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刺客!”
灯火瞬间通明,殿外灯火映亮了宝珍宫内,传来侍卫禀报的声音:“公主,可还安睡?”
风纪远与安乐心对视一眼,这时候他才看清他的姑娘何时已经清瘦如斯,泼墨一般的云发披散肩头纤背,中衣包裹下的身子过于纤细,显得白色绡衣宽大空荡。掌下的楚腰仿佛不肖用力则可折断一般。
室内一时沉寂无声,乐心同样不解看着他。
室外侍卫欲推门进殿:“公主?”
宝珍宫里的太监宫女全惊醒了,“公主?公主您醒着吗?”这是乐心宫中的近身宫女思乐。
安乐心回过神来,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床缘,有些粗糙的大掌扶在她腰上的男子,才以一副刚刚睡醒的迷蒙声音应答:“何事扰本宫清梦?”
殿外的人听公主的声音无甚异样,侍卫首领慕寒思虑一下,为难请求:“公主见谅,方才宫中闯入了刺客,卑职眼见他往宝珍宫方向逃窜。卑职斗胆,还望公主允许我等进殿探查一番,也好保证公主安全。”
“放肆,本宫的寝殿也是你们说进就能进的?这里无事,你们还是去别处查探吧。去晚了,怕是那刺客已经逃了。”殿内女子绵软的声音虽有几分厉色,却听来不足以震慑人心。在风纪远听来倒有几分说不出的可爱。
慕寒拱手,精锐的眸子盯着紧闭的宝珍殿门,执意要查探一番,“公主若是不想我等粗野之夫进入,那么请公主的近身宫女进去一瞧,也好让卑职做到尽职尽责可好?请公主体谅我等职责所在。”
素白的指无意地抓着锦被,她的紧张之色风纪远看在眼中。微微一笑,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身影已不知引至何处。乐心逡巡四下,哪里还见得他的身形?
无奈,“进来吧。”
厚重的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霎时殿内光火大亮,安乐心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思乐等几个小宫女碎步绕过银屏画风,掀开珠帘细纱。
殿内无恙,唯有美人斜靠床柱。
思乐福身:“奴婢扰了公主清梦,实为无奈之举,还望公主恕罪。”
“罢了,你带她们在殿内细细查探一番,一则让本宫安心,再则也好让慕寒统领尽责。去吧......”
“是....”
五个俏丽的小宫女想也是刚从被窝中匆匆爬出,发髻松散,钗环未着。见她们四散开来,在殿内巡视,安乐心拥了拥衾被,殿外吹进来的风让她有些微凉。
思乐心细,眼尖地瞅见公主的小动作,连忙探完了带着其他四人离开,殿门再次吱呀一声紧闭。室内的光线又恢复了昏暗,又是一番不太适应。
不久,慕寒的声音传来,虽含有歉意,倒也不卑不亢:“打扰公主了,卑职告退。”听得他呼喝一声,一群人来的莫名,去得也快。呼呼啦啦一阵声响,室内的光线彻底暗下来,她长长呼出一口气。今夜,她竟如此大胆......
殿内只剩下轻浅的呼吸声,她不知那人走了没有,抓住衾被一角的手竟微微有些汗湿,是紧张?她,还想再见一面.....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黑暗中有温热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她心尖一动,他还在!
听得他温声细语:“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嫁给别人。”于千都,于他,她都不能嫁!
“你....”贝齿咬唇,明知他这番话说与的人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女子,“可知我是谁?”
风纪远眉眼温柔含笑,继而正色严肃可惜在夜色的掩护下,她并没有看到,“不管你变成了什么身份,永远不变的就是我风纪远的未婚妻,未来的风家主母。”大掌捧着她瘦小的面颊,黑暗中四目相对,“这是我最后一次申明我的心意,日后不会再提,如此,你可懂我的心意?”
素手隔着暗夜抚摸这从天而降的男子,唇间笑得苦涩,“纪远.....”请原谅我,第一面我就骗了你,窃取了属于别人的温情。你的她....不知是否尚在人间,若是不幸香消玉殒,人间得此良人,她....该瞑目了。
额间一枚重重的吻落下,他说:“等我!”
等我。记忆深处是谁也曾经这样对她说过?他,翻窗离去。泪,潸然而下。
此行没有任何人知道,夜风耳边呼啸,攀飞檐、越屋宇,几多闪躲,风纪远眉目深锁,目光冷峻。适才的刺客.....这么巧合......
果然,黑衣夜行却迎面撞来同样黑衣人,对方黑巾遮面,见了他似乎笑意一抹而过,翻身一跃而下。风纪远暗道糟糕,果然尾随而至的是大批禁卫军,松油火把骤然亮了半边天,慕寒指着尚在屋宇之上的风纪远大喊:“在那儿!抓住他!”
禁卫军,身负大内护卫职责,个个身手不凡。
风纪远黑巾之下的面容冷酷,暴露于外的黑眸冷光森然,刚刚那人....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司桓宇特地为他准备的。冷哼一声,看来他实在太低估这位王爷了。
侍卫持剑翻跃,立于飞檐,银光亮眼,风纪远不欲与之纠缠。地面之上,一片银盔亮甲,黑眸微动,眼下他已经在盘算如何脱身。慕寒一声令下,“给我拿下!”
此处地处偏冷的无人宫中一隅,禁卫军能出现在这里,是刚刚那黑衣人以身引至。硬拼不是明智之举,何况他并不想暴露自己,随身兵器无一物。
夜风之中,弦月之下,琉璃瓦上,你来我往,一招一式,以一敌多。风纪远一身黑衣轻巧敏捷,并不恋战,闪躲之间还招之间,他的大脑急速运转。连越几座屋宇,侍卫紧跟不舍,地面的禁卫军身后紧跟,此刻还没有跟上来。风纪远瞅准机会,一个暗器的假招,赢得片刻脱身的机会。
眼看胜利在望,可是他严防紧守,还是没能躲过始终藏在暗处的那人。连风纪远都没想到,一直暗中尾随的那人竟然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迷药药性很强,即便他黑巾遮掩口鼻,却还是清醒不复,挣扎间,他冷笑,“王爷还真是为了本将军煞费苦心啊,派出亲身守卫?”
常剑挑眉,竟被他认了出来!身后禁卫军眨眼将至,常剑一言不发飞身离去。
深思逐渐模糊,呼拥而至的禁卫军身影几重,松油火把飘忽不定。他孤身一人被禁卫军围堵在圈子中心。
慕寒冷眉踏步而至,“唰”以剑鞘挑开,满面震惊,四周怒目而视的禁卫军在看清人脸的瞬间皆吸了一口凉气。
“风将军!?”慕寒震惊,后退一步。
风纪远再也撑不住药力,颓然倒下。
常剑一身黑衣来不及退下,急匆匆去司桓宇面前复命。
司桓宇一身白衣袒胸露怀,及腰墨发并未束冠,只在发尾以绢帛发带轻系,地龙温热,或许因为饮了几盅佳酿,面上微酡,美人对影独酌,眼角眉梢风情无限,尽数风流,常剑险些看入了迷,着了魔。
见司桓宇朝他看来,连忙收了心神,单膝跪地,利落回报:“启禀王爷,一切均按照王爷计划进行。”
司桓宇挑眉勾唇,慵媚之态饮尽杯中酒,歪靠在软榻上之上:“她呢?”
常剑顿住,面上犹豫之色,到底还是说了:“他,公主见过他了。”
玉手摩挲着同为脂玉的杯盅,“......都不记得他了,还能执手想看....”微哼,面色阴沉下来,“你退下吧。”
莲盏轻曳,常见离去,夜风趁机窜进室内窥探微醺美人。
“啪”玉盅落地,化作玉珠无数,大大小小,崩裂四处。
慕寒对这位年轻的边关统帅向来佩服崇拜,可是.....看着已然昏迷的风纪远他为难的很。对于宝珍公主与风将军的事情他有所耳闻。未婚妻一跃成为宝珍公主,不日即将远嫁,慕寒也有心仪的女子,他想自己或许理解风纪远夜探皇宫的心情。
语气低沉,无奈:“把风将军带走。”
几个禁卫军相互看一眼,才上前架起已经昏迷的高大男子。
这一夜的折腾,惊动了不少娘娘妃嫔,这消息想捂也捂不住了。皇上的病情一直在反复,华隆殿那边先前加紧了守卫,倒是没有惊动他。
但是这事儿必得禀报皇上。慕寒苦恼,风将军是为边关统帅,没有听说皇上下诏招他回来过,看这样子是私自回京。他身无一兵半器,此夜闯皇宫不必说,自是冲着宝珍宫里那位来的。
慕寒长叹一口气,儿女情长,果真是让英雄气短....想到心中那个始终只能远观的女子,他心下黯然,若他也有风将军的勇气也不至于落得个只能躲在远处只盼看她几眼的下场。
“风将军,卑职佩服。”拾起心中怅惘,抬步离开了此地。
风纪远昏迷....
明日,将是如何一番光景?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