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野岭中,一条小路突然惊鸟四起;紧接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风一样地跑出,后面跟着两人一狗。
少年身材高瘦,蓬头垢面下隐约透着俊秀;衣装褴褛不堪,一只鞋破得露出脚指,另只鞋干脆不知去向,跑起路来不住栽晃,脚掌被棱石硌破,血迹斑斑。
但,少年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狼狈,所有心思都用在如何甩开身后的两个人。前方出现一条岔路,左边比较平坦,右边布满杂草。少年想都没想便拐进右边的岔路,希望借助崎岖的地势,把追他的两个人彻底摆脱。
让少年做梦也想不到的是,这条看似崎岖无尽的路竟然是条死路。望着三面峭壁的处境,少年的心悄然一沉,本就浓郁的喘息变得更加剧烈。
不过事已至此,再怎么郁闷、恐惧也无济于事,何况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所以不管心里如何恐慌,少年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两人一狗,少年的双眼放出困兽誓死求生般的凶残。
追少年的是两个男人,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穿戴相同,但衣服颜色有异。一个一身蓝、一个一身灰,官差打扮却神情飘乎,让人颇感他们有游手好闲;相比之下,他们带的狗倒显得威风。彪悍的身躯,黑黄相间的皮毛,顺而光泽;尖耳俱立,牛皮项圈上镶着一块烙着“役”字的铜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标志着它是一只官犬。
见少年无路可退,两个男人不由心花怒放。因为追逐少年也累得够呛,所以两个男人就没着急进攻,停在距少年几丈远处缓了会儿气才紧握单刀,朝少年步步逼近。
“小崽子,人不大倒挺能跑。把你爷给累的……这回看你还往哪跑?”走在前边的蓝衣男人用单刀指着少年,饱含怨气地言。
“大哥别废话了,这小子比黄金还珍贵,想抓他的人不计其数,拖久了,万一生什么变化,咱们的发达梦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见蓝衣男人没急于动手,灰衣男人略微焦急地对其提醒。
对灰衣男人的提醒,蓝衣男人显得甚不耐烦:“罗嗦!你有提醒我的功夫,还不如上去把他解决。”
“我一个人上?那大哥你干什么?”闻听蓝衣男人的话,灰衣男人顿时报怨。
“笨蛋!”蓝衣男人狠狠剐了灰衣男人一眼,气冲道:“我自然是伺机偷袭。俗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有你我配合得当,才能最快杀死猎物。”
“……好吧!我先上,大哥你也要尽快加入!否则,我怕我人单力亏,让这小子钻到空隙跑掉。”灰衣男人沉了沉气,对蓝衣男人点头,而后有些畏懦地看了看对面困兽般目放凶光的少年,鼓了鼓勇气抡起刀,一跃朝少年劈去。
听见二男略含推脱的话,少年估计二人都是泛泛之辈,心多少放松一些,凝视着迅速逼近的单刀,在它距自己一尺远时猛然向左边蹿身,躲过刀劈后电步转到灰衣男人身后,抬起没穿鞋的脚,一记蹬在灰衣男人的屁股上。
“唉哟!”
随着一声**,灰衣男人被蹬得前抢数步站立不稳,“扑通”一下趴在地上,单刀撒手落在一边。
一脚踢倒灰衣男人,少年却毫无得意。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如果对方不是十足的草包,绝对不可能被他笨拙的反击踢倒。然而,就算蓝衣男人也是草包,两个人一起围攻他,他也会凶多吉少。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对方还有一条看似强壮的狗?趁着灰衣男人还没爬起来,少年以最快速度朝路口冲去。
眼见煮熟的鸭子要飞,蓝衣男人不由起急,大喝一声“哪里跑”,横刀堵住少年的去路。
没有丝毫迟疑,少年挥起拳头直轰蓝衣男人的面门。
面对少年的主动攻击,蓝衣男人倒没有任何意外,很敏捷地将身子一扭,躲过少年的迅猛一拳。
穿蓝衣服的男人要比穿灰衣服的男人有本事。拳头落空的一瞬,少年的心中闪电作出评价,不敢多加恋战,借着出拳的冲劲儿瞅准一隙、夺路而去。但可惜,他的脚才朝逃生的路迈一步,强劲的金风便从身后袭来。
再次朝一旁蹿身,险险地躲过蓝衣男人的钢刀,少年的脚还没站稳,身后的金风便再次响起。
一定是灰衣男人爬起杀回来了。少年这样断定,全凭身体本能反应,使出一招“黄龙大转身”,却因修炼不佳而使得不太到位,以致虽然身体的主要部位躲开刀锋,左臂却被划出一个大口。血“刷”地流出,伴着皮开肉绽的痛,害少年忍不住“哼”了一声,赶紧捂住伤口后退数步。
偷袭成功,灰衣男人不由得意,转向蓝衣男人笑着说道:“大哥,我看你偷袭的功夫不如小弟。不如换你去进攻,小弟在一旁伺机偷袭。”
“少耍滑头!”对灰衣男人透着讽刺的提议,蓝衣男人十分不悦,拉长着脸下令:“一起上!”说完抡刀率先朝少年扑去。
“是。”见蓝衣男人露怒,灰衣男人不敢再多说,乖乖应声,跟步上前,与蓝衣男人一起围攻少年。
单是一个蓝衣男人就已让少年感觉不妙,何况现在又多了灰衣男人,少年又受了伤?仅几个回合,少年的前胸后背就被汗浸透,被逼到一个死角,没有退路。
“嘿嘿嘿!这回看你还往哪跑。”彻底封死少年逃跑的路线,蓝衣男人不由坏笑,贪婪的眼神好像恶狼注视无助的羔羊。
完了吗?盯着步步逼近的二男,少年绝望地想,明知身后无路却还忍不住后退,以至后背紧贴在峭壁上,手也触到峭壁的岩棱。
土……
无意间手触到岩棱的缝隙,少年的心中突然打了道灵光,趁二男自以为胜券在握、微微放松时,双手自然而又悄悄地背向身后,尽可能多地抠下棱缝中的泥土,攥在掌心。
“剁了他!”蓝衣男人下令,与灰衣男人一同将单刀高举,狠狠朝少年劈去。
就在二男起步的一刹那,少年突然将背在身后的双手亮出,瞪大眼睛、集中精力左右开弓,又快又准地将两把泥土同时朝两个男人的面门抛出。
纵然少年没练过暗器,不过如此近距的投弹,就算少年随意一掷也极易命中。两把泥沙正中两个男人的双眸,当时摧毁了两个男人的攻击,害两个男人捂着脸连连后退。
并没趁两个男人视线不清时逃跑,少年知道他们擦净眼晴还会卷土重来。自己受伤流血很容易被他们追上,又何况他们还有官犬带路,先跑几步根本无济于事。逃跑不过是无奈之策,可能的话,杀死他们、杜绝后患才是最好的方法。
打定主意,少年跟步跳到蓝衣男人近前,趁他视线尚未重清,一脚踢中他拿刀的手。
伴着蓝衣男人的 “哎哟”声,钢刀横着飞出,“当啷”落在一丈远处。少年随即冲过去,将刀拣起折回来,在蓝衣男人模糊中饱含惊骇的目光中抡刀砍下。
“啊!”
凄惨的叫声中掺杂着刀劈血肉的闷响,顿时,一具尸体生成。蓝衣男人的脖子被切开大半,血“扑扑”外流,冒着热气。
从少年冲过来,到踢刀、拣刀、折回来击毙蓝衣男人,所用时间不超过三、四秒,以致灰衣男人虽然发现少年的意图,却无力解救,眼看着同伴倒在血泊中。
同伴的死本就让灰衣男人斗志大失,再看见被迸一脸血的少年杀神附体般朝他走来,吓得更加体如筛糠,手脚克不住颤抖。
以灰衣男人的实力,就算状态极佳也不是少年的对手,何况现在又心神俱慌?仅几个回合,灰衣男人便在惨叫中步上蓝衣男人的后尘。
瞥了一眼脚下的两具尸体,少年将目光移向那只黑黄相间的狗。从刚才到现在,那只狗都没有进攻,只是随局势的变化焦躁地跳动,发出不同程度的鸣咈。
听说官犬经过训练,只听口令,不谙应变,这么一看确是实情。少年望着官犬心想,还好这只畜生听话,二男起初自以为是,后来又因突然变故惊慌失惜,忘了对它下攻击令,否则,若刚才这只畜生和二男一同进攻,自己恐怕命危。
现在这只畜生没跑,也是因为没得到主人的口令吧?少年忍不住这样猜。不过动物的本能已让它意识到情况不妙,否则也不会呲着牙对自己发出“呜呜”声。理论上,一条狗命不值得理;不过放一条这么听话的狗话回去,万一再有人对它放出搜捕令,自己恐要麻烦。还是赶尽杀绝的好。
心里这样想着,少年将刀背到身后慢慢朝官犬靠近,眼睛看似望着别处,实则正用余光捕捉官犬的一举一动。
与动物对视会挑起动物的敌意,武器会让动物感到不安,少年希望这样行事能攻官犬一个措手不及。然而,动物的警觉性远远高出人类,少年才朝官犬挪近一步,官犬便呲牙咧嘴、四爪支出,躬起腰身,摆明要主动进攻。
哈!我的意图竟被这畜生发现了。它若能主动出击,倒也好过夹着尾巴溜了。想罢,少年舍弃偷袭的念头,亮刀正对着官犬发起挑衅。
此招奏效,官犬果然发怒,呜吟片刻猛然朝少年扑去。对畜生的蛮力攻击,少年毫无畏惧,紧握钢刀,瞅准时机,在官犬贴近自己后、抬起前爪欲扑自己时,一刀扎进官犬的胸膛。官犬哀叫一声倒下,少年却没有就势将刀抽出,相反随官犬的倒地,俯下身躯,双手握刀,用力在官犬膛内搅动,将官犬活活开膛,也让这尚存一息的畜生彻底毙命。
有些释然地拄刀喘了喘气,少年踱到二男的尸体旁,娴熟地在其身上搜寻,然后掂掂手中的几十兽币,满含失望地叹了口气。
在这块玄法盛行、妖兽寻常的大陆上,人类的文化也受到地域特色的影响。就像货币,共分为四种,依次为:兽币、龙币、妖币、仙币。兽币是铁制的,一百兽币才等同一龙币;龙币是铜制的,一百龙币等同一妖币;妖币是银制的,一百妖币等同一仙币;仙币是金制的,是这块大陆上面值最高的货币。
拼上性命就得到这点战利品,真是倒霉!少年心里报怨,再次看了看二男的尸体,似是报复般脱下蓝衣男人的鞋,换在自己脚上,又把蓝衣男人的刀鞘摘下,将手中刀插入背在身后。
临走前,少年目含留恋地看了看死去的官犬。逃亡一年,每天都是饥一顿饱一顿,要是能把这条死狗带上,在饿时烤狗肉吃,该是多么幸福。
脑中反射似地浮现烤狗肉的画面,少年的肚腹不禁发出“咕咕”声。虽然知道两天没吃东西的他在想烤狗肉时有这反应很正常,但少年还是克不住耳根发烧。曾经的他是可等高贵?慢说是烤狗肉,就是山珍海味摆在面前也不屑一顾,可如今却……
如同逃避糗事般,少年一刻也不想在此地多留,从破烂内衣上扯下一条布,将伤口草草缠裹,然后头也不回,顺着杂草满布的小路疾速跑下去。
伤口因奔跑的颠簸一阵阵裂痛,但与少年的心痛相比,却显得微不足道。一年的逃亡虽然让少年适应了风餐露宿,却仍旧时常会为一些事而触景生情。谁会想到,眼前这个连乞丐都不如的少年,竟是这块大陆北部区域最强国家的嫡皇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