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紫嫣没有想到，太子居然会在送走三皇子，便带着凌香一起来找自己。
虽然不能猜到具体是为了什么事情而来，不过只要看到凌香一副小鸟依人，外加太子神色凝重的样子。秦紫嫣就明白，自己怕是又有麻烦上身了。
果然。
太子一进房间，方落座，便盯着秦紫嫣，面色阴郁。
“见过太子。”秦紫嫣轻声行礼道。
太子不悦地道：“三皇子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来府上了，我与他一向兄弟情深，是以让凌香过去跳舞助兴。不想你竟然心怀妒忌，借正发钗之名，而下此狠手。难道这就是你太子妃该有的风范？”
秦紫嫣看向坐在太子身畔的凌香，额角的发髻处，竟隐约有干透的红色血迹，当下不由大骇。想她当时，也是气急了，才会失了分寸，原也不过是想着给凌香一个教训而已。况且按理，因着那力度，也不该伤得这般重。至多，也不过是疼一下罢了。
否则的话，凌香也不会在那当口，还有力气跟自己青口白牙地较劲。
想到这，秦紫嫣的心方才安定下来。她抬眸看了眼故作娇柔委屈的凌香，薄唇含了抹讥诮的笑容，冷言道：“太子不过是听了旁人几句话而已，便跑来我这里质问，怎知不是有人故弄玄虚呢？”
“太子妃这话是什么意思，香儿不懂。”凌香一脸楚楚可怜地看着秦紫嫣，那对眼睛，水汪汪的，仿佛随时会涌现出晶莹的泪花。
秦紫嫣不知道太子看了会作何感想，但她看了，却真的也不免心生怜悯。
看来，装柔弱这招，的确成效颇高。
可要她这般做，她做不到。
太子一直冷冷地看着秦紫嫣，漆黑的眸子，没有过多的温度，甚至就连初进房门时的怒气，也隐藏得不见分毫。
凌香的表情，越发委屈生动起来，雪白的贝齿轻咬着下唇，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攀上太子的胳膊，轻轻摇晃着请求道：“太子，您就别责怪太子妃了，横竖也是香儿的错。太子妃身份尊贵，无论对香儿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毕竟，香儿不过是一个无名无份的女人，身份搁在这，左右都尴尬。遑论太子妃，哪怕随便一个有些身份的大丫鬟，都可以对香儿蹬鼻子上脸的。”
凌香原本不过是想借这话，暗示太子给自己一个名分。
可太子却眉头深皱，不悦地看向她，沉声道：“你是我的女人，我对你的宠爱，府里众人皆知，还要那些虚无的名分做什么？别人不懂这个道理也罢了，难道香儿你也不懂吗？”
秦紫嫣听见这话，仿佛被人扇了脸，竟面红耳赤起来。
是呀，太子说得没错，名分不过是虚无而已。
所以，即便她是皇上皇后亲口赐婚的太子妃，是他的正妻，他也可以完全无视，待她等同于府里的丫鬟般不闻不问。
凌香见苗头不对，立马转移话题，扑倒太子怀中，嘤嘤抽泣道：“香儿心里从头至尾都只有太子一人，只要能在太子身边，哪怕为奴为婢，香儿也心甘情愿。”
太子的声音软和下来，轻轻抚摸着凌香的头发，道：“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香儿，你放心，那些个不识时务的奴才，我一定会好好整治他们的！”
“也包括我这个不识时务的太子妃吗？”秦紫嫣看着两人鹣鲽情深，只觉得心口堵得慌。一时之间，过去所读的兵法计谋等书，统统都忘在了脑后。竟然由着心思，说出了这么明显的置气话语。
太子抚摸凌香的手顿了顿，半响，方淡淡地道：“念在你是太子妃，便小惩大诫，罚你抄《女戒》三十卷给香儿过目。”
秦紫嫣眉眼不动，只是应了声好。
太子怀里的凌香，嘴角却溢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三十卷《女戒》固然不是什么难事，可太子把审阅权交给了她。那么，是否难事，可就全在她一念之间了。
她看着神色自若的秦紫嫣，仿佛已经看到了她点着大红蜡烛，深更半夜仍伏在案上抄书的情景。
“既然是这发钗伤了你，那么还留着做什么！”太子说完以后，将发钗从凌香发髻中抽出，尔后狠狠地摔在地上。
发钗上的宝珠被震落，骨碌骨碌地往桌底下滚去。
太子替凌香理了理发髻，看了眼宛如局外人的秦紫嫣，起身道：“时辰不早了，太子妃还是快些抄录吧！香儿，我们走。”
凌香伸出柔弱无骨的芊芊十指，缓缓搭上太子朝自己伸出的手，每一步都走得摇曳生姿。
绿袖又开始管不住自己的嘴，嘀咕道：“奴婢眼瞅着凌香说话的嗲劲儿，昨儿个晚上吃的地瓜，都险些要吐了出来，真不明白太子是怎么受得了她。还有啊，太子妃，您看她方才的眼神，目中无人的样子，狐狸尾巴都要翘到头顶上去了！”
秦紫嫣轻轻笑道：“太子方才还说，那些个不识时务的奴才，需要好好整治。你倒好，人才刚走，就在这里嚼舌根子了。”
绿袖笑了笑，转身去拿文房四宝，道：“太子妃还是别为奴婢担心了，眼下，可还有人在眼巴巴地等着您的三十卷《女戒》呢。”
“先搁那吧，我眼睛有些疼，人也惫懒得很，不想动。”秦紫嫣揉了揉眉心，自从昨天开始，就总觉得身体懒懒的，做什么都没提不起兴致。
秦紫嫣说得轻描淡写，绿袖却着急了，忙劝道：“太子妃，这个可是太子的旨意啊！”
绿袖见秦紫嫣依然闭目不语，想了想，便道：“不如，绿袖模仿您的笔迹，帮您写，可好？”
秦紫嫣一听这话，顿时就扑哧笑出了声。
绿袖的字，她有幸见识过，歪歪扭扭地不说，还常将一个字生生拆成两个字来写。这样的字，拿去给凌香看，岂不是自取其辱。
罢了罢了，到底是自己沉不住心气，确实起了妒忌之心，才会言行有失，给凌香钻了漏子。这三十卷《女戒》，便权当是自己给自己的一个警示吧。
“绿袖，磨墨。”秦紫嫣扬声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