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儿会深入敌方包围圈之内,诱敌出手,免不了要经过一番激战,你可先下去,待会儿再回来接你。”萧玉琢对她说道。
十五娘的脸色白了白,“那姐姐呢?”
萧玉琢身子正直,脸上还挂着轻笑,“我自然不能走了,他们若发现马车是假,或许就不会出手了。先太子一直躲在暗处,难得遇上他,岂能放跑了这样的机会?”
十五娘闭了闭嘴,和先太子征战,这是朝廷的事儿吧?是将军的事儿吧?
她们……只是小女子呀?
一时间,她突然回想起在学馆里见过的,那女子巧言善辩,让小郎君都露出佩服之色的情形来。
娘子何以让郎君都刮目相看呢?不就是不墨守那条条框框,敢做男子才能做,甚至敢做男子都不敢做的事情吗?
“我跟姐姐一起去!”萧十五娘忽而说道。
萧玉琢愣了愣,十五娘态度却坚决的很。
萧玉琢并未再多劝。
人生有时候多经历危险苦难,也并非是坏事。
谁难道是天生就能拥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沉稳气度的么?
还不是在危险和苦难中磨砺出来的?
待安排部署好,一行人继续往前行去。
进入山谷,就觉得周遭气氛变得有些不一样。
马车上的十五娘微微变色,握在一起的两手,也变得冰凉冰凉。
马车缓缓行进,她直觉每一步都实行在刀刃上。
萧玉琢忽而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还笑着说,“这山谷中的景色甚美,若是修远在此就好了,也可一睹美景。”
她又看了会儿风景,正要发下车窗帘子的时候。
突然一声鸣镝从山林中呼啸而出。
羽箭密集的从山谷两侧向他们一行人射来。
“抓活的!”萧玉琢听到山林中有人喊。
马车上并未受到箭雨的洗礼。
山谷中有人冲杀出来。
近身肉搏的声音就在马车周遭响起。
萧十五娘脸色煞白,呼吸紧蹙。
她抬手捂着耳朵,不敢听车厢外那喊打喊杀的声音。
萧玉琢握了握她的肩头,“别怕,他们想抓活的,来威胁吴王就范,不会杀我们的。”
“抓活的——”又是一声高喊,不过这声音却是来自刘兰雪。
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亢奋之意。
如今的她,再不是那个宛城街头,卖身葬父,被个老鸨欺负的满大街跑的可怜丫鬟了。
长青帮帮主是她祖父,广源商会真正的会长是她所效忠的娘子。
她这会儿硬气得很,喊杀之中,忽然又有一波人,从后头包抄围了上来。
当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刘兰雪见状,声音更为兴奋清亮,“同盟会的兄弟们到了!抓活的呀兄弟们!抓人多者有赏!”
外头血腥味似乎叫打杀之中的人越发兴奋。
十五娘猛地抓住萧玉琢的手,“我便是知道他们不会杀我们,心头也怕得不行,怎的姐姐竟好似一点也不怕?”
不仅萧玉琢看起来冷静镇定,就连她身边的几个丫鬟,也是面色如常。
竹香会武就不说了,怎的梅香和菊香也不慌不乱呢?
“十五娘
子,您当真以为娘子从长安城到宛城,再从宛城到长安城,一路都是顺顺利利的么?这些场面,经历的多了,也就不知道害怕了。”梅香笑着说道。
外头大杀的声音渐渐消弭。
瞧见己方已经落了下乘,对方却又援军赶到,且这些人中不乏江湖能人奇士,以一敌百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埋伏在山谷间的兵马很快便缴械投降。
还有许多瞧见情况不对,就已经弃械逃跑了。
“什么正统太子,什么先皇遗诏?如今看来,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连我家娘子都敢劫?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刘兰雪冷笑喝道。
她抓了这群人的头领到萧玉琢面前。
“李恪呢?”萧玉琢在马车上,掀开帘子,看那人一眼,沉声问道。
那人怔了怔,才回过神,她提的乃是先太子的名讳。
“太子……太子不在这儿。”那人说道。
萧玉琢皱了皱眉,“他不在这儿,你等为何要截路?”
“太子派我等来,说只要抓了郡主回去,一定可以趁势而起,到时候皇位就是太子的了。”那首领垂头说道。
“李恪现在在哪儿藏着呢?”萧玉琢冷笑一声问道。
那人却摇头不说。
“你不说,是以为李恪还能来救你不成?”萧玉琢语气嘲讽。
那人脸色变了变,“我既任务失败,有负太子所托,便没有想活着回去!要杀便杀,不必问了。”
萧玉琢看了他一眼,“倒是条汉子,不过蝼蚁尚且偷生,你也是奉命行事,我杀你做什么?”
她对刘兰雪使了个眼色。
刘兰雪点头让人将他捆起来,塞住嘴,以防他咬舌。
叫人看着他,其余投降之人,叫同盟会的兄弟驱赶离开,一行人便又上了路。
刘兰雪绑着那首领,可没叫他好过。
在他身边看守的人,一直给他洗脑。
先太子为了争夺皇位,弄得民不聊生,如今战乱,皆是因为先太子而起。
内乱先起,继而才有了外患。这全都是先太子私心惹的祸!
谁都有家人,有亲朋,有多少无辜性命,要在这样的战火中受害。
边疆的百姓何其无辜……
云云,不用刑罚,刑罚只是叫人的身体上受磨难。
这样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刑罚未必能叫他开口。反而是用这种温柔战术,叫他内心受到谴责。兵法上来讲,就是先叫他自己里头乱了。
他对先太子的忠诚,和自己的良知打起架来,在从外头攻破,就容易了。
果不其然,还未到长安,他便守不住了,痛哭流涕的说自己实在是助纣为虐了。
为了自己的地位,为了自己支持太子夺位能得高官厚禄,叫亲朋受苦了。
“先太子如今藏在哪里?他藏匿不出,倘若是已经放弃了报复夺位的想法,倒是无害。可他若是筹备着一场更大的报复,那整个大夏,将落入战乱之中,大夏的百姓将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萧玉琢问道。
那人痛哭,“太子没有放弃,他……他确实在寻求报复!他带着亲信躲去了青岩山。”
青岩山?
萧玉琢看了看刘兰雪。
刘兰雪摇头,她不知道这地方啊。
倒是有个同盟会的老前辈,行走江湖多年,对大夏山川多有了解。
“青岩山,可是天门郡的青岩山?”他问道。
那人连连点头,“正是……”
老前辈将眉头一皱,“青岩山多瘴气,凶险得很,他怎么敢去那里?”
那人沉默片刻,一直给他洗脑的人清了清嗓子说道,“也不知先太子有何毒计,又要有多少人无辜丧命于他毒计之下了!”
那首领眼眶一热,“太子听闻天门郡有苗人,苗人有邪术,很是厉害。他说若得苗人相助,定能打败吴王,一举获胜。”
原来是苗疆之地。
苗人的邪术,萧玉琢在穿越之前,也曾经听闻过。
“传说苗人有三大邪术,赶尸,放蛊,辰州符。”那位前辈看来倒是了解颇多,“不过苗人向来不喜欢和外面的人过多来往,更是不屑争权夺利。先太子既要越过可怕的瘴气,又要说服苗人支持他,可谓困难重重。”
瘴气乃是山林间的腐尸枯叶经阳光照射之后,生出的一种毒气,却又因为林间枝叶密集而飘散不出去。
长年累月的聚集,变成甚毒的一种可怕气体。
人若进入有瘴气的林中,多半不能活着走出来。
先太子竟会选择这么危险的办法。
他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还是多年的压抑,心头的仇恨已经叫他变得疯狂了?
“既如此,且不管他了,总不能为了找他,也叫咱们的人陷入那危险的瘴气之中!”萧玉琢说道。
叫人放开了那首领。
萧玉琢一行回到长安城。
她将先太子的消息告诉了景延年,便把此事丢开不管了。
其他人那儿,她根本提都没提。遇到先太子人马之事叫长公主知道了,又要担心。
萧十五娘回到长安城,便开始找地方。
她心里揣着建学馆的事情,一刻也停不下来。
萧老夫人若是知道,自己这孙女,原本只是想开办个小小的女子私塾,跟着萧玉琢出去一趟之后,回来却是要开办大型的学馆,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萧玉琢也叫人帮着十五娘看地方,筹备着。
“竹香,联系兰雪,看看梁掌柜在宛城的事情处理好了没有,何时能够入长安,他对长安上下的人脉都熟……”萧玉琢低头看着自己写的策划,随口吩咐道。
说了几句,却不听闻竹香应声。
她抬头一看,只见菊香跪坐在她身边,其他两个大丫鬟,却是不知去向。
“竹香呢?”萧玉琢问道。
“呃……回娘子,竹香她……”菊香的神色有些躲闪。
萧玉琢微微一笑,“菊香你不会说谎,若是随便编个借口来,娘子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还是老实交代吧,竹香去哪儿了?”
“竹香去前院了,有人给她送礼来了。”菊香只好老实说道。
萧玉琢闻言一愣,“送礼,送什么礼?”
菊香连连摇头,脸色微红,“娘子别问了,婢子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脸红什么?”萧玉琢挑了挑眉梢,“莫不是外头的男人给她送礼?”
萧玉琢只是开玩笑。
菊香的脸却腾地红的更厉害。
萧玉琢眯眼一笑,“走,咱们也看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