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劳田公子费心。”贞娘回道。整个人也微微侧开起步,跟田本昌拉开距离。
“贞娘,何必说这负气话啊,我们之间本不过是一点误会罢了。”那田本昌却是继续道。
一只误会?贞娘心中腾起一股怒火。她被田家扣上克夫的名头,田家更是闹到自家门里来退亲,这些,于别人都无所谓。唯有她,不管是克夫还是被退亲,那都是落到别人嘴里的话柄。如今她这年纪,本是媒婆们踏破门坎来说亲的时候。
可如今呢,竟没一个提亲的上门,家里人嘴上无所谓,其实哪一个不在肚子里暗暗发愁。
这全是拜田家所赐,这是一点点误会吗?
再说了,若是田本昌真当是误会,那他平安回来后,他就该亲自登门,别的不说,总得给她李贞娘一个说法吧。
可他全当没这回事了?便是上回相遇,也不曾说什么误会的话。
如今却这么说,为什么?还不是因着之前田家想攀上言公公家的亲事。
如今,言公公倒霉了,得,田本昌又来跟她说误会,这里面是什么心思贞娘也能mō着一二。
还不是因为如今她制墨的名头出来了,田家觉得有利可图,。
田氏墨坊如今在如火如荼的筹备之中。
听说,田氏放出高价求各种顶级墨方,田家的野心不小呢。
正好如今没了言小姐那一头的事,退而求其次呗。真是打得如意算盘。
“田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误不误会呢大家心里清楚,有些事情不需要说的太明白,贞娘在这里祝田公子跟言小姐百年好合。”贞娘一脸真诚的道。
贞娘这话就有些损了,不过,也并没太大的错处,虽然田家跟言家议亲的事已经作罢,但外间之人并不是太清楚,之前田言两府议亲那也是闹的沸沸扬扬的,贞娘如今这话憋的田本昌都没法子回。
否认的话,那岂不是就证明了,田家看言家出事,出尔反尔,失了诚信。
所以,有些事情,可以那样做,但却不能说出来。
这会儿田本昌只得黑沉个脸,以前倒是不晓得这丫头这么一张利嘴的。
贞娘这时离开了队伍,挤到前面去,笑嘻嘻的朝前面一位大叔鞠了个躬,顺利插队,水伯忙不叠的帮着贞娘打满了水。
贞娘又朝着排队的人不好意思的嘻嘻一笑。
“行了行了,打好水就快回家去,苍蝇嗡嗡叫的,是很烦人。”一个快嘴的大嫂道,正是贞娘家对门,方怀德家的娘子。
方怀德这些年在苏州做生意,赵氏给李景福带信带东西都是麻烦方怀德的。
“嗯。”贞娘点头,再一笑就提着热水回家了。
边上田本昌听到怀德嫂的话,脸sè更黑了。
……
碎雪加上雪子,空气中便有一股冷冻的滋味,让人冷的筋骨都的了。
过得几日,言公公那边终于把材料准备齐了,还是由那管家送到李家,贞娘熬制材料,闷头干了几日活,总算是把八宝五胆墨制了出来,不过天冷,还需得再yīn干几天。
如此十多天就过去了,如今正是腊月中。
天飘着小雨。
“爷爷,药墨好了,我给言小姐那边送去。”贞娘披着一件蓑衣,头号上戴着一个竹斗笠,将一只桃木盒子紧紧的抱在怀里,药墨就装在盒子里面,准备送去言府。
前几天,言府管家来催了几次,这两天倒是不见人影了。
“去吧,路上小心点。”李老掌柜的道。
贞娘便抱着盒子出门了,细密密的雨,如果是在春天,颇有些诗意的,可在这冬天,贞娘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脚快冻得掉下来了。
于是也顾不得雨水打湿了kùtuǐ,一路小跑的穿过城门洞,到了太白楼那边。
才刚到言府门口,却见言公公坐着一顶软轿出来,边上shì卫,长随,小厮环卫着,颇有些意气昂扬的味道。
那管家看到贞娘,笑着打招呼:“李姑娘来了,可是药墨制好了?”
“嗯,正是。”贞娘点点头。
“好,好。”那公公liáo起轿帘子冲着贞娘一脸高兴的点头道,然后吩咐边上一个小厮:“你带李姑娘去见钱妈,让钱妈带李姑娘去见小姐。”
“是,公公。”那小厮连忙应声。
接着言公公又在管家耳边低语了句,那管家随后又将那小厮叫到身边,叮嘱了几句,然后冲着贞娘道:“李姑娘,公公这边有事忙,小姐那边就交给你了。”那管家道。
随后匆匆点头,就随着言公公出发了。
贞娘不由的微微疑huò,言公公什么事这么急,虽说言小姐是言公公自幼收养在身边的族女,但大家都知道,言公公是拿言小姐当亲生女儿疼。
须知越是公公,就越重视身后之事,言公公早就放出话来了,言香兰不管嫁谁,以后膝下必有一子姓言,是要为言公公承亡继绝的。
所以,言公公拿言小姐是当眼睛珠子在疼。
可如今事关言小姐冶病的事情,言公公居然顾不上,那必然是有比言香兰更重要的事情。
贞娘琢磨着,看言公公那意气昂扬的味道,显然已经脱了之前的困局,贞娘猜不离十是严世蕃的事爆发了,这段时间,贞娘只顾着制药墨,倒没去想这事情了,如今一想,应该就是这时候了,是腊月里,严世蕃出事,罗家必不能善了,而之前言公公因罗家吃了那么大的亏,这会儿岂有不趁你病要你命的道理。
贞娘边想着边随着那小厮进了言府。
“言姑娘,管家让小的给你带句话,让你们李墨着手准备竞选贡墨之事。”那小厮连带路边道。
“贡墨不是今年才定的罗家吗?管家这话是什么意思呢?”贞娘虽然猜到了事情的可能,但并未证实。所以,消息还需求证。
说着,贞娘从怀里掏了一小块碎银,肉痛的很。
贡墨每三年定一次,今年正好是选贡墨的年份,但因着罗家在朝中的关系,最后根本没有选,朝廷直接定了罗家。所以,按惯例来说,下次竞选贡墨应该是在三年后。
那一小块碎银对于贞娘来说肉痛的很,但对于小厮来说,他常年跟在言公公身边,这等打赏早就不放在眼里了。不过想着这姑娘是来给小姐冶病的,公公对她也颇为抬举。
虽说这钱给的少,但本着结好的心思,倒也不嫌。便压低着声音道:“御史林大人把严世蕃给告了,严世蕃下了大牢,罗龙文也陪着蹲了牢房,这罗家红火不了两天了。”
“哦哦哦。好的,我记下了,谢谢哥儿。”贞娘一幅怕怕的样子道。
这一下算是证实了她心中的猜想,罗家完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不客气。”那小厮应着。
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后院,那小厮让后院的妈子叫了钱妈过来,便退下了。
贞娘又随着钱妈见了言香兰,先给言香兰上了药墨,之后,教了钱妈每日用药方法及用量。
等得钱妈弄明白之后,贞娘便告辞了,言姑娘这背疮可不象是郑婶儿那样,能两个时辰就消掉,得不少时日的调理。
至于药墨的钱,贞娘没收,之前言公公准备的材料充足,贞娘制了不少药墨,给言公公送了一半,她自己留下一半,全当是药资。
钱妈送贞娘出了府。随后贞娘几乎是一路小跑的回家。
“爷爷,言公公让人跟我说,让咱们李家墨坊首手准备竞选贡墨。”贞娘一进家门,就冲着厅上正抱着个火篮子烘手的李老掌柜道。
门帘掀开,一阵冷风直灌了进来,赵氏连忙将门上的厚帘子拉实,回头瞪了贞娘一眼道:“做事毛毛燥燥的,你不知道你爷爷咳的厉害啊,门帘不拉好,就一惊一咋的,这冷风灌进来,你爷爷受得了吗?”
贞娘卖乖的笑了笑,一时疏忽了。
随后赵氏又道:“不是今年才又定的罗家吗?怎么好好的叫我们李家竞选?”
一边李老掌柜的也盯着贞娘,让她继续解释。
“罗家出事了。”贞娘道,把那小厮跟她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事有没有谱啊,几年前罗家不也差点出事,可最后啥事也没有。”赵氏在一边嘀咕道。
“娘,有些事情可一不可再,再说了,甭管那些,总之有备无患。”贞娘道。
“嗯,贞娘这话说的在理,有备无患,我这就去一趟墨坊。”
李老掌柜的也坐不住了。
李家墨坊几次蹉跎,而今又是一次机会,当然这还得看贞娘那药墨有没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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