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瞅准了,一下就将手提包扔出去,然后,自己攀着一块石头,身手十分敏捷地爬上围墙。那架势,哪儿像重病缠身?原来,他忘了她曾经踢足球的事实――这样一个女人,岂会真正变成一个病西施?
之前种种,全部是麻痹他的。
原来,这女人酝酿已久。所有计划,天衣无缝。
围墙下面,早已等着一辆车。
米宝站在围墙上,挥手,吹了声口哨。
欧舒同就算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可也深知,接应她的人已经到了。
眼看米宝就要跳下去。
欧舒同撕心裂肺,大喊:“米宝……米宝……”
她头也不回,一纵身就跳下去了。
他眼前一黑,几乎晕过去。
米宝刚跳下去,就被一只大手拉住,她稳稳地站起来,看到正是文森特本人。他开来一辆越野车,一副要帮助人越狱的架势。
事实上,当他接到消息,米宝需要接应时,就猜测她应该出了什么事情,不然,不可能翻墙逃跑。
“米小姐,你还好吧?”
“没事,我们走吧。”
文森特也不多话,立即开车。
“开快点,越快越好……”
不知怎地,明明有文森特在身边,她还是怕欧舒同追上来。脑子里乱麻一般,她根本不想再面对欧舒同,哪怕一秒钟也不行了。
文森特立即加速。
直到车子驶出整个别墅区的公路,上了机场高速路,米宝才松一口气。
现在,才是彻彻底底自由了。
她不经意地回头看一眼,但见自己曾经生活过两年多的地方,已经远在身后,也许,此生此世再也不会踏足半步了。
跟欧舒同的一切,总算一刀两断了。
竟然恍如隔世。
可是,却没有想象中得越狱那么轻松,相反,就像有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心口,累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一直沉默。
甚至并未急着问强森的情况。
还是文森特打破了僵局,“我前些日子去办了一点事情,因为走得很匆忙,所以没有当面辞别。米小姐,没耽误你吧?”
她摇摇头。
心里却一阵恻然,要是文森特晚走一天,情况会如何?
可是,事实不容假设。
但是,她不想再提半句这事情,只是问:“强森先生情况如何?”
“我也所知不多。只得到消息,强森先生正是后天手术。”
所以,他才那么急匆匆地来接她离开。
米宝想问手术成功率大不大,但是,她不敢问,也不想问,只是靠着座位,忽然觉得自己非常非常疲倦。
手还是红肿的,因为用力过猛,火辣辣的疼得难受,自己尚且如此,何况挨打之人――今天,她对欧舒同完全没有客气。
晕乎乎的下车,进入机场,过了安检,一切都十分顺利,文森特安排好了一切,只是看看时间,还有半小时才能登机。
她见文森特不停地看手表,因为,他的航班即将起飞——他两人并不同路,他这次要去的是法国,她猜测,估计是强森早前交代了他别的事情。
但是,他不说,她也不主动问,只说:“你的时间快到了,你先去忙吧。”
他面露歉意:“米小姐,实在是很抱歉,本来我该陪你去瑞士的,无奈最近事情很多,无法抽空。对了,我已经跟瑞士那边联系了,你一到机场,就会有人来接你,给你安排好一切。你尽管放心。”
“谢谢。”
文森特走后,她一个人坐着发呆。
昨晚一直在想逃走的事情,根本整夜无眠,她百无聊赖,喝了一杯咖啡,可是,喝下去,瞌睡尚未驱散,却根本睡不着――仿佛脑子的一半是亢奋一半是疲倦,正在激烈的天人交战,这种痛苦更加难受。头仿佛要炸裂了。
终于,广播里响起开始登机的消息。
偏偏这时候,她倦意难忍,靠着椅背迷迷糊糊的,只想多少假寐一会儿,等最后一刻才登机。终于,眯了一会儿,精神状态也好些了,广播里,已经传出最后登机的提醒,很快,就要关闭登机通道了。
有工作人员来提醒:“小姐,登机的最后时间了……”
她急忙登机。
刚踏上登机口,听得有人在身后高喊:“米宝……米宝……等等我……米宝……”
她不由得停下脚步,看向声音的来源――实在是太高声喧哗了,以至于候机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个气喘吁吁奔来的男人。
他还在几百米之遥。
诺大的候机室,忽然只剩下他的高声尖叫。
他鼻青脸肿,仿佛刚刚被人痛揍一顿,却撒了脚丫子一路狂奔,以百米跨栏的速度追来:“米宝……米宝……等等我……等等……”
米宝呆在原地,竟然一动不动。
候机厅里人来人往,可他浑然不顾,只顾飞奔,哪些人以为是疯子或者是赶时间之人,吓得四散走避。
欧舒同却旁若无人,只是高高举起手中的登机牌,拼命地追,拼命地赶:“借过……借过……抱歉……借过……”
他是走贵宾通道进来的,不然,根本不可能这么迅速。
他狂奔太猛,竟然收势不住,生生撞在一个行人身上,那人大怒,他根本顾不得道歉,只是定住脚步继续飞奔:“米宝……米宝……”
近了,近了,她甚至能看到他滴血的嘴唇,被咬破的一块仿佛还在滴血,甚至眼睛都肿的眯起来,昔日俊秀无比的脸庞,早已风韵全无。她想,欧舒同可真丑啊,要是股民看到他这样子,只怕欧氏集团的股票都要大跌。
有保安闻讯,十分警惕。
可是,欧舒同浑然不顾各种异样的目光,终于,近得能看清楚米宝的面孔了。
他大声咆哮:“米宝,米宝,你给我站住,站住……你要是真走了,我再也不会原谅你了……喂,米宝,你听见没有?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米宝只是奇怪,他怎么能这么快就站起来?
自己明明击中了他膝盖的穴道位。
按理说,他要站起来,也得在自己离开一个小时之后,或者,有人巡逻发现了他?
而且,他居然那么仓促买了机票?
买机票的目的只是为了过安检冲进来拦截她?
这可能吗?
这可是安保森严的机场。
这厮。
“米宝……米宝……你给我站住……求你了,下来吧……下来……”
欧舒同被拦住。
“这位先生,你的机票根本不是这个航班,请止步……”
哪个航班的机票,早就卖光了,他是随便买张机票冲进来的。
他停下脚步,撕心裂肺:“米宝……求你了,米宝……你相信我最后一次吧……”
那一刻,忽然被击中了内心最最脆弱的一环,仿佛,她逐渐地有点明白:这男人,真不是演戏吧?如果演戏,能演得这么逼真吗?
“米宝,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就在这时候,登机口关闭。
米宝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样子消失在自己眼前,竟然泪流满面。
那是她在他面前第一次流泪,本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的――对于不值得的人,何必流泪惹他耻笑?
可是,她没忍住,眼泪倾泻而下,哭得整个人都迷糊了。
直到飞机起飞,欧舒同还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
飞奔而来,不是为了拦截,只是为了留下,可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自己是彻彻底底失去她了。
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最终还是分道扬镳。
那一刻,他才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身边的血亲,真是一个不剩了:父亲、兄弟、侄子、甚至妻子……终于,这些人一个也不见了。
就连欧氏集团,也没有任何人再跟他争抢,甚至分享了――说好了的一半身家,她都没要,断然决然掉头而去,只是为了摆脱他的魔掌。
这个世界,果然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了。
可是,他想,难道我欧舒同真的就这么差劲吗?
差到连自己的妻子都认为自己是个秦兽,毫不留恋地离开?
周围,人来人往。大家都看精神病似的看着这人。
他站在中间,仿佛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有个小姑娘看他一眼,惊恐地问:“妈妈,你看这个叔叔的脸上好多血……”
她的妈妈吓得急忙拉过女儿就走。
也许是脸型严重变形,没有任何人认出这便是赫赫有名的欧氏集团的总裁,这几个月几乎天天出现在各大媒体的风云人物,青年才俊。
瑞士,某私人研究所。
这几天,这家世界著名的研究所汇集了全球最顶尖级的一百多名外科医生。因为,很快这里将要举行一场空前浩荡的手术:病人的整个内脏几乎都被毁坏了,要重新换上全新的内脏。
那也是该研究所进行了几十年的研究成果。
米宝走到门口时,也不知怎地,双腿一直在颤抖。
她知道强森并未死,可是,她依旧满心恐惧:并不仅仅只是恐惧他明天那场可怕的手术,更惧怕着一些自己根本说不清楚的东西。
有名医生走出来,看她几眼,忽然问:“你就是米小姐吧?”
她点点头。
“请进。”
她轻飘飘地跟在医生身后,走进一间很空旷的病房:那是一张核磁共振病床,此时,强森就躺在上面,紧紧闭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