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凌香这般说,太子眼中微弱的神采,顿时一黯再黯,最后化为一片黑暗。
“太子,明天还去狩猎吗?”凌香瞧着太子晦暗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如今受了伤,需要好生将养。围场的风又大,到时伤了你这吹弹可破的肌肤,我岂不是要心痛死。”太子温柔地抚摸着凌香的脸,眼里一片柔情。
凌香高兴不已,娇羞地笑道:“只要能陪伴在太子身边,香儿什么都不怕。”
太子轻笑着,没有言语。
凌香忽然间觉得太子变得有些难以捉摸,他对她的好,她竟然会有种诚惶诚恐的感觉,就仿佛这幸福是偷来的。想到这,凌香心底一沉,莫非,他对太子妃产生了情愫?
不,不,怎么会呢?太子怎么会看上那个木肤肤的女人呢?太子的心里,只有她凌香。
是的,只有她凌香。
这般想着安慰着自己,笑容又重新席卷上凌香的脸,凌香依偎在太子的胸口,关心地道:“太子一定是饿了吧,恰巧昨儿个我父亲托人给我送来了些梅子酿,太子不若去我房里尝尝?”
太子思忖了番,点头道:“也好。”
杯盏相接时,孙福焦急的声音忽然从房外传来:“太子,太子妃她发高烧了。”
太子本来凑到嘴边的酒杯,突然放下,顿了顿,忽然又重新拿起一仰而尽,冷冷地道:“孙公公,你这差可真的是当得越发好了。太子妃病了,尽管去请太医便好了,跑来告诉我做什么?”
“回太子,一直以来就只有绿袖在太子妃身旁伺候着,眼下绿袖也病得很严重,太子妃孑身一人,连喝口水也难以到嘴。奴才的确找了太医来瞧过,可太子妃的情况不是很乐观,太医说太子妃……”
”太医说太子妃怎么了,快说!”太子将手中酒杯重重地放下,脸上宛如暴雨即将来临的天空般,满满的都是一望无际的阴霾。
门外的孙福也被太子的语气给惊得一怔,心里暗道,看来太子对太子妃并非如外界传闻那般毫无感情。想到这,心中一喜,忙道:“太子妃之前罚跪时,受了冷风,身子本来就虚得很。今儿个太医瞧了,说膝盖关节受损严重,若是不能得到好的医治,轻则风湿,重则瘫痪。太子妃现在的高烧,就是因为关节炎症加重所致。而且……而且太医还说……”
“说什么!”太子将手中酒杯狠狠地拍在桌上,然后起身一把拉开门,怒瞪着门口躬身的孙福,喝叱道:“孙公公何时喜欢吞吞吐吐了,有什么话直说便好。”
孙福忙跪下,战战兢兢道:“太医说太子妃是郁结心头,所以纵然医治,恐一时半会也是难以好全的。”
孙福边说,边瞧着太子的神色,见太子听完自己说完的话后,脸色一变再变,心里越发有底了。看来,绿袖托付自己留意的事,总算是能得个满意的答复了。
“行了,你……退下吧!”太子轻叹口气,淡淡地说道。神色云淡风轻,就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孙福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子,直到接触到太子微怒的目光,这才不甘心地退了下去。
太子转身进房,笑容满面,兴致极好地举杯道:“好久不曾畅快地饮过一回酒了,香儿今天可愿意陪我醉一场?”
凌香巴不得能把太子时刻捆在自己身边,此刻见太子说想跟自己喝酒,当下心里乐得开了花,又岂会有不愿意之理,当下忙亲自去后厨拿酒,与太子对酌起来。
这边,是举杯共饮,良辰美景无限好。
另一边,却是冷冷清清,内心深处无限凄凉。
秦紫嫣卧在榻上,脸色苍白得仿佛上了一层蜡纸般,嘴唇也像是一朵失水的白色栀子花,卷起层层皱褶,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经过药水处理,然却还是能看出明显的凸起。她安静地躺在那里,整个人看起来就仿佛是一朵恬美的睡莲,不染尘埃般的美丽。
突然,门吱呀地开了,但很快又被关上。
一袭素色衣裳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的脸上,戴着黑色镶金边的面具,他径直地朝着床榻走去,两眼定定地看着床上的人儿,没有丝毫迟疑。专注地,仿佛天地间除了她,便再无任何事物能入得了他的眼。
“嫣儿……”他轻笑,唯一没有被面具遮盖住的双眼里,满满地都是柔情,仿佛深海会发光的水母。
“你说过的,再也不想看见我。可我,却无法控制住自己不来看你。嫣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倔强呢?”男子的手轻轻地落在秦紫嫣的唇上,感受到它的干燥,轻叹口气道:“你就是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
男子起身,端了水杯,用干净的纯棉丝巾,沾了水替秦紫嫣润着唇,眼睛里全是心痛。
“嫣儿,嫣儿……”如此反复轻声低唤,如在哼唱一首婉转的安眠曲般。有许多话梗在心口,欲诉却是不能够。只能这样静静地看着,静静地,一眼便能抵过万年。
“太子妃……”半响,过来服侍秦紫嫣吃药的丫鬟在门口轻轻敲着门。
房里的男子立即起身,推开窗户纵身一跃,瞬间消失在这夜色苍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