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圣上宣臣,有何吩咐?”
“吴王先说吧,是因何事进宫?”
景延年犹豫片刻,李泰叫他先说,看来要吩咐他的事儿,应该不是什么大事,“臣愿向圣上请命离京,臣这辈子,多在长安,也看惯了西北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想去看看江南的芭蕉夜雨,小桥流水。”
李泰凝眸看他。
“圣上放心,臣离去只携妻母,不带一兵一卒。”景延年拱手躬身。
李泰笑了笑,“你还记得纪王么?”
景延年略微一愣,他略有些困惑的看着李泰。
这会儿突然说起纪王干什么?
纪王早被废黜王爵,贬为庶民,为了防止他成为第二个李恪,他甚至没有被放出来,一直关在大理寺里。
若不是有文臣劝诫,说不定李泰早就把他给毒死了。
“这世上早已经没有纪王了。”景延年说道。
李泰笑了笑,“吴王不必多想,朕并没有将你比作纪王的意思。朕也不怕江山不稳,反正稳不稳,朕都是要传给太子的。”
景延年连忙躬身。
“只是如今纪王的后人,又回到长安城来了,所以吴王一时半会儿,只怕走不了啊?”李泰眯眼说道。
景延年这会儿更迷惑了。
君心难测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谁坐上了那皇位时候,都会变得深不可测吧?
以往李泰不是多么让人费解的人。
如今倒是越说越叫人听不懂了。
“纪王的家眷,不是皆被流放到岭南之地了么?两千多里地,中间层层关卡,怎么可能回到长安来?
且就算是回来了,与臣又有何干呢?臣如今不过是个闲散王爷,臣走与不走,干纪王后人何事?”
景延年拱手问道。
李泰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掂量着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
殿中一时沉默,景延年在这沉默之中越发茫然。
“重午今年多大了?过了端午节,就整十三了吧?”李泰问道。
景延年点点头,“是啊。”
“还记得当年在王府里,皇家十三四岁的嫡子,已经给派了教引姑姑了。”李泰眯眼道。
景延年抬头看他。
教引姑姑,其实说白了就是给皇子做性事启蒙的丫鬟。
在一般人家,叫通房丫鬟。
在皇室,就叫教引姑姑。
是做父母的选出长相漂亮,身量好,且年纪略大与皇子的机灵女子,引导皇子认识房事的美妙。
将来好为皇家开枝散叶,多耕多收。
毕竟在大夏的观念,儿孙多了是福,皇家更是如此。
“重午还小,此事不急。”景延年连忙说道。
李泰点点头,“朕也觉得不急,可是有人显然已经急了,下手甚早,叫朕知道之时,已经来不及……”
景延年惊得变了脸色,心中飞快的揣度李泰这话的意思。
“这话,朕不知道该怎么跟重午说,所以还是劳烦吴王走一趟吧。”李泰命身边内侍太监带吴王去东宫。
一路上景延年心里闪现过无数可能。
但又被他一一否决。
重午过了端午也才整十三,他懂什么?男女之事?那不可能啊!
记得自己跳河救玉玉的时候,还不知男女之事呢。
抱着她软绵绵的身子——那是他离女孩子最近的一次了吧——他可一点儿邪念都没有呀!
当年他多大?应该有十七八了吧?
景延年最后断定,定是李泰诓他!
身边的内常侍却一把拉住他,“殿下,吴王殿下!”
他顺着内常侍的手指,目光穿过一簇簇枝叶缠绕廊外的绿藤缝隙,只见一座凉亭,坐落于湖心。
凉亭之中,有一少女,将太子的手揣在自己胸前。
太子坐于石凳的蒲团上。
那少女就跪在太子脚边,挺着上身。
景延年微微眯眼,他视力极好,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隐约能看见那少女已经微微发育。
裹胸的衣裙,雪山半露,太子的手正覆盖在那雪山之上。
景延年当即就要冲破绿藤,飞身过去。
内常侍一把拽住他,“王爷,王爷可别冲动!”
景延年脸面涨红,不知是羞,还是怒。
太子的脸似乎隐隐约约有些红,过了一阵子他才收回手来。
那女子却把脸靠在他大腿上,她的手更是向他衣摆下探进去。
“别拦着我!”景延年一脚踢开那内常侍。
“太子殿下向来性子要强,又好脸面。圣上若想责罚那宫女,一百条命也早就葬送了!”内常侍连忙说道。
景延年闻言顿住脚步。
“圣上是怕伤了太子的尊严,太子心性敏感……”内常侍低声劝道。
景延年喘了几口粗气。
内常侍这才上前,挨近他一步,怕他再忽然踹向自己一般,他摆好了随时跑路的姿势,“其实圣上担心的不是太子心生萌动,圣上说,这是早晚的事儿,太子若是开窍早,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这女子,据闻是纪王殿下的后人。”
“你说什么?!”景延年忽的转过身来,目光如剑一般看着那内常侍。
内常侍被他一瞪,简直腿都要软了,“所以圣上觉得这事儿……不太好办……”
景延年透过绿藤,往那湖心凉亭又看了一眼。
虽是春暖花开,湖心凉亭坐久了还是会冷。
太子和那女子已经起身,那女子两手握着太子的手,垂着头,小碎步追在太子的身后。
那女孩子站起来,身形便看的更清楚了。
她果真发育的不错,个头几乎和太子一样高,前凸后翘,腰细若柳。
那女子应当是学过跳舞,走路的姿势带着风韵,在她这年纪的小姑娘中,倒是鲜有的。
景延年脸面黑沉,和每个看了自己不成器儿子,恼羞成怒的爹一样。
直到太子和那宫女牵着手离去,目及之处再也看不见,景延年才冷静下来。
“你说她是纪王后人?纪王什么后人?”
“这宫女是从梅岭而来。”
景延年心头一跳,“我记得纪王当年事发,被牵连的人并不多,流放梅岭的,也都是纪王府嫡亲之人。”
“回王爷,正是如此。听闻纪王府里有个庶出的女儿,色艺双绝,倘若没死,如今差不多也就是十六七岁的年纪。”
景延年的眉头皱成了个疙瘩。
纪王庶出的女儿,那和重午就是堂姐弟的关系。
他脸色黑沉沉的,“这事情都有谁知道?”
“知道的人并不多,圣上也是偶然得知,这不立时就告诉王爷知晓了么?”内常侍躬身道,“圣上担心直接劝告太子殿下,会折损太子殿下的脸面,是以……请吴王和王妃能温言规劝。”
景延年眯了眯眼,“替本王谢过圣上!”
他叫内常侍代为表达谢意,便立即离了宫。
萧玉琢在家中,正在景夫人的院子里看景夫人为她腹中孩儿准备的小花样子,便听闻景延年寻她。
她放下花样子,朝母亲告别,回到主院便瞧见景延年一张阴沉沉的脸。
“你这是怎么了?圣上不同意你请辞?”萧玉琢诧异问道。
景延年深深看她一眼。
那目光复杂的萧玉琢心里直有不好预感,“他还是不放心你么?”
“不是李泰,是重午……”景延年声音沉沉。
萧玉琢脸面一僵,“重午?重午怎么了?”
景延年脸面纠结,半晌都抿着嘴没说话,好似再迟疑该如何开口。
萧玉琢挥手叫屋里的丫鬟都退了出去,只剩下夫妻两人,“重午究竟怎么了?李泰想废了他么?”
景延年叹了口气,“如今还没有这想法,但如今这事儿如果不好生处理,废了他也是迟早的事儿。”
萧玉琢心头一跳,“如今?如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这般皱着眉头不说明白,可知道叫人看了多着急?”
景延年觉得口中滋味甚是难受,“这话我简直说不出口……”
萧玉琢越发着急,恨不得伸手打他。若不是打在他身上,他不疼,倒是她手疼,她早动手了,“说呀?”
“他身边冒出个教引姑姑。”景延年说完,耳根有些红。
萧玉琢愣怔了好一会儿,也没领会到他话里的深意。
“有个宫女,勾引重午,小小年纪不学好……我瞧见他和那宫女……”景延年这才把话说开。
萧玉琢怔了半晌,忽而笑道,“那不可能,他还不到十四岁,根本没发育呢!”
“是!没长毛的幼儿!居然就敢想男女之事了!做出那般不耻行径!”景延年却越发生气。
萧玉琢皱眉,“许是你看错了呢?或是误会了什么?便是三五岁的男孩女儿一起玩儿的时候,也会有些行为让大人误会。可其实呢?童子之心,他们未必像大人想的那般污秽!”
“玉玉,我当你不会像其他妇人一般,毫无原则的袒护自己的孩子!”
景延年这话语气有些重了。
萧玉琢当即怔住,她皱眉看了景延年半晌。
“我还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呢,不过是说句公道话罢了,这就算是袒护自己的孩子了?”
景延年从宫里出来的时候,脸上就带着气。
这会儿瞧见他把夫人也给惹怒了,才吐了口气,服软的握住萧玉琢的手。
“我不是和你置气,只是被重午给气了。你可知道,他屏退旁人,只留那宫女一个人伺候身边,把手探入那宫女抹胸襦裙之内……”
萧玉琢脸面一怔。
“且那宫女若是良家子也就罢了,你可知,那宫女极有可能是纪王的女儿!”
景延年话音落地,萧玉琢立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难怪他回来的时候满脸都是不悦呢。
这事儿可真不小。莫说那宫女真是纪王的女儿了,便是有可能,日后便会成为旁人攻击重午的把柄。
乱伦岂是什么好名声么?
萧玉琢想到这儿,忽然脸色怪异的看了景延年一眼。
景延年被她看得诧异,“玉玉怎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说起来,你还是我的表兄呢……”萧玉琢嘀咕道。
景延年轻嗤,“表兄而已,且是姑舅表亲,自古便可结亲,这是亲上加亲,没听说会受人嗤笑的!再说,你又不是……不是她。”
景延年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眉眼深深的望着她。
萧玉琢扯了扯嘴角。
在大夏,姑舅表亲可以结亲。
可是据现代医学来看,姑舅表亲,跟堂亲戚,那都是三代以内的血亲呀!
这般结合了,生出来的小孩儿有很大可能会有基因缺陷的吧?
重午看起来哪儿都挺好,可是会和他的“堂姐”有这样的不伦关系——会不会就是遗传?
“想什么呢?”景延年见萧玉琢表情变幻莫测,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
萧玉琢回过神来,“圣上既然将这件事情告诉你,就是希望这事儿由咱们来处理掉。他还是念着郡主,念着重午的。”
景延年眯了眯眼,缓缓点头。
“这样吧,过两日王府园子里的海棠花就开了,请太子殿下来王府赏海棠花。他若真是和那宫女关系亲密,定会带了那宫女来。届时我亲眼看过是个什么情形了,也好劝劝。”
景延年点头答应。
吴王府园子里种了好些海棠花。
景夫人喜欢摆弄花草,那些海棠花是她亲自盯着人照料的。
没过两日,便开了满园,明媚的阳光下开得极为绚烂。
萧玉琢命人请了太子殿下过府赏花。
重午请示过李泰之后,便带着侍从仆婢,仪仗简单的来了。
他笑嘻嘻的向爹娘请安的话就在嘴边,却见景延年和萧玉琢似乎得对着太子施礼。
双方皆有些别扭。
重午连忙摆手,“罢了罢了,既是来游园赏花,便不拘礼数,都是自家人。”
还是彼此都把这礼数省了更自在些。
周遭那么多侍从盯着,重午觉得自己一言一行比在东宫还拘束。
“你们都退下吧!孤在吴王府里,用不着这般小心翼翼的守着。”重午笑着说。
待他身边的侍从宫婢都垂首退去的时候。
他却又开口道:“梦嫣留下伺候吧。”
一个身姿婀娜的宫女停下了脚步。
萧玉琢和景延年立时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略微的担忧。
重午没看见爹娘的神色,抬眸看着园子里盛开的海棠花,“这定是太妃叫人照顾的吧?除了太妃,没有人能将花花草草养的这么好!”
景延年有些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显然注意力并不在海棠花上。
“我在太妃宫中住了些时候,那会儿就发现,皇宫各处的花草树木都长得漂亮,可要说极胜,当属那会儿的德妃宫中。分明是一样的品种,一样的草木,偏就德妃娘娘养的最为漂亮。”重午笑嘻嘻说道,“怎么不见太妃?”
景延年是怎么回答的,萧玉琢没有留意。
她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宫女的身上。
这叫做梦嫣的宫女垂首立在重午身后两步之外,安安静静的,似乎十分本分。
重午和景延年说话,她一直都没有抬头。
不知是否感觉到萧玉琢打量的视线,她略微向萧玉琢这边偏了偏头,动作幅度都是极小的。
亲父子二人说了会儿话,萧玉琢看了景延年一眼。
景延年立即心领神会,“不知殿下如今弓箭骑射可有落下?”
“断然不会!圣上对我要求甚严!”重午自信的抬了抬下巴。
“走,你我二人也去试试,良久不曾看过殿下的功夫,臣也心痒难耐了。”景延年起身带着重午去校场比试齐射。
其实是为了给萧玉琢留出与那宫女独处的时间。
那宫女见太子要离开,连忙追在太子身后。
“校场太阳正盛,骑射一阵子,定然又饥又渴,你来,同我去取些海棠饼给太子殿下及王爷准备着。”萧玉琢起身看着那宫女道。
那宫女停下脚步,狐疑转身,看了眼萧玉琢。
“王妃是叫婢子么?”她柔声问道。
“去吧,好好跟我阿娘请教请教,我阿娘做点心的手艺堪称天下一绝!”重午笑着说道。
那宫女连忙颔首答应。
萧玉琢却没有错过她脸上的忐忑。
“海棠饼也不难,同其他鲜花一样,要把新鲜含苞待放的花儿趁着晨露未退的时候采集下来,用糖腌渍,以去除
花瓣里的涩味儿。待腌渍好了再加入调好的酥油饼胚之中……”
太子还未走远,萧玉琢笑意盈盈的对那宫女说。
待景延年一行已经远的听不见了,萧玉琢才起身,沿着回廊,不急不慢的走着。
那宫女亦步亦趋的追在后头。
拿做好的海棠花饼,如何用得着王妃亲自前往?随便指派个丫鬟也就是了。
那宫女在宫中自然是学过不少规矩的,这会儿已经明白了王妃唤住她,定是别有用意。
所以萧玉琢在廊间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的时候,她脸上没有太多的诧异。
“王妃有何吩咐?”她声音显得很平静。
萧玉琢勾着嘴角笑了笑,“宫里才添了宫婢,你就能伺候在东宫,定是十分聪慧机灵,且有过人之处的。”
好听话谁都爱听。
那宫女听闻此言,脊背不由挺直了几分。
她今日出宫,衣着较为保守,但仍遮掩不住胸前半露的雪峰。
莹白圆润,春光旖旎。
莫说正值青春年少,心思不定的重午了。
便是萧玉琢看见了,也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把。
“你老家是哪里的?”萧玉琢问道。
宫女怔了怔,“婢子是……是来自豫章郡。”
“豫章郡好大地方呢。”萧玉琢眯了眯眼。
“是豫章郡的梅岭。”
“梅岭?梅岭不恰是纪王亲眷被流放的地方么?”
那宫女闻言一抖,脸色微变。
“你叫什么名字?”
“婢子姓柳,名唤梦嫣。”
“柳梦嫣?可我听闻,你只是被柳家收养的女儿,并非柳家亲生呀?”
这是李泰身边的内常侍,告诉景延年的。
大夏富贵人家或是乡绅土豪收养女儿是很常见的事情。
特别是容貌出众,或有才艺的女孩子。
想要在仕途上顺顺利利的往上爬,莫说收养的女儿了,便是自己的亲女儿,或是美娇妻,只要能换来好处。大夏的男人也是舍得拿出手的。
柳梦嫣脸上有些紧张,“是……婢子家家贫,但绝对是好人家的女儿。被柳府收养之后,父亲母亲都将婢子当亲女儿一般教养,琴棋书画一样不曾落下。”
这是自然了,收养女儿那不是凭白收养的,养好了是要往高官家里头送的。
乡绅富户在对有容貌有天赋的女儿的培养上,那是不吝啬的。
前期投资做得好,日后回报才丰厚嘛。
“你在哪一年柳家收养?”萧玉琢问道。
柳梦嫣皱了皱眉头,小声说,“十二岁那年……”
“你今年十五了?”
“婢子十六了。”柳梦嫣声音更轻。
恰是在纪王家眷流放到梅岭的时间。
萧玉琢眼眸中的怀疑更深,“据我所知,琴棋书画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得从小学习,你十二岁能被柳家收养,且养的娇贵,定然是入柳家之前,就学过这些的吧?”
柳梦嫣脸面一僵,抿着唇没有开口。
“而你却说,你被柳家收养以前,是良家子,家中贫穷。家贫之人我见过,能识字的是极少数,更不要说琴棋书画了。”萧玉琢冷哼一声。
她还未曾多严厉呢,柳梦嫣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王妃恕罪,王妃恕罪……婢子不曾欺瞒王妃,婢子家道中落,婢子的母亲也曾出身书香门第,是以婢子在家中自小耳读目染,学过一些,后来柳家看重婢子,请多为名师教习。婢子不敢不争气,勤学苦练,才有今日这一点点不足为道的本事……断然不敢欺瞒王妃!”
她说着还委屈的哭了起来,声泪俱下,我见犹怜。
萧玉琢最不喜欢这般,她还没说什么呢,对方就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显得她好像多么的盛气凌人一般。
她轻哼一声,正待责备。
却忽有一道影子,从廊外步入,一把扶住柳梦嫣的肩头。
“莫怕。”少年声音温润体贴。
萧玉琢眼皮一跳,看着额上冒汗,目中温情流露的儿子,她有些头疼。
“我不讨厌女孩子有心计,”萧玉琢语气轻缓的说道,“但也要看这些心计用在了什么地方。”
“阿娘……吴王妃这是何意?”重午开口,想到如今身份,很快便换了称呼。
萧玉琢看了重午一眼,犹豫片刻,还是打算实话实说。
“你可知道这女子的身份?”
重午看了看那宫女,“她出身豫章郡乡绅柳家。”
“柳家不过是她养父家里。”萧玉琢目光清淡,“圣上得知,她乃是纪王的后人,极有可能正是纪王庶女。”
重午脸面骤然一僵。
纪王庶女,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非但这宫女是罪人之女,这般身份更本不能入宫闱伺候他。
他若和这宫女走的太近,则会被人诟病。
“婢子不是!婢子怎么可能是皇亲,婢子没有那般出身……婢子母亲是保定林家人,父亲是彭城刘氏,西汉皇族,旧时也曾辉煌过,不过早就家道中落,图有尊贵姓氏,却窘困潦倒,过得连寻常商贾都不如……”
柳梦嫣说着话,脸面窘迫的落着泪。
这般在政治意图中培养起来的小娘子,便是哭也都练过的。
睫羽轻颤,泪落如珠,明眸樱唇,一张小脸儿宛若梨花带雨。
莫说不经人事的重午看了会心疼。
就是萧玉琢,也不由叹一声“我见犹怜”。
若是旁的女子,她也就不管这闲事儿了,偏生在自己儿子身边。
“王妃从哪里听来的故事?她怎么可能是纪王的后人?宫中采选良家子的时候,岂会连身世都不考察吗?倘若有这般可能,她一个小小女子,如何有本事混进宫来?”重午将那宫女半遮半掩在身后,看着自己的娘亲说道。
萧玉琢叹了口气,“她既是被柳家收养的,宫中采选,一下子几千余人,尽多查到她是豫章郡柳家人也就罢了,还能查出什么?”
“既然采选的时候都查不到,如今又怎么知道她是纪王的后人?阿娘不觉得前后矛盾么?”重午语气还算冷静。
纵然他有心护着那宫女,但脸上并没有焦躁愠怒。
看来他在东宫住了这么久,也不是白住的,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倒也学了些。
“她聪明伶俐,自分到东宫伺候,便尽心竭力,在孤身边伺候,更是善解人意,甚得孤喜悦。孤承认,是比看旁人更高看她一眼。”重午看了看身后那默默垂泪的宫女,“难道就没有可能是有人嫉妒她,遂故意借着出身攀诬与她吗?”
萧玉琢皱起眉头。
柳梦嫣拽着重午的衣角,表情乖巧又委屈。
大约这样柔弱的表情特别容易打动男孩子的心,特别是像重午这个年纪正是青春懵懂的少年的心。
萧玉琢明晃晃的从重午眼中看到疼惜。
她叹了口气,“若只是攀诬,岂会这样的巧?恰好时间,地点,年纪竟都吻合?”
“巧合的事情又不是没有,不能凭着巧合就判定一个人的身世呀!”重午上前,放软了语气,哀求萧玉琢道,“阿娘从来都是英明的,不要冤枉了她呀?”
“你不是和吴王在校场骑射,怎的跑到这儿来?还怕我吃了她不成?”萧玉琢故意岔开话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