激怒了。
当下,他扫了一眼筱羽,冷声道:“如烟,既然今日有人帮你求情,而且看你现在也似有反悔之意,
“只要你记得今后再莫有男女之思,好生排戏,不可恍惚度日,心不在焉,师傅自不会再为难你,今日就得了吧!小成子,给她松绑,送她回去,让娥儿姐给她涂上金疮药!”
那打板子的小成子答应一声,便要给景如烟松绑,却听景如烟喊道:“且慢!师傅,三师叔,如烟还没说完,待我说完了,你们是打还是如何处置,如烟不会再喊一句、哭一声!”
说罢,她极力想抬起头看看筱羽,可一来浑身被绑的结结实实不便动弹,再则浑身剧痛,她早已无力,也只能埋头说话:
“筱公子,景如烟何德何能,能得到公子你这等大义英豪的伟男儿相救!你如此敬重爱护我们世间女子,尤其我还是一个命贱如蝼蚁的梨园戏伶,景如烟感动莫名,三生有幸!
“景如烟料来,你的妻子和红颜知己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最自豪的女人!景如烟羡慕她们,祝福她们!
“筱公子,我手里有一封信笺,我今日自忖不得脱险,绝望之际,本欲吞进肚里。既然今日有幸能遇上公子你,还望筱公子再帮我一个忙,将这封信——”
“你个贱妮子!到此时还不思悔改,犹在念叨你那苟且儿郎!小成子,给我掰开她的手,看看是什么信!”罗二爷瞬时又是一声怒吼。
那小成子一声应诺,蹲下身便要去掰开景如烟的手,却蓦地一声痛呼:“哎哟!”
他的手早被一只大手死死卡住,卡的他骨头一阵梆梆作响!
“滚开!”筱羽一推,那小成子便像一只猴子似的朝一边滚去,“景姑娘,你放心,有我在此,没人敢动你!你这便把信给我,筱羽刀山火海都敢闯,还别说帮人送封信了!我一定把你这封信交到你要送达的人手里!”
景如烟泪如雨下,一阵点头,被紧紧贴住腰身绑着的左手手指一阵搏动,筱羽赶紧伸手上去,从她手指缝里掏出一个已经揉成一团的信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