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觉得自己已经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没有这么踏实的睡过一次觉了,那种温暖到骨头里的懒洋洋一直从身体的最深处缓缓的透了出来,这种舒服让珍珠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了。
她眨了眨眼睛,看了过去,只看见一顶精美的绣帐,鼻子前面闻着的是沁人心脾又说不出名字的熏香,暖烘烘的,好像是要渗入血液里面去了一般。珍珠的脑子里是空白一片的,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在外面看见丁七小姐了。
虽然她并不认识丁七小姐,但是,从那身边跟着的人,还有丫头搀扶的态度看来,那个穿着男装又身材娇小的女孩子,便一定是丁七小姐了。虽然她的到来已经被人驱赶了很多次了,但是只要想想丁姨娘现在的样子,珍珠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勇气冲了过去,直接抱住了那丁七小姐的腿。
只可惜,她还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就被人摔了出去。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好像她还是跟丁七小姐说了什么吧,她已经记不清楚了,而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难道说她已经死了?这里是天上吗?不,死了不是应该有黑白无常来索命的嘛?应该去阴曹地府吗?这里不像是啊……
就在珍珠在这里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你总算是醒过来了。”
珍珠连忙转头去看,只看见一个白净的丫头,她身上穿着精巧鲜艳的衣裙,布料是上好的,她长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两个酒窝,看起来很是让人觉得温暖。她快步走了过来,然后伸出了手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有发热,要不是可真是麻烦了。”
珍珠连忙挣扎着坐了起来,可是一使劲就觉得自己的胸口处疼得厉害,她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疼得眉头皱起来,可是却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反而抬头问道:“这位姐姐,请问这里是哪里?我是来找丁七小姐的,不知道您知道不知道她在哪里,如果知道,请速速带我去见丁七小姐。”
“你这么着急找丁七小姐做什么?”白芷也不是难为珍珠,只是先问问,毕竟也不能什么事情都去烦自己的小姐是不是,她一个伺候人的丫头确实是没有什么用处,但是能为小姐拦住一些没有必要的见面还是可以的。
珍珠也是在大户人家里面伺候了多年的人,也是非常知道事儿的,所以白芷问了之后,她尽管不是很愿意说,可是由于了一番还是说了出来:“我是来求丁七小姐来救救我们姨娘的。”说到这里,她忽然就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一下子就抬起头来,一把抓住了白芷,可是因为用力太猛反而是扯到了胸前的伤口,反而疼的直皱眉。
可是,尽管是这样,珍珠还是紧紧的抓住了白芷的手,声音里面着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了,她说道:“好姐姐,快行行好吧,带我去见丁七小姐,要是再不去见丁七小姐,只怕我们姨娘就要没命了。”
白芷见她的那个样子,也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她伸出手拍了拍珍珠的手,又按着她躺了下来:“你先略歇歇,我去找找我们小姐问问,她可要见你,你要知道我们小姐现在也不是寻常的后宅女儿,可是忙得很的。”
对于丁小桥的能耐和身份珍珠自然是明白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多次上门求见,却被四海客栈的人都给拦住了,要知道,现在的丁小桥跟一般的闺阁女子大不相同了。这是一个大企业的真正掌舵人呢,岂是她这种后宅一个伺候姨娘的小丫头能够随随便便能见的呢?
白芷出了门,就直奔丁小桥的房间,进了房间,便看见抱石正在跟丁小桥说这打听到了汤家的事情呢。这汤家原本是在平城的,做着的官也不算大,但是他们家里在往肚里面却有做大官的人,而那个人正好管的就是这些地方小官的任免的事情,所以,丁修忠当年才能以五百两银子买了一个肥缺。
不过,这家子在王都里当官的那个人也是个人精子,最会看这朝堂风向,眼看着好像天要变了,就早早的辞了官,带着一大家子回到他们的老家,也就是这永昌县住下了。
说来也巧,他才刚刚解甲归田,不等享清福,这京城里面马太后的事情就发了,新皇上位还是追查到了他的头上,虽然一家子的命是保了下来,可是这家财就尽数没收了。
而这个当官的因为被拉去审案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刚刚放回来就直接咽气了。
这下子,树倒猢狲散。那一大家子人,走得走,散得散,便也剩不下多少了。汤家也从大宅子里面搬了出来,住进了民房胡同,这真是与往日的日子云泥之别啊。
丁小房在这家原本就是个姨娘,原本就是丁修忠为了买官而送过去的,算不得什么受宠,不过好在她性格温和,人也长得周正,也算是过得去。只不过,再怎么好也只是一个姨娘,这汤家的顶梁柱一倒,她也好不了多少。
原本,她们这些姨娘在汤家倒了之后是要送回自己的娘家的,只是好巧不巧,她竟然有了身子。这个时候,就算汤家在困难也不能送她回去了。只不过,这日子一下子就一落千丈。
本来想不管怎么说丁修忠也还做着官,还能帮扶一把,可是,很快丁修忠自己也自身难保,谁还能顾得上这个出嫁并且做了姨娘的女儿呢?这汤家的正房本来就是个善妒的,一直都对下面的姨娘不好,现在丁小房无依无靠的,她越发不能手软起来,天天的磋磨着丁小房,很快就把她的孩子给磋磨掉了。
这本来是大事,只是,在这个时候,子偶记都吃不保的时候,能少个孩子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而丁小房因为没有了孩子,没有了娘家,再加上连丈夫都不喜欢了,一下自己就病倒了。
她孩子掉的时候伤了身子,汤家的正房太太也不给请大夫,一直这么拖着,将一个好好的人,眼见着就要拖得半死不活了。本来丁小房也认命了,却在这个时候,珍珠听门房的人说丁小桥来永昌来了。
虽然丁小房实在是没有脸来求丁小桥,可是珍珠却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丁小房这样死去,只能三番两次用自己攒下来的钱买通了门房,就上街来找丁小桥,只是她来了几次都被人拦回去了。
眼见着丁小房已经不行了,珍珠也就狠狠心,今天就算被拦住了也不再回去,只是躲在门口等着,这下子总算是等来了丁小桥,不想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丁小桥一边听着抱石说这些,一边眉头皱了起来没说话,抬眼看去白芷进来了,她便开口道:“她醒过来了?”
“是,一醒过来就哭着拉着我要找您呢。我先稳住了她,只等过来问问小姐要不要见她,然后再去回话。”
丁小桥既然把珍珠给弄了回来,自然而然是要见她的,于是便直接起身跟着白芷去了珍珠的房间。一进门就看见珍珠已经下了床,并且穿戴好了,她听见门响,回头一看就看见了丁小桥,也顾不上自己的胸口疼,立刻就跪了下去,咚咚咚的磕着头道:“七小姐,七小姐,求求你救救我们家姨娘吧,是连你也不肯出手的话,只怕我们姨娘是再也活不下去了。”
丁小桥听了这话微微的皱了皱眉眉头,她坐在了桌子面前,才缓缓的开口道:“你叫什么?”
“奴婢叫做珍珠。”
“珍珠,我先跟你说,你这说的话我不乐意听。先不论我怎么做,要做什么,今天丁小房死不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因为她爹她娘要将她卖去做姨娘,这跟我有关系吗?她自己做不了太太,做了姨娘就是受磋磨将孩子弄掉了,跟我有关系吗?就连现在汤家不给她请大夫,她最后过不下去了,这还跟我有关系吗?”丁小桥的声音微微有些不悦,并不是她斤斤计较,只是,她实在是不愿意自己本来没事,不过是被人说了几句就要背负一条人命。
这种负担太重,她不愿意背,而且也不该她背负。
珍珠连连点头,然后又开始自己抽自己的嘴巴起来,那动作极为的娴熟,看起来这是在家里经常如此做的了。她一边抽自己的巴掌,一边连连的说着:“是奴婢嘴笨,是奴婢说错了,求七小姐看在我们姨娘和你姐妹一场的份上不要计较。只是七小姐,求您救救我们姨娘,她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珍珠一边说又一边呜呜的哭了起来,丁小桥看着面前的这个丫头,面又菜色,又干又瘦,看起来好像是连一阵风都能吹得倒她,还使劲的打自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来,连忙让白芷扶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