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说“母凭子贵”,焉知不是“子凭母贵”?
母亲不受宠,儿子的地位从来就得不到真正的保障。
“那时候我才明白,我母亲根本不是生病死的,她是活活被林月如母子气死的。她死时,非常舍不得我,一定要让我父亲当着她的面发誓善待我,发誓不许让那个女人进欧家大门,可是,我父亲拒绝发誓……”
李新亚在咽气之前,对欧氏老宅大声诅咒。她不知道后来欧舒宏父子四人陆陆续续惨死是否跟这诅咒有关,但可以想象,这诅咒始终徘徊在欧家老宅上空,直到现在,也让居住其中的人惶惶不安。
后来的事情,米宝是知道的。
李新亚尸骨未寒,林月如就登堂入室。
欧老爷子还为之举行了盛大的再婚婚礼。
“自从母亲去世后,我便失去了一切庇护。我成年后,靠着自己挣的钱,买了这片土地,将母亲的墓碑迁移到这里。为她立碑时,我曾发誓,一定要让她的所有敌人不得好死。”
敌人――包括欧老爷子在内。统统都是敌人。
“本来,我对老爷子是没那么恨的,可是,他居然连我母亲的股权都敢于侵吞。父慈子孝,既然父亲对我没有半分慈爱之心,我又为什么要孝顺他?我12岁就独自在外国念书,成长,所有的花费,出自我母亲遗留下来的积蓄。可以说,他对我几乎连基本的抚养义务都不曾尽到。这样一个人,我为什么要为他留余地?就因为提供了一个他不要的精子,难道我就必须一辈子对他感恩戴德?”
米宝默默听着,无法回答。
古往今来,儿子杀老子的故事数不胜数。
不见得都是儿子忤逆不孝,也得看父亲是否自作自受。
“我16岁那年第一次回家,看到家里已经在给欧舒宏行长子祭祀之礼了。那时候起,我就明白,欧家是彻彻底底没有我的地位了,老爷子已经决定把欧氏集团送给他了。可是,我岂能接受我母亲的心血被小三和小三的儿子就这么轻松拿到手了?所以,米宝,那时候起,我就开始布局,下定决心拿到欧氏集团,如果拿不到,我就要彻底毁掉欧氏集团……”
米宝睁大眼睛。
原来,竟然是真的。
他竟然是真心要毁掉欧氏集团。
欧舒同面向母亲的画像,“米宝,也许你会觉得我这个人特别阴险,特别凶恶,是吧?可是,我心底一直藏着一股怨气。这股怨气六岁时就开始,如今,已经在我心口压了二十几年,根本无法排除。我想,只有到欧氏集团彻底垮掉那一天,我才会真正扬眉吐气……”
他忽然拉住米宝的手,两人一起面对着母亲的画像:“米宝,我当着我母亲的灵位发誓,只要你真心帮我,我此生绝不负你。”
米宝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心底甚至隐隐的不安:欧舒同,为什么要对自己这样剖心对待?
世人善忘,连续几个娱乐热点出来,人们很快将欧氏集团的八卦恩怨抛到了九霄云外。
欧氏内部重新改组,好几个大佬被迫走人,集团方向也有根本性变革,老爷子雷厉风行,终于,改革的三把火重新点燃了。
所有人,都看到老爷子的神采奕奕,只有当他匆匆回家,把自己关进书房时,刚一坐下,嘴角边就涌出一丝血迹。他剧烈咳嗽,仿佛五脏六腑都已经移位了似的。
两名护士急忙拿药,他吞下去一大把,这才靠着椅子,好一会儿,慢慢地平息下来。
有脚步声传来,他看了看时间,对护士说:“你们都下去。”
他见强森进来,强笑着摊摊手:“唉,我真的已经老了,不中用了。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
强森摇摇头:“只要你不想死,上帝就不会那么快召见你。”
“承你吉言。不过,这些日子我特别觉得人生无常。就像我的儿子,也不过才三十几岁,说死立即就死了;那三个孙子更是没有任何挽救的余地,就不见了。可偏偏我这把老骨头,病魔缠身,风烛残年,却一直苟延残喘,怎么都死不了。”
“老不死!老不死!欧老,你想必也知道这话。”
“老而不死是为贼。强森,我真的觉得人活太久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实在是太累了。”
他拿起一瓶特效药,仔细看看:“强森,谢谢你给的药。要不是你,我就算再老不死也熬不到今天。”
强森在他对面坐下,笑道:“这药可是欧氏财团今后转型发展的根本。批量生产后,一定会震惊全球。”
老爷子终于来了点精神:“欧氏集团蒸蒸日上,是我最大的心愿。唉,这一次,欧氏集团差点毁在我手上,每每想起,真是心惊胆颤。”
“好在化险为夷,欧老不必太过担心。”
“最近,舒同有什么新动作?”
强森把资料递给他看。他草草浏览,放下:“这一次,他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居然无声无息,甚至没有半点反应,实在是太不像他的做风了。”
“不叫的狗才最能咬人。老爷子,他越是镇定,你越是要小心。”
老爷子长叹一声:“我这把年纪了,还担心什么呢?我只是担心我唯一的孙子……强森,希望你能好好保护他。”
“老爷子尽管放心。欧舒同再是厉害,他的手也申不了那么长。”
老爷子略感安心,这才拉开抽屉,拿出一份极其机密的文件:“强森,我现在是不敢信任任何人了,所以,这份文件,只能请你代为保管。”
强森接过密封的文件,掂量了一下分量,“老爷子,你真的绝无更改?”
“这是我最后的遗嘱,绝不更改。”
强森收下文件,“老爷子,今天下午我就要离开,也许,很长时间不会再来了。”
老爷子苍老的面上露出十分惆怅的神情:“无论如何,强森,你要保住我唯一的孙子。”
强森点头离去。
私人飞机早已等候。他上机时,才打开电脑,首先看到的是一组合影,两个男女对坐榻榻米,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吃食饮料。有一张照片上,她的照片上沾了一点奶茶痕迹,他伸出手,轻轻替她抹去。很显然,摄影的人技术很高明,善于捕捉一瞬间的细节:他俩对视时,含情脉脉,完全是一对沉浸在恋爱中的男女该有的神态。
这是欧舒同的微博上发出的。配文只有几个字:下大雪了。
那是他第一次公开他和米宝的夫妻生活。
下面,有几万条转发,十几万评论,几十万人点赞。
强森看了这组照片很久很久,尤其是最后一张,米宝抱着膝头,望着窗外漫天大雪,黑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大半边脸,已经看不出她到底是怎样的神情。
运筹帷幄之中,什么都想到了,只是,千算万算,算错了这一点——一男一女,除了利益,也可能碰撞出别的火花。
尤其,面对欧舒同这种男人,朝夕相处,怎么可能永远无动于衷?
他从来没想到这一点。
更想不到,居然连米宝都会变节。
有一只手搭在肩头,巧笑倩兮:“头儿,是不是后悔了?”
他居然有点迷茫,“红歌,你说,是不是所有女人,最后都会被欧舒同征服?”
红歌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欧舒同第一次登上富豪排行榜那年,曾被某杂志评为全亚洲最姓感的五十名男士之首。入选的全部是偶像巨星、运动明星,只有他一个人是企业家。”
英俊、多金、风度翩翩又事业成功,这样的一个男人,女人不动心才是咄咄怪事。
对于米宝,红歌虽然了解不多,也略知一二。
“头儿,现在怎么办?”
她比划了一个手势:“我们的阵营里,不允许出现叛徒。要不要我立即清洗队伍?”
他本能反问:“清洗队伍?”
红歌有些奇怪:“那是当然。继续下去,她会危害我们。”
强森摇摇头,神情有些疲倦:“她那点雕虫小技,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对我们的大局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她可不是雕虫小技,她是这个领域罕见的天才,你别忘了,她前两次居然突破了我们的系统。要不是你早作准备,更换了资料,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可是,庞大的资料库,我们不可能事事提前准备……头儿,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最好按照之前的老规矩行事……毕竟,我们每个人加入这一行之前,都是发过誓,签署过保密协议的……”
强森缓缓的:“她没发过誓,也没签署任何协议!”
“怎么可能?”
“她本来就是边缘人士,对我们的领域了解得很少。”
红歌本是满腹疑问,但立即识趣地不再问下去了。
要知道,能加入这个集团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持自由协议的天才型精英。这类人一般出身名门,毕业于顶级名校,拥有强大的资源;另一种则是接受公司助学基金的寒门学子。这类人因为出身寒微,在贫困里打滚许久,要经过最少十年的考察期,考察期通过了,才能签署长期协议。
但无论是天才精英还是寒门学子,都必须签署保密协议,而且要发誓。纵然是她红歌,也不能例外。
可是,米宝居然二者皆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