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的钱庄叫汇源钱庄。
贞娘站在馒头铺的门口,看着对门来来往往的人,进钱庄的贺客不少,但大多也就是平日跟孙家走的近的人家,那名望最高的说起来也就是田家了,官面上的人竟是一个也没见出现,如果都是这样的底子,那代孙家将如何撑得起钱庄的业务?
不过,贞娘也发现一点,看那些在钱庄进进出出的护卫,都是一些个脸膛黑黝黝的汉子,颇有一种满脸风霜的彪悍,面生的很,也不知孙家从哪里请来的,让人有些不敢小窥。
这时,又有一个戴着黑纱帏帽的fù人,在几个护卫的拥护下进了钱庄。
一边孙佰一和他媳fù儿更是热情的相迎着。
不知这夫人是何种身份?贞娘琢磨着,抬眼之际,对面的孙月娟也正好看过来,两人目光相对,相视一眼,贞娘拍了拍衣襟,然后又冲着她拱了拱手,算是贺喜,至于是贺孙月娟定亲之喜又或是孙家开业之喜,就只有自己理解了。
孙月娟抿了抿chún,回头看了店里一眼,便冲着贞娘点了点头,随后又继续忙活着招呼来贺喜的女眷,再不朝贞娘这边看一眼。
自上回相谈过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说话过。
等到鞭炮声停歇,贞娘便拿着面块往回走。结果却在路口看到二狗贼头贼脑的。
“二狗,又偷懒了,现在是上工时间吧,没的说,扣工钱。”贞娘没好气的瞪着他。
那二狗没想到溜号被贞姑娘抓个正着,颇有些烦恼的抓了抓脑袋,随后想起什么似的冲着贞娘道:“一个消息,贞姑娘愿凉则个。”
“规矩就是规矩,岂能拿来交换,若是墨坊里的工人个个都象你这样,咱们李家墨坊还开不开了?”贞娘坚持的道。
“重要消息,你难道不想知道孙家开钱庄背后是什么人吗?”那二狗继续道。
贞娘听得二狗这么说,别说,她还真想知道。不由的挑了挑眉:“那你说说看。”
那神情明显着就是让二狗说说看,能不能抵全看她贞娘的意思。
“好吧好吧,我先说。”二狗没法子,一副吃了大亏的样子道:“汇源钱庄背后的东家是王大家,那孙佰一的媳fù儿翠香正是王大家的妹子。”
王大家?王翠翘?这已经是贞娘第二次听说了,第一次便是在太白楼贡墨竞选时,当时是只闻其名没见其人。
“王翠翘,海寇徐海的夫人?”贞娘确认。
“正是。”二狗点点头。
贞娘不由的一阵惊讶,这位还真的是没死啊,记得许多戏曲上都说她最后投水自尽了,想着贞娘却一拍脑袋,这位可跟着徐海做了多年的海寇夫人,在船上跑的年月也不少,想来泳技不会太差吧。
投水自尽,更有可能是金蝉脱壳。
这就难怪了,徐海因招安被胡宗宪连窝端了,但多年的海盗,哪一个不是狡兔三窟的,积累的财富不知道有多少,开一个钱庄倒是不难的。
而王翠翘的出现,怕是跟胡宗宪下牢有关,胡宗宪是被罗家给牵连的,罗家被抄家里,居然抄出了胡宗宪写给罗龙文的一封信,其中牵涉到严世蕃,于是胡宗宪便以严党的身份下牢了。
而最终胡宗宪将在今年年底的时候在牢中自尽身亡。
也幸得罗家没人了,要不然,王翠翘定然不会放过罗家的。
毕竟当初,徐海招安可是罗龙文牵的线,是罗龙文说服王翠翘,王翠翘才说服徐海招安,可最后招安不过是一个陷井,徐海一上岸就被抓了起来,余部也大多落了网,便是王翠翘也落到了胡宗宪手里,这才有王翠翘投水自尽之事。
当然以上都是戏曲内容,事实如何贞娘是不晓得的。
看来孙家还真是傍上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徽州的商业格局越来越有意思了。
“贞姑娘这消息不差吧。”二狗有些得瑟的道。
“差不差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还不快回墨坊做事去。哪,这是块面块是丑婆要要的,你拿去给她。”贞娘说着,将手里的面块给二狗。
二狗接过面块,mōmō鼻子,也是,真没啥太大的关系,也只得低着脑袋回墨坊了。
当然,徽州的格局会怎么样?贞娘还顾不得这些。她只知道,要踏做事,事做好了,局面就能闯开了。
因此,也就甩甩头将这些暂时抛到一边。
再和墨的难点解决了,大家又开始动手做了一批再和墨,等到成墨出来,真正是坚如玉,墨sè黑亮且清透,更因为是再和墨的缘故,其墨sè更有一种古墨的醇和,当得起佳墨二字。
“墨成了。”墨坊上下就没有不兴奋的。
墨成,接下来自然是要宣传。酒香不怕巷子深自古以来就不是主流。
“三爷爷,怎么样,帮我引见一下东图先生吧。”程氏墨轩,贞娘冲着程三爷笑mimi的求道。
“干什么要我引见,你不是跟东图先生认得吗?上回你还帮了他呢。自己找他去。”程三爷眯着眼看贞娘。
“我这不是守规矩嘛,东图先生一向只帮程墨试墨,我李家若是随意挖墙角,那样既让东图先生难做,又坏了规矩,贞娘虽是女子,但亦不为也。”贞娘坚定的道。
实则贞娘心里也明白,若是没有程家的引见,东图先生是不会同意帮李家试墨的。
“好一句虽是女子,亦不为也,有李家七夫人的风范。”程三爷赞道,随后点头:“要我帮你们引见东图先生也行,不过你得跟我说你们这段时间一直用的松脂油是哪来的?”
“哈,三爷爷不守规矩,刺探我家墨坊的消息。”贞娘瞪着程三爷道。
“这哪是不守规矩,商场如战场,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兵书上都这么说的。”程三爷mō着胡有些得意的道。
“好,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三爷爷得拿清溪松场的使用权来换,不长,三年。”贞娘又岂是肯吃亏的主,一脸非此不可的表情道。
“不行,哪有这样的好事,这只不过是一个材料来源罢了,哪值得我们用清溪松场的使用权来换。不行,你这丫头,太狮子大开口了。”程三爷吹胡子瞪眼的直摇头。
“三爷爷,这个来源绝对值得你用清溪松场的使用权来换。我可以跟你保证,你不会后悔的。”贞娘笃定的道。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会后悔。”程三爷开始犯拧了。
“这个消息,能让你程家一文钱不花的解决松瘟期间松烟煤的原料问题,这样,你会后悔吗?”贞娘反问道。
“此话当真?”程三爷这时面sè严肃了起来,贞娘虽然是晚辈,但如今做为李氏墨坊的继承人,那这话就不能开玩笑的。
“自然是真的,就看三爷爷你换不换,其实清溪松场也同样没逃过松瘟,再加上松场又小,里面还有多少可用这松想想也知道,三爷爷又何必抱着芝麻丢西瓜呢。”贞娘打趣的道。
接过墨坊以来,贞娘可是下了不少功夫,不但自家墨坊的事情弄了清楚,便是其他墨坊,一些基本情况也打听情楚了,正如程三爷所说的,要知已知彼。
程家祖上传下来几好块松场,清溪松场是最小的,但却是松质最好的。
“说的倒轻巧,清溪松场虽小,但松质极好。”程三爷没好气的道,随后就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衡量着利弊。
正如这丫头所说的清溪松场同样受到了松瘟的影响,可用之松有限,更何况也仅三年,若真能如这丫头所说的能让程家一文钱不花的解决松瘟期间的松烟煤原料问题,那倒也是花的来的。
程家虽然不以松烟为主,但松烟墨在墨坊里也占着相当的比重的。
“好,我就跟你换。”程三爷点点头,随后又一脸慎重的道:“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啊,若是我认为不值三爷爷我可是要翻脸的啊,你这丫头可别怪三爷爷不讲情面。”
“行……”贞娘点点头。随后就把松根腐烂后形成松脂油的事情说了说。
程三爷听过之后,一脸震惊且惊喜了,他算是明白前段时间,李家让田家拿罗家松场来换李九爷那批松材的原因了。
“哈哈。”程三爷明白过来后大笑,田家这个亏吃的不小啊,这时自贡墨竞选输了以后,程三爷笑的最舒心的。
可才笑了两下,程三爷又瞪起眼来,想着自家的清溪松场,脸皮直抖,这小丫头顺便也坑了自己一把。
“臭丫头,yīn吧yīn吧的,居然坑了你三爷爷一把,你就不怕你三爷爷不认账,这可没签契约哦。”程三爷吹着胡子。
“三爷爷会吗?比起其他的松场,比起这松脂油的来源,清溪松场只是小事,三爷爷岂会因小失大。”贞娘肯定的道。
松脂油的事情,不可能瞒太久的,所以,在适当的时候透lù给程家也是必要的,这一点贞娘很清楚,吃独食要招人忌的。
“你这丫头又拿话套三爷爷,小狐狸一只,算了,你三爷爷不跟你计较,清溪松场的事情,你明天让邵管事来办交接,东图先生那里,我也帮你联系。”程三爷道。
正如贞娘所说,清溪松场只是小事,他犯不着因小失大。
“多谢三爷爷。”贞娘拱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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