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江阮握住茶杯笑笑,看了孟时一眼,道:“不用了,哪能常常让小时睡沙发呀。”
他说得是很认真的,刚在外面和孟时说的话是开玩笑的。沙发那么小,睡着也不可能舒服嘛。何况他也是知道孟时有些认床的。
小几上摆了一束桔梗花,散发着很淡的香味儿,不经意间钻入鼻中。灯光是橘黄的,给屋内的摆设罩上一层暖暖的光晕。面前的茶热气袅袅。安谧而宁静。
老太太和孟时都是很会摆设的,小小的一间屋子里,硬是没有杂乱紧凑,温馨得很。
老太太招呼着他吃水果,时间已不早了,余江阮吃了两小块,将杯子里的茶喝了,站起身来告辞。
老太太叮嘱让他路上小心点儿,他也没让孟时,道了晚安就轻轻的关上门走了。
屋子里少了个人,乍然感觉冷清了很多。孟时送了老太太回房间,洗澡之后也倒在了床上,竟然睡得格外的香甜。
越是接近过年,年味越足。院子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年货,孟时放了假,老太太就催着准备年货。
老太太早列好了年货的清单,只要照着单子上买齐就好。只是老太太清单上的种类很多,有好几样东西都是要跑大市场才能买到的。
天气冷人多孟时也不放心老太太和她一起出门,就独自去买。先把超市里能买的买了,然后再把买不到的勾出来,去大市场。
这一天下来比上一天班还累,连午饭也只在外面吃了一碗面。回到家余江阮竟然在,他帮忙将东西拧到厨房,孟时就问道:“你怎么来了?”
余江阮微微笑笑,往外面看了一眼,道:“家里有事,我要明天要回去,可能得明年才能过来了。提前过来给外婆过年。”
孟时哦了一声,这是她早算到的,一点儿也不惊讶。她将食材摆了出来,该放进冰箱的放冰箱,然后问道:“想吃什么我做……要明年才见了。”
余江阮笑笑,道:“不用麻烦的,我什么时候过来老太太也没缺过我吃的。随便吃点儿就行。”
老太太在外面,他不好在厨房里多呆。说完就出去了。虽然他说随便吃点儿,孟时还是弄了好几个菜。将准备的年货也拿了出来。
老太太和余江阮也帮忙,没多大会儿菜就摆上桌了。孟时将樱桃果酒盛了出来,老太太笑着道:“小余要明年才过来了,我们大家提前庆祝新年。”
余江阮嘴很甜的祝老太太新年快乐,身体安康。老太太笑眯眯的,拿出了一红包来,道:“我的一点儿心意,不许推辞。”
余江阮怎么也没想到老太太会给他发红包,不过他还是很大方的接了,笑着向老太太道谢。
吃过饭,老太太回房间休息。余江阮主动的去厨房洗碗,孟时今儿真累了,也任由着他折腾。
余江阮没多大会儿就将厨房收拾好了,他拿了外套,手抄在裤兜里,偏着头微笑着道:“出去走走?”
他的声音刻意的压得低低的,孟时还没回答,他又轻轻的抱住了她,闷闷的道:“我明儿早上就得走。”
孟时轻轻的道:“我去拿外套。”
孟时没再去和老太太打招呼,两人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刚出院子,余江阮就将他的围巾给孟时围上,握着她的手往小巷外走。
小巷里更加寂静,两旁的路灯昏黄,两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拉得长长的。走着走着的,余江阮突然站住,将孟时抱进怀里,低低的道:“我至少得过了正月初三才能过来,有没有什么让我带的?”
孟时轻声说没有,余江阮将她抱得更紧些,又道:“手机不许关机,也不许不接我电话。有什么事儿就告诉我……”
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孟时应了声好。手冻得有些僵了,她顿了下,道:“要不要找个地方坐坐?”
余江阮说好,两人到巷子外溜达了一圈。其实也没什么可去的地方,孟时就开了门到店里。货架上已经没快递了,看起来空荡荡的,也冷清得很。孟时将暖气片打开,余江阮就将她抱坐在腿上。就那么静静的抱着。
安静的空间里能听得到彼此的心跳声,余江阮的唇刚落到孟时的唇上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有些恼的,摁着孟时不许动,然后接了电话。
号码是个陌生的号码,他喂了一声。那边并没有声音,他又耐着性子的喂了声。
过了那么十几秒,电话那端才传来了声音:“阮阮,是我。”
轻轻的女声,却是余江阮熟悉至极的。他感觉到自己是有些僵的,随即淡淡的道:“嗯,什么事?”
他松开了孟时,许是他的语气太冷淡,电话那边顿了好会儿,才道:“你还在外地吗?”
余江阮说是的,孟时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他,他接过,却没有喝。慢慢的走到窗前。
电话那边的邰音芮笑笑,语气也跟着轻松起来,道:“不是好久没见你了吗?回来可以聚聚的吧?我听霏霏说你今年一直在外地。”
余江阮说行的,微微的顿了下,他就道:“没事儿挂了。”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也同样有很久没有打过电话了。他的语气谈不上冷漠,但却是疏离的。
邰音芮沉默了下,笑笑,道:“那阮阮你忙吧,那么晚的打扰你了。”
许是想找点儿场子回来,她先挂了电话。余江阮将手机放好,回过头没见孟时,走出去些才发现门开了条缝。他走了过去,孟时两手插在衣兜里,站在门口踢着石子儿。
他走了过去,微笑着道:“站在不冷吗?”
孟时回过头,看了看时间,道:“不早了,你要不想回去就在这边歇下吧。里面有张小床的。”那是平时她中午休息时用的。
余江阮仰头看了看灰沉沉的天空,已经在飘起雪花儿了。他就说不用了,他伸手揉了揉孟时的头,微笑着道:“我送你回去。”
孟时说不用了,也没多远的。余江阮往巷子里看了一眼,没坚持,伸手抱了抱她,轻声道:“新年快乐,明年见。”
孟时也轻声说新年快乐。余江阮上车走了,孟时双手插在衣兜里慢慢的往回走。片片的雪花儿落在脸上,冰凉冰凉的。她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最终变成了一小黑点。
余江阮回到京都就忙了起来,余部长的身体不好,他在阮女士的授意之下整天忙前忙后的当着司机。年底余部长是最忙的,常常回到家中都是深夜了。等到余部长这边消停了,他又开始往爷爷姥爷家里跑。
他每年的大年夜都是两边跑,一家人在爷爷家里吃了年夜饭,然后又赶往姥爷家里。爷爷家里的人要多些,姥爷家稍微要少些。舅舅只有一个女儿,小姨和小姨夫都是要等着初一才过来拜年。
余江阮到姥爷家里要比爷爷家里清静自由得多,奶奶是希望他从政的。时不时的都会念叨上几句。姥爷和姥姥则不一样,做什么都随着他,在适当的时候给予支持。舅舅是大学教授,为人和善,既是长辈又是朋友。小表妹刚上大学,很开朗,妙语连珠的。
因为他要过去,每年姥爷家里的年夜饭都要晚些。余江阮一进屋,阿姨就接过他的外套。他乖巧嘴甜的和长辈打了招呼,然后才在饭桌前坐下来。
舅妈准备年夜饭是用了心的,几道他爱吃的菜都做了。这边用饭安静很多,也没那么多规矩。余江阮这才真正的放松下来。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吃过饭后他和姥爷去了书房,个老爷子沏了茶,坐下老爷子就问道:“我听你舅舅说你父亲过了年要参加竞选,做好准备了吗?”
余江阮笑笑,道:“您知道他的事情我都是不过问的。”
老爷子叹了口气,指着他道:“你这小子的性格也是倔的。”微微的顿了顿,他问道:“这么说来,你是真不打算再接你父亲的班了?”
余江阮脸上的表情认真了起来,道:“我从来就没想过要从政。姥爷,您不会也要给他当说客吧?”
他们从来都是不管他的,突然问起这事,八成是阮女士又过来说什么了。
老爷子敲了他的头一下,虎着脸道:“你这小没良心的,我什么时候不是站你这边的?”
余江阮嘿嘿的笑了起来,乖巧的道:“谢谢姥爷。”
老爷子摆摆手,脸上的神情严肃了起来,道:“先别谢得太早,我问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前段时间你妈不是让你去相亲了吗?就没一合适的?”
余江阮笑笑,站起来给老爷子捶着背,道:“这您就别操心了,您外孙长得那么帅,人也聪明着呢,难道您还担心找不着孙媳妇吗?结婚这事儿嘛,得顺其自然啊,急不得的。我总要好好挑,以后才不至于后悔,您说对吧?”
老爷子点点头,道:“婚姻不是儿戏,我们家是没有离婚的先例的。找着了就带来我看看。”
余江阮笑着应好。这算是结束这次谈话了,他松了口气,出去陪着姥姥和舅妈舅舅打牌。他是有挺长时间没到这边来了,嘴也格外的甜。舅妈直笑着骂他鬼精灵,油嘴滑舌的。
老太太的心情好,精神也好了起来,守夜结束,她才去休息。余江阮这才有了时间给孟时打电话。他回来之后只给孟时打过一回电话,她在忙,院子里吵得很,没说几句就挂了电话。
他有时间的时候都已经是大晚上的,那时候她差不多都已经睡了。她失眠得厉害,吵醒就更不好入睡了。
电话没响多大会儿就接了起来,孟时喂了声,声音压得低低的。她才刚送走孟叔和孟涛,老太太忙了一天,两人刚走就睡下了。她还在拖地,怕吵到老太太连话也不敢大声说。
余江阮轻轻的说了声新年快乐,然后微笑着问孟时都吃了些什么年夜菜。孟时想了想,道:“很多,老太太亲自下的厨。”
她在一旁打杂,做的好几道菜都给院子里的其他几家人送去了。年夜饭准备得是很隆重的,老太太对这一直都是很看重的。
今晚是特别开心的,她还喝了两杯红酒。脑子里非常的清醒,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落下过。
余江阮就问都吃了些什么,孟时报了几个菜名,然后问道:“你呢?”
余江阮想想,道:“可多了,在爷爷家里吃,也在姥爷家里吃。赶两场。”他说着也笑了起来。开始说着家里的趣事。
孟时微笑着听着,余江阮的年过得是多姿多彩的。比起来她就要单调得多了。等到余江阮说完,她就轻声问道:“明天一定很忙吧?”
家里的人多,得一一的拜年,肯定是得忙的。余江阮说是,最近几天都会很忙。孟时就说那早点儿睡吧。
余江阮说不急的,顿了顿,又道:“你最近都在干什么了?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孟时这几天的日子其实过得很单调的,她就说你不是忙嘛。余江阮就说再忙接一个电话的时间总是有的呀。
孟时就不说话了。余江阮没再逼她,微笑着说你明天会很忙吗?孟时说不忙。
应该说她这几天都是处于很闲的状态,不过这边比老宅热闹多了,小孩子很多,放假了每天天亮院子里就是吵吵嚷嚷的。
余江阮就问她在干什么,孟时说还在拖地。余江阮顿了一下,那你先忙,早点儿睡。他表妹在阳台上叫他了。
孟时也听见了,应了声好,然后挂断了电话。
余江阮回过身,他的表妹阮岩岩就鬼鬼祟祟的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问道:“表哥,你在和谁打电话呀?悄悄告诉我,我保证谁也不告诉。”
余江阮才不卖她的帐,笑着道:“和朋友呗,刚没见你,不是躲着偷偷打电话去了?”
阮岩岩哼了声,道:“表哥你怎么那么无趣呀?”
余江阮摸着下巴想了想,道:“我老了呗,哪能和你们一样。”
阮岩岩吐吐舌头,道:“哪有老呀,你要从我们学校里走一着,保证迷倒无数小姑娘。”
余江阮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下,哼了声,道:“舅妈说我油嘴滑舌的,油嘴滑舌的是你好不好?你这到底是跟谁学的呀?”
“当然是跟你。”阮岩岩扮了个鬼脸。
余江阮笑了起来,摸摸她的头。兄妹俩的感情是很好的,余江阮在这边长大,带着阮岩岩干了好些挨揍的事。
两人明早都是得拜年的,余江阮的舅舅在客厅里让他们早点儿睡,明天得早起。两人道了晚安,各自回房间了。
余江阮回到房间,却没有睡意。他抽了一支烟,在窗边站了好会儿,才躺在床上。
余江阮初一初二都在拜年,过了初三才闲了下来。早上刚偷懒睡了个懒觉,许赭就打电话来,让他晚上出去聚聚。余江阮还有些迷糊不清的,就问都有些谁。许赭说挺多的,他顿了下,就应了声好。
起床洗脸刷了牙,阮岩岩就打来电话,说是老太太让他过去吃饭。阮女士和余部长都在老宅,阿姨放了假,余江阮也只有去蹭饭吃。
他在姥爷家里呆了一整天,晚上出去时阮岩岩赖着他,说是要他带着她出去玩。余江阮舅舅舅妈的管教是很严格的,小姑娘这几天除了拜年就在家里呆着的。
余江阮让她保证不许喝酒,然后带着她出了门。他倒是不急的,一路带着阮岩岩吃吃喝喝的,到地儿的时候早过了点儿了。
他和阮岩岩刚进大厅,就见许赭和邰音芮在一旁说着什么。阮岩岩拉了拉他的衣袖,道:“哥……那不是那个吗?”
余江阮还没说话,邰音芮就看了过来。她脸上的笑容明媚,微微点点头打招呼:“过来了。”
许赭有些尴尬的,也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余江阮客气的问道:“什么时候到的?”
邰音芮比以前瘦了些,身材更好更性感。她穿着貂皮大衣,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
“大年夜就回来了。想去拜访阮阿姨的,怕你不欢迎。”她半是玩笑半是真的说着,语气幽幽的。
余江阮没回答,许赭出来打圆场,笑着道:“都遇见了就一起上去吧。”
余江阮点头,气氛有些僵硬。许赭努力的活跃,余江阮一点儿也没卖账。上了楼,邰音芮突然道:“阮阮,我想和你挺谈谈。”
她并没有避讳,叫得很亲昵的。阮岩岩很知趣的,看向余江阮征求他的意见。余江阮点点头,道:“你先和许赭一起进去。”微微的顿了下,他警告道:“不许喝酒。”
阮岩岩乖巧的点头,看了邰音芮一眼,道:“那我进去了,哥你要有事叫我。”
余江阮忍不住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道:“去吧。能有什么事儿呀。”
他的语气很轻松的,许赭无奈的看了邰音芮一眼,只得带着阮岩岩往包间里走。
待到两人的背影消失,余江阮才收回视线,问道:“什么事?”
邰音芮抽出一支烟抽着,笑笑,道:“阮阮,你是恨我的吧?”
余江阮也笑笑,道:“我恨你什么呀?你想多了。”
他轻描淡写的带过,无视掉邰音芮幽怨的神情。
他也太不给面子了些,邰音芮的脸上有些挂不住,道:“找个地方坐坐?”
余江阮的眉头皱了下,人来人往的那么站着确实不太好。这边常有人往来的,要是传到阮女士耳朵里,不知道又会生出些什么事了。
余江阮点头说好。邰音芮是早有准备的,在楼上就有房间。余江阮才刚进房间,邰音芮就抱住了他。
她身上有很浓烈的香水味和烟味,余江阮的眉头又皱了下。他推了一下没推开,有些无奈的道:“音芮,这样不合适。”
邰音芮将头埋在他胸口,过了会儿才幽幽的道:“你以前都叫我芮芮的。”
她的声音闷闷的,带了些委屈。余江阮笑笑,道:“只是个称呼而已。”
邰音芮就抬起头来,一张漂亮的脸上带了些狡黠:“那你以后就叫我芮芮。”
余江阮没说话。她也知道这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轻轻的道:“我和迟仰准备离婚了。”
余江阮有些吃惊,道:“为什么?你们才结婚……”他说到这儿没有再说下去。
邰音芮松开了他,笑笑道:“这是迟早的事儿。”她没解释什么,脸上有些疲惫。
余江阮想问她是既然是迟早的事儿为什么要结婚,但他没问。沉默了一下,问道:“家里人都知道了吗?”
邰音芮点点头,道:“都知道了,我爸不同意。”她的脸上有些无奈,看了余江阮一眼,道:“霏霏没告诉过你?”
余江阮说没有。他顿了下,道:“有什么事儿说一声,能帮忙的我尽量。”
邰音芮说了声谢谢。
余江阮有些想抽烟,他克制了下来,看了看时间,道:“下去吧,他们待会儿得找了。”
邰音芮没动,过了下,才轻轻的问道:“阮阮,你这段时间还好吗?”
余江阮说挺好的,又说了句走吧。不等邰音芮再说话,他就拉开门走了出去。下了楼就见阮岩岩等在走廊里,见着他又往他的身后看了看,道:“你去哪儿了?”
余江阮知道她在看什么,不过什么都没说,道:“不是让你和许赭一起吗?怎么出来了?”
阮岩岩耸耸肩,道:“有什么好玩的,没劲儿。”
余江阮挑了挑眉,道:“不是你自己闹着要出来玩的吗?”
阮岩岩撇了下嘴,道:“谁知道是一群老头子呀。”她又往余江阮的后面看了看,道:“她找你干什么?”
余江阮装疯卖傻,边往里走边道:“谁?”
阮岩岩哼了声,道:“这种人有什么好的,你别好了伤疤忘了疼。”她语气里对邰音芮的全是不满。
她和余江阮的感情好,和邰音芮分手的那段时间,余江阮的消沉她是见到了的。就算对邰音芮有点儿好感那时候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