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放下了,真的放下了,希望哥也能跟我一样放下。”殷卧雪脸上绽放出一抹笑,瞬间灿烂了整个天空。
殷遏云愈加错愕的看着殷卧雪,想从她的笑容里找出一丝破绽,可惜,那笑容是发自内心,根本没有丝毫破绽。殷遏云张了张嘴,喉咙堵塞,吐不出一字。紧抿着唇,握住殷卧雪双肩的手滑落改去握住她的小手,拉着她朝马车跑去。
他们虽非孪生子,却是兄妹,殷卧雪懂他的意思,可她没有阻止,跟着他的脚步。当跑到马车前,殷遏云掀开帘子,如殷卧雪所愿,那是一张她熟悉的面孔。
“眠霜。”殷卧雪笑靥加深,看着被封住穴位,被逼坐在马车内的殷眠霜,不用想也知,眠霜被哥逮到了,然后强行压来傅氏皇朝。
“卧雪,救我。”见到殷卧雪,殷眠霜如见到救星般,急着向她求救。
“眠霜,你还爱傅翼吗?”殷卧雪一脸严肃的看着殷眠霜,纵使她说爱,殷卧雪也不一定会将傅翼拱手还给殷眠霜,傅翼除了是夜星之外,还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
“不爱,不爱,不爱,一点也不爱。”虽不明殷卧雪为何这般问,殷眠霜连说了三个“不爱”,最后还加重一个不爱。
“那你爱过他吗?”殷卧雪又问道,殷眠霜的答案很让她满意,可她也有私心,更希望傅翼能跟眠霜将曾经的过往撇清。
殷遏云蹙眉看着自己的妹妹,那释怀的笑容里夹着幸福,殷遏云的心紧了紧,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可能要失去这个妹妹了。
“从未爱过。”殷眠霜脱口而出的答案让殷卧雪心情愈加喜悦,让殷遏云紧琐的眉头,更加紧琐。
爱傅翼吗?那时候她还小,哪懂什么情爱。
置傅翼于死地时,她也才八岁,傅翼是爱她,可她却必未爱傅翼。
“从未爱过。”殷卧雪喃喃念着那四个字,好似要深刻进骨髓,脸上的笑容如冬日阳光般,温暖的纤尘不染,浑身散发出无人能及的魅力,如漩涡,一旦被吸进,卷入无尽的地狱。
殷眠霜也被殷卧雪脸上的笑容弄得迷惑不解,她是在高兴什么?用她的身份,她不认为傅翼会心无芥蒂的善待殷卧雪,当年她的绝情,她的狠毒,就连自己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毛骨悚然。所以,她笃定,殷卧雪在傅氏皇朝的日子不好过,可见她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殷眠霜满心的疑问。
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还是傅翼失忆了?
失忆,绝无可能,若真失忆,他就不会主动点名要她和亲。
相对殷眠霜满心疑惑,殷遏云却是担忧,握住殷卧雪的大手陡然紧缩,换来她一声呼痛。“哥,痛。”
听到殷卧雪呼痛,殷遏云猛然回神,快速松开紧握住她的小手。“卧雪。”
“哥,借一步说话。”殷卧雪习惯的挽着他的手臂,将他拉到一处,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看了看,将手中的玉佩递过,扬起无声的笑。“哥,给。”
殷遏云神色一滞,锐眸一扬盯着殷卧雪。他知道这玉佩是破浪送给她的定情之物,其实破浪是要送给他,是自己强烈要求下,破浪才将玉佩送给了卧雪。
“哥,你比我更有资格拥有它。”殷卧雪脸上的笑容,明媚灿烂如阳光,掩去了她眼底深处的讽刺与薄凉,她是真正放下了,可是那段记忆太深刻,太自责,所以纵使放下,心里还是有点难堪。
“卧雪。”殷遏云的目光变得锐利,想从殷卧雪的笑容里捕捉到破绽。
“哥,还记得夜星吗?”殷卧雪伸手,抓住殷遏云的大手,将玉佩放在他掌心里。
殷遏云反射性的握紧拳头,看着殷卧雪的目光闪了闪,随即点了点头,怎么可能不记得,将她带回府,为了培养兄妹情,他跟破浪轮流陪着她,他们之间最多的话题,就是夜星,为了投其所好,他特意去谷底接夜星回府陪她,却不料夜星早就离开了,也是那时候,破浪走进了她的心。
“傅翼就是当年的夜星,只不过......”殷卧雪垂眸,眼低划过一抹失落。“他恢复记忆,又失去了夜星的记忆。”
殷遏云眸光中难掩惊讶,余光瞄向站在城门口的傅翼,夜星就是傅翼,怎么不可能。
“哥,我爱他,而且......而且......”殷卧雪抬头,深吸口气,笑意更深更明亮。“你要做舅舅了。”
殷遏云身子一个踉跄,看着殷卧雪的眸光中是错愕,是震惊,我爱他......要做舅舅了,本是件好事,可对殷遏云来说,宛如晴天霹雳。“卧雪。”
“哥......”殷卧雪避重就轻,将她在傅氏皇朝发生的事,报喜不报忧,简述了一遍。索性傅翼起初对她的残虐都是私下,在妃嫔眼中,一入宫,她就很得圣*,所以,此时此刻省去了很多解释。
听完殷卧雪的简述,殷遏云唇角上掠过一抹悲凉的意味,一闪而逝,离他最近的殷卧雪都未捕捉到,然而,却没躲过一直将所有注意力,都投射在两人身上的傅翼眼中。
即使他听不见两人之间的交谈,殷卧雪又是背对着他,但他却能从殷遏云瞬息万变的表情里看出,她是在慧剑斩情丝。
“你想利用眠霜的身份,留在他身边。”不是疑问,还是肯定,见殷卧雪欲开口,殷遏云抢先一步。“卧雪,纸是包不住火,他总有一天会知晓,届时得知自己被骗,你想他能放过你吗?放过殷氏皇朝吗?”
殷遏云的话并不犀利,却让殷卧雪无话反驳,这也是她所担忧的,几个月的相处,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傅翼,他最痛恨的是就被欺骗。
“哥,再给我些时间,等我把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会对他如实相告。”思忖良久,殷卧雪才开口说道。
殷卧雪在赌,赌傅翼爱的是她的人,而非眠霜的身份。这次的赌注,是她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爱,也是殷氏皇朝今后的命运。
殷遏云默然,她的意思他懂,再劝说已枉然。
“如果觉得不幸福就回来,殷王府永远是你的避风港。”殷遏云温柔一笑,长臂一伸,将殷卧雪紧搂抱在怀中,下巴放在她头顶。脸上明明是笑,眼神却是世事流转,沧海桑田。
“嗯。”殷卧雪鼻子一酸,双手紧环住殷遏云的劲腰,有哥如此,此生足已。
“卧雪,若是决定说出真相,就先让他恢复夜星的记忆。”见朝这里走来的傅翼,殷遏云俯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嗯。”殷卧雪先一愣,随即点头,哥的意思她懂,只有先让傅翼恢复夜星的记忆,那么她在说出真相时,才不会受到伤害。
“让他恢复记忆对你来说不难。”殷遏云的话像是在陈述,又像是在提醒,他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殷遏云不可能嗅不出一点端倪,有些事殷卧雪不愿说,他也不问,等她原意说时,他就是她的忠诚听众。
殷卧雪沉默,殷遏云说得对,让傅翼恢复夜星的记忆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难,难得是,她对阴诺诺愧疚的心,傅翼一旦恢复夜星的记忆,那便是阴诺诺彻底失去他之时,阴诺诺若是失去傅翼的保护,她还剩下什么,名利没了,地位没了,丈夫也没了,她将一无所有。
阴诺诺对她有恩,殷卧雪不忍心将她赶上绝境。
“云。”殷卧雪正愁不知如何回答时,傅翼的话插了进来。
怕傅翼吃味,殷卧雪猛地将殷遏云推开,她可没忘记,傅翼怀疑过她跟哥哥有不纯洁的感情,毕竟他不知道,他们并非堂兄妹,而是亲兄妹。“翼,我......堂哥......”
“我了解。”傅翼嘴角扬起一抹弧度,那笑容如茶香四溢,醉人不已,傅翼将殷卧雪搂抱在怀中,占有欲十足浓烈,一手轻搂着她,看着殷遏云缓缓开口。“云,好久不见。”
殷遏云敛起眸光,压抑住心中的失落,犀利的目光迎上傅翼富有深意的目光。“十年了,翼,恭喜你。”
不是贺寿,而是晚来的恭喜。
两人之间的互动,殷卧雪看在眼里,他们之间,似乎非同一般。
殷遏云并未跟傅翼进皇城,而是找了个理由,直接跃上马背,纵马离去。他这次借着贺寿来傅氏皇朝是想将殷卧雪跟殷眠霜换回来,既然殷卧雪的心遗失在傅翼身上,他带不回她,多留也是徒增伤悲。
怕引起傅翼的怀疑,殷遏云走了,却将殷眠霜留下,以他妹妹殷卧雪的名义,留下来等傅翼过完寿再离去,殷眠霜拒绝,在殷遏云威胁之下,不得不跟傅翼他们进皇城,住进景绣宫。
对此,傅翼见怪不怪,殷遏云素来怪异,行踪飘浮,生性淡泊,沉默寡言,不喜与人结交,他跟傅翼只是淡交,并未深交。
得知殷遏云会来傅氏皇朝为他贺寿,傅翼也惊讶了一番,第一个想法,贺寿是假,看人才是真,他只是没料到,见完人,连城门都不愿进,就干脆的直接转身走人。
回到景绣宫,待傅翼离去,殷眠霜才敢抬头。
“卧雪,他待你好吗?”明明是关心的话,从殷眠霜嘴里吐出,却成了一种试探。
“很好。”不想让她担忧,殷卧雪依旧选择忽略傅翼对她的伤害,曾经属于过去,现在跟将来才是她的追逐,若是紧抓住过去而不放手,永远也得不到幸福。
破浪哥哥送给她的定情物交到哥手中后,她整个人如释重负,轻松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强留下只会带来痛苦。
“很好,怎么可能?”殷眠霜秀眉紧皱,当年将深中剧毒的他推下悬崖,她可是亲眼见到他那眼中滔天的恨意。
殷卧雪但笑不语,过去的事,她也不想深究。
几天相处下来,殷眠霜总算相信,傅翼对殷卧雪真的很好,好得令她疑惑,更嫉妒,甚至有些后悔让殷卧雪代替她来傅氏皇朝和亲。
每次听到傅翼叫殷卧雪,霜儿,殷眠霜仿佛看到希望般,沉睡在心中的贪欲复苏。有几次她见缝插针,想说出真相,都被殷卧雪不露痕迹的带开话题。对此,殷眠霜很气恼,却不得不忍。
今日,傅翼带殷卧雪去了御书房,殷眠霜留在景绣宫,百船无聊之际,皇太后派人叫她去佛堂。
皇太后屏退所有人,打量了殷眠霜许久之后,才开口问道:“你就是眠霜?”
殷眠霜错愕的望着皇太后,她怎么会知道?
“想做帝后吗?”皇太后接着问道。
殷眠霜更为惊讶,帝后之位何等诱人,她就算以公主的身份和亲到某个国家,也未必会成为帝后,何况还是傅氏皇朝的帝后。
“若是想,你最好沉默。”皇太后目光里闪过精芒,殷眠霜真不愧是殷氏皇朝的公主,这种狠毒而贪欲的目光,她在殷卧雪眼底看不到,所以殷卧雪没资格成为帝后。
“什么意思?”殷眠霜皱眉,她不相信沉默,只相信主动。
“殷卧雪占用了你的身份,你何不占用她的身份,帝后是谁不要紧,主要是你姓殷,是殷氏皇族的子孙。”皇太后放下木鱼,站起身,扶起跪在地上的殷眠霜,坦白说,殷眠霜无论是容貌,还是魅力,均不如殷卧雪,只可惜,殷卧雪不为她所用。
“我为什么要将自己高贵的公主身份让给殷卧雪?”殷眠霜高傲的仰起头,傅翼越是*爱殷卧雪,她的胜算就越大,因为殷卧雪是用自己的身份才得到这分殊荣。
纵使眼前之人是皇太后,殷眠霜从骨子里透渗出的高贵,加上后天殷帝对她的疼爱,让她睥睨任何人。
“因为必须,十年前你亲手造就的孽,今日必须有人买单。”皇太后眸光微抬,眸中浮上一抹阴戾之色,与满意之色,殷眠霜越是高傲,她愈加满意。
这就是天意,她正打算暗中派人将殷眠霜找来,老天爷居然就将她送到自己眼前,身份还是如此的明目张胆。
殷眠霜语塞,可想到傅翼不记前嫌对殷卧雪过分的*爱,还让她史无前例怀上他的孩子,殷眠霜心里就越有底。“爱得越深,恨就越浓,我承认,当年是我不对,可那又如何?傅翼不是照样不记前嫌对殷卧雪好么?”
“别被自己所见到的表面盲眼,傅翼是我十月怀胎所生,他是什么性子,我是他的生母,岂会不知。他恨了你十年,对你的恨早就超过对你的爱,甚至深入骨髓,溶入血液。”皇太后拍着殷眠霜的手背,意味深长的说道。
“我只相信自己所见。”还有直觉,她的直觉向来很准,傅翼对殷卧雪是真心,还是虚假,她看得出来,不然她也不会想揭开两人的身份。
这就是殷眠霜,永远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一旦认定,不择手段,若得不到,哪怕是毁掉也绝不便宜她人。
皇太后叹口气,道出殷卧雪来到傅氏皇朝那些不为人知的残虐。
“不可能,不可能。”殷眠霜摇头,她虽不是很了解殷卧雪,却也知道她绝非是任人欺负的主,傅翼这般对她,早就逃之夭夭了,还会留下来任他残虐欺凌。
“冷眼旁观,不出一月,你便会知晓。”说一千遍万遍,不如自己亲眼所见,皇太后放开殷眠霜,继续跪在佛前,敲着木鱼。
殷眠霜离开佛堂,没回景绣宫,而是四处蹓达,她是蛮横张狂,却不是笨蛋,傅翼坠入悬崖,那抹冰冷的恨意,如梦魇纠缠了她十年。
皇太后说卧雪的右手废在傅翼的残虐之下,这才想到,卧雪做任何事,都用自己的左手,一心嫉妒傅翼对卧雪的好,她注意到了,却没多问,因为与她无关。
御书房。
龙椅上,殷卧雪坐在傅翼腿上,静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翼,你对卧雪有感觉吗?”
傅翼低眸,看着靠在他怀中一本正经的殷卧雪,叹口气,放下奏折。“霜儿,同样的话,你问了我不下百遍。听清楚,我最后再说一遍,没有,完全没有。”
“哦。”殷卧雪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眸,没办法,孕妇都爱猜疑,傅翼对眠霜的爱,能战胜对她的恨,让她不得不悬起心。
“若你真不放心,大可将她遣送回殷氏皇朝。”在见到坐在桥中的殷卧雪,那么一眼,傅翼是失望的,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殷卧雪跟破浪的爱,大有千古流传的趋势,所以他对殷卧雪很好奇,当见到她本尊时,他就在想,当初自己为何如此好奇?
对殷卧雪除了失望,还有些反感,甚至可以说是恨,比在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恨更加浓烈,从骨血里渗透出,跟殷卧雪,他没有一点交集,那莫名的恨意,他不知来源于何处。
若非看在殷遏云和她的分上,早就将殷卧雪撵走,还会让她住进景绣宫,他现在希望自己的生辰快到,之后顺理成章将她送回殷氏皇朝。
“呵呵,那到不用。”眠霜毕竟跟她一起长大,因眠霜小时候对傅翼做出的事,在她心里有了芥蒂,但是遣送走,她还做不出来。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叔叔待她如己出,眠霜又是叔叔的爱女,这份亲情在,容不得她任性。
“既然不用,就别再问我同样的问题,你问不累,我还听累了。”殷卧雪的吃味,让傅翼心情大好,决定今日不批阅奏折了,带着她去御花园呼吸新鲜空气。
御花园,殷卧雪在欣赏花,傅翼却在欣赏她,两人欣赏了一会儿,傅翼怕她累着,扶着她朝亭内走去。
“臣妾见过帝君。”
这声音?
殷卧雪扭头,如她所料,基于后宫礼节,殷卧雪还是出声叫道:“贵妃娘娘。”
殷卧雪只是叫并未向贵妃行礼,如果傅翼不在,估计她边叫都懒得叫。
“妹妹身子不便,就别行礼了。”贵妃故意忽略傅翼投来的冷意,微笑着对殷卧雪说道。
殷卧雪一愣,她哪有行礼,只是礼貌的叫了一声,进宫几个月,她们见过几次面,这次还是第一次与她说话。
“累了吧?我扶你回景绣宫。”傅翼腾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殷卧雪散乱的长发,看着她的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爱。
殷卧雪有疑惑,却也没拆傅翼的台,点了点头。
“恭送帝君。”贵妃福了福身,两人转身之际,挂在脸上的那抹笑意,变得阴冷无比。
没走多远,傅翼低眸看着乖巧窝在他怀中的殷卧雪。“你不好奇?”
“你若想告诉我,不用我问,你也会说。”殷卧雪抬眸,迎上傅翼怪异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