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大臣们都到齐了,皇后娘娘让奴婢请您出去。”菱月站在珠帘外,轻声道。
慕容清沉默了一会,长吁口气点头道:“你先出去,我马上来。”
菱月也知道今天是不寻常的一天,因此见慕容清这样说,也没有多问什么,乖乖地退了出去,站在皇后娘娘身后。皇后娘娘整个人哭得像个泪人般,两只素来美丽的大眼睛此刻肿得像是核桃。
跟皇后娘娘交好的太尉用沉痛的声音相劝着:“皇后娘娘要保重身体才是啊,万万不可太过悲痛,到时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皇上都已经去了,本宫还要这身子做何用,若非是放不下皇上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国土,担心那些狼子野心动摇国祚,否则本宫早就随皇上去了。”皇后娘娘说完这句话,仿佛是勾动了伤心事,哭得越发伤心起来。
菱月忙从自己袖笼里取出一条手帕,递给皇后娘娘,轻声道:“娘娘节哀。”
饶是仔细地看着皇后娘娘,可是菱月却依然不知道皇后娘娘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对于皇上的驾崩,固然有病情拖延很久的前因在,但皇后娘娘暗中又到底做了些什么,菱月却也还是能猜到一二。但此刻皇后娘娘悲痛的情绪,又仿佛是随心而发,不像是在做假。所以,菱月才惘然了。
或许,惘然的那个人,并不只是菱月,还有皇后娘娘。
只是,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错了,也就是错了。但只要有了开始,纵然错了,也是要做下去的。如果不管怎么样,都是要做下去的,那么又何必去想自己所做的,是否是遵从内心本愿呢。人生一世,能依照自己的内心活得真实快乐的,又能有几个呢?
既然如此,倒不如索性将重点放在如何让自己爬得更高。而被踏在脚下支撑自己往上爬的白骨,就当是命中注定的。不必要有任何的愧疚。
皇后娘娘都如此悲恸,大臣们自然也都拼了命地竭力表现出自己的伤悲。或许,就连他们的爹娘死了,他们也不曾如此伤痛难当过。
“四皇子……”
不知是谁低低叫了声,众大臣们的目光,立即从皇后娘娘的身上转移到了四皇子身上。大家都很想知道,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刻,四皇子会以怎样的手段来收拢人心。大臣们对于朝廷之上可能发生的变天,比他们想象中要更加敏感。
慕容清面色淡定地径直走到皇后娘娘跟前,看着皇后娘娘的眼睛,突然双膝跪下,坚定地道:“母后,从今以后,儿臣定当让您此生无忧,让您时常颜开,从此不流泪。”
皇后娘娘与慕容清视线对接,她原本是想着责怪他为何一点悲痛之色都不表达。毕竟在这样的时刻里,对父皇的去世表现出莫大的悲痛,才能为他赢得更多的同情票,顺利登基为皇的几率也要更大一些。但是两人目光对接,皇后娘娘从慕容清眼中看到那如狼似虎的眼神,突然就沉默下来了。
因为,这样的眼神,皇后娘娘曾经也见过。
那是还年轻的皇上,英气勃勃,在一次接见他国使臣所流露出的眼神。
皇后娘娘微微弯下腰,双手搀扶起慕容清,与慕容清并肩而立,接受者众大臣们的瞩目。或许是因为慕容清方才的眼神给了她新的动力,让她觉得所有皇子当中,最像皇上的那个人其实是四皇子。立四皇子为皇,便是对皇上最大的纪念。所以,她心里那片刻惘然也终于烟消云散。
“眼下三皇子已经出宫封王,而太子亦是突发癫疾,不但让太医院的所有太医素手无策,还用剪刀刺伤了照顾他的太子妃。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从今天开始,就由我慕容清执掌国玺,处理国事。”慕容清的周身都散发出一种上位者的逼迫感,有些气势弱的大臣,都不敢与慕容清的目光进行对接。
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懦弱,有人臣服,自然也有人反抗。
言官首先出列,不惧压力箴言道:“臣以为,四皇子此举不当。”
“如何不当?”慕容清淡淡地问道。
言官没有料到四皇子会如此淡定,就仿佛自己的所行所言,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般,一时之间不由有些发愣,定了定神方道:“皇上刚刚驾崩,尸骨未寒,四皇子就想着立即登基,恐怕会遭人误解……”
“误解什么?”不待言官接下来的长篇大论,慕容清径直问道。
言官回过头,看了眼大臣们,仿佛是吃了颗定心丸般,这才清了清嗓子回复道:“臣以为,为了不授人口实,还是暂缓登基。毕竟,太子才是皇上心目中的储君人选。眼下太子虽然突发恶疾,但天下能人异士如此之多,只要广发皇榜定有能人前来相救。”
“那现在呢,皇上突然驾崩,匈奴大军可是也跟着蠢蠢欲动起来了,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去应对匈奴那虎狼之军吗?”慕容清悠然问道,在皇宫里虽然居住不过数月,但是慕容清却将时下格局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言官梗了梗脖子,粗声道:“臣不才,一人想不出好的办法。但是,朝堂之上人才济济,只要大家一起商讨,总能想出好的办法对付匈奴。况且臣以为,现在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让太子恢复神智。只要太子顺利登基,那么匈奴大军自然也会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慕容清微微一笑,道:“如果能一箭将飞雕置于死地,又何必费那么多的功夫绕那么多的弯子呢?说到底,大臣当中还是有许多人不信任本皇子。没错,我在差不多一岁年纪的时候便出宫入华林寺修行,比不得大哥在宫里耳濡目染,对朝堂上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但是,我慕容清敢在此立誓,定能让国富民强,使匈奴永不敢侵我边境。”
这样一番话下来,那些原本是皇后娘娘笼络的人,顿时都觉得心中有了底气。因为,皇后娘娘让他们所拥护的,并不是一个草包。虽然,说的那些会否成为现实,他们尚不清楚。但是,慕容清眼中的决心,却还是让他们看到了一个帝王才会有的大气与威严。
但是,这还不够。
枪打出头鸟,好戏还在慢慢酝酿之中,他们也就都做好了坐山观虎斗的准备。
言官此时已经感觉到了压力,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挺身而出是个错误。但是,从自己嘴里亲口说出的话,自然是没有办法再收回去,因此言官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本心,继续道:“臣以为……”
但慕容清已经不给他继续讲下去的机会,抢先道:“话说到这个份上,我想大家一定是都觉得我觊觎皇位。既然如此,那么我也不辩解什么。我只想告诉大家,十五年的青灯古佛生活,让我对世间的法则了解得更加透彻,如何通过手中的权利为众生谋得福祉,这才是一个皇者最该思考的问题。而我有自信能够做到。”
慕容清的双眼,锐利无比直指言官,质问道:“你口口声声的说臣以为,那好,你在这里告诉大家,你以为该当如何?”
“臣……臣以为……”言官被慕容清的目光注视着,不禁有些慌乱,张口结舌地道:“臣以为登基一事太过仓促,纵然四皇子的本心是为了苍生,但是如此一来,又将太子置于何地?”
“如果大家都跟他一样为此事担心,那么我可以向大家做出保证,只要我大哥他清醒过来,我会立马退位让贤。事急从权,这个道理,我想大家应该比我要更明白才是。我虽然并非太子,但却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由我登基,于情于理,也都说得过去。”
慕容清是想过要以仁政待臣,但见言官纵然被自己的言行已然逼到了悬崖口,却还执意要劝谏,而那些被皇后娘娘暗中买通的人也全都按兵不动。他便知道,一味的与他们讲道理,是永远都达不成自己的目的。
反正已经害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那么索性再解决了眼前这个冥顽不灵的老顽固。
慕容清挺身,宽大的双袖扬开,眉间一片肃杀之气,冷声道:“身为言官,不懂得审时度势,只知道一味地墨守成规。朝廷要是再多几个这样的人,纵然再国富民强,被别国取而代之那也是迟早的事情了!如今,匈奴的战书都已经递交到朝廷之上了,可大家却还在这里质疑我登基的用心,换一句话说,难道大家宁愿看着国家被匈奴统治,也不愿我这个身上流着正统皇室血脉的人登基吗?”
“臣不敢。”那些被皇后娘娘笼络的人,互相交流了一个眼神,忙出列,异口同声地道:“臣等愿拥护四皇子登基。”
慕容清朝他们赞许地点了点头,视线停留在身后依然踟蹰不前的大臣身上,目光变得深邃阴冷。
而言官依然苦苦劝道:“现在皇上尸骨未寒,四皇子纵然要登基,也该等国葬之后再行商议。”
慕容清不看他,沉声道:“将言官周鑫拉出去,立斩于午门。”
“四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