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关上了,厅上便有些暗沉,往常祭祖才点亮的银灯此刻正爆着火花,空气中mí漫着一丝烟火的气息。
六老爷子,七祖母,李老掌柜的三人才从后间走出来。三人之前趁着关门之际,在后面的小间通了个气。
刚过来,闻着烟火气息,李老掌柜的忍不住咳了几声。
“大媳fù儿,把火头弄小一点,你当这是寨子里点天灯的火把呢。”七老夫人冲着一边的陈氏道。声音一惯的淡然。然后端端正正的坐在主位上。
六老爷子和李老掌柜的坐在两侧。李老夫人是如今李氏的族长,这姿态,明显着是处理宗务的姿态了。
“是,媳fù儿这就弄小一点。”陈氏起身拿着着银针拔了拔火头,火头便小了很多,发出昏昏暗暗的光晕。
一边众人听到七老夫人‘点天灯’,那心便有些毛。
如今大厅上的情形,大家都清楚,这虽不是点天灯的排场,却是施家法的惯例。
老夫人这是要施家法了吗?
贞娘不由的看了看一边的李进财,李进财此时面sè有些苍白,不过神情尚算冷静,而另一边田氏还算淡定,但看她死死的揪着衣角,显然心有些乱。
而一边韩李氏,孙氏一流,面皮免不了有些惴惴,当然这种惴惴并不表示她们心里有鬼,实在是大厅的气氛很有些压抑。
便是贞娘,虽然坦坦dàngdàng,但那拳头也免不了握了起来,有些紧张。
“邵管家,把族谱取来。”七老夫人吩咐一边的邵管家道。
“是,老夫人。”邵管家恭恭敬敬的应了声,转身进了里面,不一会儿,便双手托着族谱出来,然后恭恭敬敬的放在老夫人面前的桌子上。
老夫人环视了众人一眼,然后低头翻开族谱,到得记录了六房赘婿那里,眼神便停住了。
“贞娘,磨墨。”老夫人头都没抬的道。
“是,七祖母。”贞娘赶紧上前,桌边摆着一方砚台,砚台边上有一块黑墨,还一有一块朱砂红的墨锭。
“磨朱sè的。”老夫人又道。
贞娘便注了水,拿起朱砂墨锭,磨了起来。没一会儿就磨好了。
“好了,七祖母。”贞娘低声的道。
“嗯。”七老夫人淡淡的应了声,抬头扫了众人一眼,随后拿起笔沾了朱墨然后在族谱上重重的将李进财的名字勾掉了。
之后把族谱重重的往桌前一推:“从今以后,李进财再非我李氏之人。”说完又面带寒霜的冲着垂手立于一侧的邵管家道:“邵管家,带人将李进财拿下,给我打断一条tuǐ,然后逐出李家。”
立时的,在一边候着的两个家丁便上前,一把揪住了李进财的衣领,就要把他拖下去。
李老夫人突下重手,让在场的一干人等心里都疑虑万分,不明白,老夫人怎么突然朝李进财开刀了。
当然,这些人中不包括三房的老人,之前三位老人已通过气,在而场的陈氏和李贞娘也心中有数。
当然,亦有那精明些的,想到李进财跟那位假冒的锦衣卫大人那意外相认的场景,怎么样都太巧了点,怕是里面另有内情,因此,都静观其变。
“金花,救我。”李进财一脸苍白挣扎的道。
“七婶儿,这是为何?”李金花这时按奈不住的站了起来,一些焦急的问道。
“你给我安安稳稳的坐着,你七婶儿这么做必有她的理由,你看着就是了。”一边六老爷子狠瞪了李金花一眼道。
随后看也不看李进财一眼,就闭上了眼睛,之前七弟妹已经跟他交了底,只恨他当年瞎了眼哪,千挑万选的居然选中了这头白眼狼。
听得自家老爹这话,李金花只得坐了下来,只看着挣扎不停的李进财,神sè间全是不忍,坐在那里跟屁股下有钉子似的。
贞娘看她那样,便凑上前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当真?”李金花不敢置信。李进财居然在外面养了女人不说,还跟外人勾结,坑害李氏墨坊?
“嗯。”贞娘重重点头。一脸慎重。
既然牵涉到李氏墨记,李金花便坐着不动了,她倒要看看,看清这李进财到底是什么心肝?
“不,老夫人,这不公平。”正被拖着的李进财见六老爷子和李金花都置身事外,他自是不甘心被打断了tuǐ,唯今之计,只能自救。
“不公平?跟你我需要公平吗?我打你都不需要理由!!”七老夫人冷然的道。
“老夫人打我自是不需要理由,只是却怕难堵幽幽众口吧。”李进财边挣扎边道。却拿李家的声御说事。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勾结外人,谋夺我李氏家业,别说打断你的tuǐ,便是打死你别人也没话可说。”七老夫人冷冷的看着李进财道。
“老夫人好煞气啊,只是你们李家容不下我这赘婿就明说,我自请离去便是,又何必这么这么大动干戈的给我截这么个罪名。想我以赘婿之身,在墨坊又只是个苦工,何德何能,能谋夺李氏家业?老夫人未免太看得起我李进财了……”李进财亦是冷声的道。
“好一个巧舌如簧啊,你别说你跟那个所谓的杨大人真的只是巧遇?”李老夫人冷笑道。
便是一边贞娘也翘起嘴角。
“事实就是如此,当时我跟杨大人相识时大家都在场的,难不成那也是假的?”李进财兀自嘴硬的道。
“这么说,你不知道这个杨大人姓苏?你不知道这人实际上是叫苏九保?你不知道他有个妹子叫苏珍珠?你甚至不知道这个苏珍珠已经来了徽州?你还不知道这个苏珍珠就住在菜市口?你更不知道你自己常常三天两头半夜三更的跑去苏珍珠的屋里?”李老夫人一叠声嘲讽的反问。
而她嘴里的苏珍珠就是苏氏。
此时,李老夫人一叠声的问完,手一挥:“把苏氏母子带上来,让这负心汉瞧瞧。”
“是。”邵管事应了声,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回转,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fù人,手里的抱着一个不足两岁的男娃子。
“进财。”那苏氏一进来,见到这种情形,自然是一脸惴惴,看到李进财站在那里,便小跑着过去,躲在李进财身后。
“苏氏?居然还是这个苏氏,李进财,你好啊,你真好啊!!”李金花腾的站了起来,赤着眼,咬着牙恨恨的道。
“金花姑姑,为这等人生气不值得。”贞娘拉她坐下,劝道。
“是,我不生气。”李金花深叹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愤懑。
李进财此刻真的méng了,他以为先前,李老夫人定是通过王翠翘那边来认定他坑墨坊的事情,却没想到连苏氏,连那杨大人实际上就是苏氏的大哥苏九保这个秘密老夫人都知道了。
而这点,他可以肯定,便是苏九保在大堂上也不会认这些。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李老夫人老早就盯着他了,然后由他盯上了苏氏,最后再由苏氏盯上苏九保的。
而他自己,机关算尽,却原来底牌早就被人揭了。
“还等什么,拖下去,打断一条tuǐ赶出李家。”李老夫人喝道,依她的姓子根本不会给李进财任何说话的机会,先前之所以由着李进财巧舌如簧,大多只是为了让大家明白情况。
“李老夫人,你不能这么做。”一边苏氏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扯着李进财的衣服冲着李老夫人道。
“我怎么做不需要你来教我,便是他这样的,我打死了都不为过。”李老夫人冷冷的说了声。
听着李老夫人这狠话,那苏氏还真怕李老夫人下狠手,便不敢多说了。
立刻的,李进财被拖到了院子里。苏氏抱着孩子紧追了出去。
没一会儿院子里就传来李进财的惨叫声。
随后邵管家进来回报,已打断了李进财的一条tuǐ,赶出了李家。
“娘亲的心可是越来越慈了啊,这等事情就这么完了?还白白成全了那一对狗男女。”这时韩李氏不甘的嘀咕了句。
贞娘就站在她边上,便接嘴道:“大姑姑,哪能完呢?这才开始,这会儿,云大人定然在外面等着拿人,那苏九保犯的可是假冒官差之罪,那王进财肯定是要被陷进去的,就他现在这样,到了牢里,不死也要脱层皮。至于苏氏能不能脱身都不好说。”
李进财被逐出了李家,自然不在姓李,此后就是王进财了。
“嗯哼。”听着贞娘的话。韩李氏淡淡的哼了声。她就是看不惯,凭什么李家八房来掌着七房的家业。再加上当年李家七房和八房的恩怨,韩李氏这会儿对贞娘自没个好脸sè。
得,贞娘也不拿热脸贴人冷屁股。断续看着七祖母处事,这里面她能学不少。
李进财被赶出了李家,而此时心中最惴惴不安的是田氏,她真没想到这李进财看着忠心耿耿的,却有着这个歹毒地心思,走眼了呀。之前她可是帮着李进财说过不少好话呢,还答应帮着李进财拿到墨坊主事权的,如今想着这事,她就懊悔的很。万一婆婆认为她跟李进财是一伙的可怎么办哪?
“老三媳fù儿……”这时,李老夫人的声音又响起。
田氏正经担心着,猛不丁的听到李老夫人叫她,心虚之下,卟嗵的一声跪了下来:“婆婆,我真不知道那王进财是这等人……”
“起来,我没说那白眼狼的事情。”李老夫人皱着眉头道。
“是,婆婆有什么事请吩咐。”田氏这会儿低眉顺眼的道。
“再过不久就是你母亲的七十大寿了吧?”李老夫人问道。
田氏的娘亲就是田本昌的祖母,姓何,何老夫人眼睛不好,近些年已经很少出门了。
“是,婆婆记xìng真好。”田氏应着,顺便拍了一记马屁。
“你是你母亲亲的幺女,你母亲也是最疼你的,再听说你母亲身子骨不太硬郎,我想不如趁这场大寿,你回家照顾你母亲亲吧,明天我会通知田家来接人的。”李夫人这时淡淡的道。这话可就有讲究,一般守节的fù人是不轻易回娘家的,便是回娘家那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回去早早的要定死的。李老夫人这般说,显然是不打算接回来了。
“婆婆,我做错什么了你要遣我回娘家?”田氏一脸着急的道。
“说起来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你的心思大了,再留在李家却不太合适了。你还年轻,不到三十岁,为老三守了十年了,也够了。有合适的人,你可以改嫁。到时,我李家还会再奉上一份嫁妆。”李老夫人道。
改嫁?谈何容易?田氏又岂能不明白。
“婆婆,我心思再大,那也是为了我们七房啊。不错,我是针对过贞娘,也正是因为这一叶障目才被那白眼狼利用。可贞娘是八房之孙女,当年,八叔对墨坊不也是虎视眈眈嘛?如今贞娘掌着墨坊,我又如何能不起心思呢,别说我,便是佑哥儿他娘又何曾安心过?这份基业怎么也该是佑哥儿的啊。”田氏红着眼道。
她这话倒是把孙氏拖了下水。孙氏坐在那里如坐针毡,陈氏看着她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你当我好糊弄吗?”李老夫人淡淡的扫了田氏一眼。
“不敢,只是媳fù儿说的是实话。”田氏道。
“实话?你敢说你真的完全是为了七房?完全是为了佑哥儿?别不承认了,你为的是自己的sī心,你为什么一力支持那白眼狼,不仅仅是因为受他骗,而是你认为他只不过是一个赘婿,成不了大器,你不过是想通过他来达到你掌控墨坊的目的,人有sī心,这本无可厚非,可你别忘了,你是李家的人,就得守着李家的规矩,若人人都象你这般心思,那李家还不乱套了,别忘了,家不和外人欺,就你那心思,对上那白眼狼,你连一分胜算都没有,到时,整个李家便白白便宜别人。”李老夫人恨恨的道。
田氏被李老夫人拆穿,脸皮一阵子火辣,尤自辩解道:“那婆婆又怎知贞娘她们不会吞了我们七房呢,历来这旁支吞了嫡枝的大家族不在少数。”
田氏这话,让李家八房的人一阵愤怒。
“走,贞娘,跟娘亲回家了,咱们八房不稀罕李氏墨坊什么,真要墨坊,咱们自己也开得起。”后来赶来的赵氏这会儿立马跳了起来。
“景福媳fù儿,稍安勿燥。”李老夫人冲着赵氏做了一个坐下的手势,一边陈氏便拉着赵氏坐下。
“你们心里或多或少的是不是都这么认为?”这时,李老夫人冲着七房的几房环视了一眼道。
这种话自不会有人应声,但不可否认,这种认为或多或少都是有些的。
“邵管家,盛师爷到了吗?”这时,李老夫人又冲着邵管家问。
“到了,郑才正在外间陪着盛师爷呢。”那邵管家上前道。
“有请盛师爷。”李老夫人做了个手势。
邵管事应声出去,没一会儿,就请了盛师爷进来。
“麻烦盛师爷了。”李老夫人半迎着道。
“老夫人客气。”盛师爷拱拱手,随后从袖子里抽出一份契约递了上前:“老夫人,契约我带来了,您过目。”
“多谢。”李老夫人说着,便接过契约,扫了一眼,然后递给紧边上的陈氏:“你们都看看吧,真是枉自小人心哪。”
陈氏接过,看了一眼,脸sè变动容了,转过脸看着贞娘。随后又将那契约递给了大黄氏,大黄氏看过之后,也看了贞娘一眼,却是冲着贞娘点点头,再将那契约递给了田氏。
田氏接过契约一看,先是愣了一下,之后脸sè不由的就红了,这份契约的定立日期就是当初贞娘接手墨坊的日期,而定立这份契约的人正是李贞娘。
而早在当日接手墨坊里,贞娘就已经在衙门里立下公契,把墨坊的一切转到了佑哥儿的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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