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歌睡了一觉,睡梦中,她还是梦见了宸柒,宸柒手拿着古记筝,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靠近。
“宸柒,你冷静一些,整件事情并不是我的错。”排歌想要跟宸柒解释什么,但是她随后就发现了,似乎不管跟宸柒怎么解释,他都只会更加快脚步地与自己靠近。
“不是你的错,”宸柒笑了笑,那笑起来有些忆萝月的影子,“难道还是我的错了?难道你要怪我下凡见到了忆萝月,还是怪我以前听了州慢的话,陪你一起下了凡间认识了忆萝月?”
“我……”排歌也开始无力了。
是的,整件事情,原本就是她的错。
她惊恐地睁开眼,索性这一切都是梦罢了,只不过,梦醒时分,该失去的人,也的确是失去了。
州慢近日因为料理宸柒的后事而越来越疲累了些,所以到了晚上,一沾了床榻就直接睡过去了,以至于现在排歌悄悄地拿开了自己放在她身上的手时还浑然不知。
排歌心里是很清楚了,宸柒是不会回来的了。
但是她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切合实际的希望,她希望能找到赤枣子,让他想办法让宸柒起死回生。
她利落地起身,穿上衣服,又悄悄地打开门出去了。
一个瞬移术,就将她传送到了步月馆的门前。
一感受到里边有人的迹象,排歌也算是给自己的心里多了一分慰藉。
她推门而入,赤枣子正盯着炉灶上的一面镜子在说话,他看了一眼排歌,又对着铜镜说道:“有客人来了,等下我再与你说吧。”
说罢,便将铜镜收了起来。
“太子妃深夜拜访,难得啊。”赤枣子心里很清楚排歌为什么会在半夜来找自己,所以一见到排歌便也只剩下冷嘲热讽来安慰一下她了。
但事实上,排歌并没有因为赤枣子的这句话而感到有多慰藉,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冷冰冰的,“赤枣子,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我什么都不缺,你便也什么都拿不出来与我交易,没有交易的事情,我赤枣子有时候会做,有时候却也不会做。”赤枣子也不是不想帮她,但是让仙人起死回生的这种戏码,就算是他身为魂灵一族的先祖,也是没法办到的事情。
“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行吗……”排歌也知道,自己的面子在他赤枣子眼里不算什么,但还是想要多争取一下机会。
“就算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也帮不了你。”赤枣子懒得跟排歌说废话了,径直说道,“起死回生这种禁术向来就极少有人使用,还得要施展法术的人有自我牺牲的心理准备。”
自我牺牲这四个字一说出口,排歌便也退却了。
就算赤枣子答应了要以这种方式救宸柒,她也绝对不会因为要救宸柒而让赤枣子真的去牺牲的;
同样,她自己还有许多放不下的人,她自然也是没有办法用崇高的心态牺牲自我,让宸柒起死回生的。
“怎么样,现在你还打算让我救宸柒吗?”
排歌沉默,只得静静地站在原地,半晌,她才又开口道:“难道就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吗,不牺牲谁的情况下。”
赤枣子简直对排歌没了办法,“你想得倒还挺好的,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还是这么天真,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你所要得到的东西越强大,你所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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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林中,白雾弥漫。
白雾浓烈到遮挡住了日光,显得深林中有了点诡异的景象。
忆萝月匆忙地跑着,她是学会了蛊惑之术,但除此之外,她没有一招可以用来防身的法术,因此在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的时候,还是拔起腿就跑。
快跑!
快跑!
她不停地给自己心理暗示,她害怕自己一慢下来就被逮了个正着。
她紧咬双唇,好不容易离开了凤箫吟,这一切不应该让他跟她一起承受,所以她又再次回到了天界,想着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
却也不曾想,还没到天界,就被人给发现了。
果然州慢兑现了自己的承若,他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他远远地停留在半空,看着忆萝月天真地想要用跑来躲开他,还天真地想要跑入这个林子来找可以蛊惑的生物?
难道她不知道这个林子里有的不过都是一堆早已粉碎,拼接不成的尸骨了吗?
看着忆萝月还在狂奔着,州慢的心里有了一丝爽快,随后,他也就不等了,俯身而下,给了忆萝月一个致命一击。
没想到,忆萝月却如有神助,一个转身便躲开了州慢的攻击。
“没想到,你也会躲开。”州慢落到地面上,看着忆萝月如受惊的小兔蜷缩在大树下,嘴角微微弯起嘲笑道。
忆萝月知道自己不过是碰巧,自己现在身边再无旁人,她压根就没法对面前的这个比她的修为要高出好几十倍的神仙打,说起话来也是哆哆嗦嗦的,“你……你别过来!”
“我不过去,”州慢笑了笑,“我也不屑过去。”
忆萝月看到州慢的确没有打算要过来的意思,还以为事情会有转机,“你要什么,我现在都可以给你,只是你要放我一条生路。”
州慢见忆萝月还有心思跟她讨价还价,顿时来气,“原来你们妖族求人,都是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你……难道你就不想救宸柒了吗?”忆萝月不知道宸柒已经死了,还打算拿宸柒来跟州慢做交易。
州慢看到忆萝月现在也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便也多了几分心思跟她多说几句,“救宸柒?难道你还有什么办法不成?”
“呵,我可是施蛊人,自然也是解蛊人,这难道还不简单吗?”忆萝月以为州慢已经上钩了,说话也就更有了底气。
“原来你是可以救宸柒的,”州慢说时,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该把忆萝月活捉了,看着她现在这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州慢握着横云剑的手攥得更紧了,“可惜,现在没有这个机会了。”
忆萝月以为州慢只是还是单纯地想要杀她,突然爬到州慢的脚边,扯着州慢的衣角,“州慢,哦不,太子殿下,你真的就没有想要救宸柒吗,除了我,没有人能够在宸柒现在这个阶段救他,他甚至都快熬不过天牢的煎熬了,难道……”
横云剑穿过忆萝月的后背,直直地插入她的胸口。
“呃……”忆萝月至死都不知道,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宸柒已经比她先走了一步。
州慢看着忆萝月应身倒下,却也自言自语起来,“有些时候,若是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或许谁都没有错。”
“其实不然。”身后,赤枣子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刚刚所发生的一切,“有些时候,她明知道那是一条不归路,为了情意,她还是要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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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为了情意,排歌看着世界交界之地的入口缓缓打开,那原本如死灰一般的心有了一丝波澜。
此次,不成功,便成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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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萝月身为妖族人魂飞魄散的紫光弥漫天际,这个消息对于尾犯来说,一点都不意外。
“师父,现在应该算是告一段落了吧?”曲千秋跟在尾犯身后,问道。
却见尾犯摇摇头,他总是有一种预感,还有一件更坏的事情要发生,但他却也预见不到是什么事情,“我怕是这件事还没有这么容易就结束。”
曲千秋见自己的师父这么说,有些无奈,“那师父是不是需要用占卜术?”
“没用的,预见不到。”
忧愁便也弥漫上曲千秋的心头,“师父,你说阿歌会不会为了宸柒去做什么傻事?”
“傻事?”尾犯也说不准,但是他现在心里也坚定地在想,他心里那一处慌张,一定与他的这个小徒弟有关系。
沉默了一会,他才又缓缓说道:“她做的傻事难道还会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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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歌!”
州慢急匆匆地跑回疏帘淡月,他现在只想在疏帘淡月见到排歌,但是疏帘淡月除却一个正在打扫院子的仙娥外,再无他人。
“排歌!”
“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不在疏帘淡月。”仙娥见州慢喊得有些焦急,甚至还带着怒气,这才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州慢却仿佛没听到似的,“排歌,你去哪了!”
不是疑问,他知道,她很有可能还是去了那处地方,那处从未有人涉足过的地方。
仙娥见状,便也不敢再开口,急忙收拾了东西之后转身离开,生怕被牵连。
“暗卫呢!”州慢见没有人在疏帘淡月了,便也朝着空气中大声喊道。
暗客很利索地出现在州慢面前,“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太子妃呢?”州慢没有理会他们的行礼,一开口便是要找排歌。
“启禀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一大早就出门去了。”一看到排歌出门的暗客说道。
听到排歌是一大早出门的,州慢顿时心灰意冷,“去哪了?”
“这……”这个问题暗客怎么回答得出来,太子妃殿下岂是说跟踪就跟踪的?
“哑巴了?”
州慢的话,让暗客不得不应答,“属下不知。”
“废物!”
州慢气得有些难受,“现在,召集所有的人,去找太子妃,找不到就别给我回来了!”
“是!”
暗客们匆匆地走了,留下州慢一人在疏帘淡月,风轻轻地吹拂着他的脸,他头一回感觉到如此无助,甚至连再抬眼看一眼天界的力气都没有了。
倘若她真的去了,是不是,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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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交界之地与外边的大千世界的结界着实巧妙,排歌不过眨眼工夫,就恍惚地走进了亡魂的世界里。
不过刚踏足这个地方,身边类似于鬼叫声的浅浅低语就让排歌有些不适应。
她知道这里是亡魂的所在地,但是她心里也期许着,或许在这里也可以见到另一个不太一样的宸柒。
“竟然是天族人。”
一个鬼魅的笑声从排歌身边传来,随后,一个白衣女子飘荡着来到排歌面前,脸上铺满了血,笑得亦是有些狰狞,“这还是我见到过的第二个天族女子了,哈哈哈~”
“你是鬼魅?”排歌问完,觉得自己的这句话有些可笑。
鬼魅看排歌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甚至还问起自己的身份来,不由得一笑,“没想到你还真不怕鬼,看来我天族人倒也没有那么懦弱嘛~”
“你以前也是天族人吗?”排歌见她这么说,完全就忽视了她外边的恐怖,问道。
鬼魅似乎也没有如传言中的那般叫人害怕,对排歌这种完全不属于这里的人也产生了好奇心,“是啊,若不是遭到了意外,我也不至于留在这里。”
“你在这里有多久了?”排歌见面前的鬼魅对自己也没有过多的排斥,便想着跟她多聊几句,兴许还能够让她在这里帮助自己找到宸柒。
鬼魅用沾满鲜血的手指数了数,“大概……诶,反正就是好多年了。”
“听说这里都是犯了事的天族人才会到这里来的,你可是犯了什么事?”排歌压根没有想到这句话会在鬼魅的印象里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没想到,这个鬼魅也是心大,听到排歌这么问她,她倒也开始气冲冲地抱怨起来,“我哪里是犯了什么事,若是真的要说我犯了什么事的话,那应该就是护主了吧?”
“护主?”排歌这才知道面前的鬼魅以前应该是个仙娥,便也问道,“你家主人可是谁?”
“我家主人啊……”鬼魅思索了一下,“天界大将军品令大人咯~”
……
排歌有些惊讶,“你是令府上的仙娥?”
“正是,”鬼魅点点头,“没想到现在的天族还有人这么光明正大地称呼令府,你就不怕被天君的人给杀人灭口吗?”
“令府已经洗清冤屈了,现在的令府有了新的主人了。”排歌笑着对鬼魅解释道。
鬼魅没有表现得很惊讶,但还是好奇地问排歌道:“可是令府长子一七令,还是二女梁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