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桥也不说可以,也不说不可以。只是坐在了米氏身边,起了放在她身边的花生开始剥了起来,接着问道:“娘,你打算降多少?”
这倒是一个问题了,米氏现在一门心思的想着要降价,可是要说将多少,她还真是没有想过,她算了算,说:“他们现在无论是菜啊、饭啊、肉啊,都比我们便宜一文钱,要不我们再比他们便宜一文钱好了。”她这么想着,越发觉得合适,直接拍拍手说:“行了,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去通知他们今天的晚饭,就全部都降两文!”
说着米氏就要站起来,不想丁小桥却挑了挑眉毛,看了看米氏,淡淡的说:“就这么定了?”
米氏看了看自己的闺女,其实这些年都是丁小桥在管家,虽然她年纪小,那也是积威颇深。所以现在当丁小桥这么轻飘飘的反问她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开始反省自己的决定,然后带着点试探的又朝着丁小桥问:“你要是觉得这不行,那你说降多少?”
好嘛,米氏现在就完全已经钻进了一个怪圈里面,不降价就不舒服斯基。她的脑子里现在全部都是打价格战,根本就没有考虑其他的,只是想着,先把自己的家的价格降下来,然后将客人拉回来,可是这种恶性的价格战其实是最可怕的了,一不小心就要弄得人仰马翻,一败涂地。
丁小桥还在慢悠悠的吃花生,并不回答米氏,这让米氏的心里火焦火燎了起来,她一巴掌就拍在了丁小桥的后背,难得竖起了眉毛说:“你这个臭丫头,我这里都急得要死了,你还这里卖关子,你在这样,我不让你吃饭了啊!”
丁小桥翻了翻白眼,米氏这么多年还是只会这一个方法来威胁自己啊……
“娘,你什么都降两文,那你先给我算下,我们现在的饭菜要定多少钱?”有时候有些东西你劝是根本没有办法的,得让当事人自己明白才行,所以她也不劝说,直接发问,让米氏自己算去。
“这个简单。”对于这种简单的加减法,米氏还是很灵光的:“我们现在的饭是二文钱管够,肉五文一个,素菜三文一个,两个五文。这要是都降两文的话,肉就是三文一个,素菜一文一个……”米氏微微一愣,可是在丁小桥的目光之下,她还是继续吭吭哧哧的说下去:“饭,饭白送?”
丁小桥见米氏脸上已经有些难看的颜色了,不过她还不打算就这么放过米氏,因为,就算如此米氏还是不打算放弃自己的主意。于是丁小桥又说:“那娘,你知道我们家这些菜啊米啊油啊,作料啊的成本是多少吗?”
“这个这个……”这个米氏还真是不知道,因为她主要就是管理饭店的客流还有厨房那一块,这成本啊、营业额啊、结余啊、纯利啊之类的,她完全不明白,所以一时半会有点愣住了,她看了看丁小桥,摇摇头:“这个应该不高吧。”
“是不算高,也就是一半左右。”丁小桥见米氏还是不太明白中间的厉害,于是又说:“也就是说,按照我们家现在的价格,每卖出一文钱,就有半文钱要去买菜、米、面、油、柴火、还有各种作料。”
“你这个意思是……”米氏大致明白的丁小桥的意思了,她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也就是说,我们卖的两文钱的饭,如果只卖一文钱,那就是保本,而且,这里面还没有算,请的灶上的人还有洗碗的这些人的工钱呢,要是工钱一算进去,只卖一文钱,我还亏半文呢。”丁小桥态度清淡,就好像现在说得这些事情跟自己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而随着丁小桥说着这些话,米氏的心都揪了起来,她紧紧的着自己的袖子口,想了一会儿才说:“那么,那么他们那些现在只比我们便宜一文钱的人,是不是亏本呢?”
“如果按照我们家的标准来,不算亏,只赚一点钱。”
“那我们也……”米氏听到丁小桥这样的肯定,她也呼出一口气,看起来还真是放下心来,她说:“那就这样吧,小桥,我们就按照他们的价格降吧……”
丁小桥真心想要扶额叹气了,这说了那么半天,这个米氏怎么还没有转过弯来,一门心思的还是在这降价上,好像除了这个办法之外,她就再也没有别的一点想法一样。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随着丁小桥叹气,米氏连连又摆手说:“你刚才不是说,按照他们那些人的价格,我们家不是还有一点赚吗?!难道我又说错了不成?”
“娘,你有没有算人工啊?人工可是很贵的啊!现在我们家这生意,请的灶上的工是一天十文,就算是洗碗的也是一天八文,还有跑堂的紫苏白芷他们虽然没有给钱,但是你不是说也要给他们算上工钱,存着以后给她们当嫁妆吗?还有时不时过来帮忙的爹、小舅、苍术、茯苓他们的工钱,还有你自己的、我姐还有我的工钱呢!你这些钱都不算上吗?”
“除了那些请来的人,我们家自己的人……就不要给了……”
一听到米氏打起来要破坏他们定下的规矩,扣自己家人工钱的主意,丁小桥不等米氏说完,直接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听到这声咳嗽声,米氏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就苦着脸干脆手一摊对着丁小桥说:“那你说,那你说要怎么办!这么些人一个人的工钱都不能省,那我们的生意到底做不做了!”
“做啊,干嘛不做!”丁小桥点点头:“这么好的生意干什么不做?虽然没有卖菌子挣得多,但是细水长流的,为什么不做。”笑话啊,丁小桥还想着靠着这店子慢慢做大,最终做出自己的川菜的菜系呢,现在要是不做了,以后她的想法不全部都泡汤了吗?怎么可能不做!
“既然要做?你又不让降价,那我们这买卖怎么做?人家的菜色全部都和我们差不多的,可是价格比我们家便宜,这么下去,还会有人在我们这里吃吗?不行不行!”米氏越说越激动,她连连摇头:“可不能听你的话,要是按照我的说法,这个价一定要将!就算是别的东西不降,这个菜价和肉价是要降下来的!”
“我说娘,我都讲了那么半天了,你怎么就一直在这降价上打主意呢?你怎么就一直想着我们家这菜的价格贵了,要降价,你怎么就不想想,他们的价格是不是太贵了,需不需要涨价?”丁小桥觉得如果自己不把这个话说清楚,估计要靠米氏自己去想,可能永远都想不清楚,于是干脆就跟她直接说了。
“他们还会涨价?”这才是让米氏最诧异的地方,她的生意一下子就提高了。
“是啊,为什么不涨价。”丁小桥开始扒着手指头算了起来:“你看看我们买菜的这个菜价,你在看看其他人有个有我们这样的便宜?不要跟我说自己家种的,自己家种的这些菜,才够个人吃啊?就算在村里买,现在马上要入冬了,大家都在储菜,可没有多余的卖的,所以,这些做买卖的人家,他们的菜是跟我们一样的,全部都是从外面进来的。”
“既然都是从外面进来的,你觉得有家能拿到赛百味的价格?赛百味那是多大的店子,每天得要多少菜才能拿到这么便宜的菜,我们是因为托了赛百味的福,才能有这样的价格,其他家的可能吗?所以,光从菜价上来说,他们现在的价格就已经是贴着本钱在做,就算是挣一点,但是挣的这点实在不会多,一天能有个十文钱了不得了。这么辛苦的活计,一天只挣十文谁甘心?如果他们不涨回和我们家同样的价格,那就只能偷工减料了,不是给的分量少,就是弄得东西不好,这样才有赚头。”
“可是这两项,有那一项是这些个工人愿意的?他们辛辛苦苦干了一天,不就求能吃一口热乎的好吃的饭菜,你要是味道不好也就算了,分量再给的少,工人们能同意吗?就算这些看在便宜的份上也忍了,但是菜要是不干净,或者本来就是一些差的菜和肉,吃坏了人家的肚子,人家还要看病,这还能饶得了他们?”
说了这么多之后,丁小桥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我们家的价格是我们那么多人一起定出来的,本来就是比镇子上的小馆子还要便宜些,就是想着都是工人,不挣什么钱,我们要是定的太高,对不起他们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所以说,我们家的这个价格其实就已经是最实在的良心价了,他们还想在这个价格上降价,那吃亏的只有自己。你且看着,这些降价的店子,撑不了天的。要不是就得涨回来,要不是就偷工减料。”
“我且看着?”听到丁小桥讲了这么多,米氏的心思也渐渐的安分了下来。
“是,你且只管看着,看看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丁小桥呼出了一口气:“娘,我们做生意的,这生意好与不好都是正常的,你不能因为生意好的时候你就喜笑颜开,生意不好的时候就想着降价。你要知道这个降价是个法子,可是不是个长期能用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