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裙在眼光下静静散开裙摆,就像是素淡盛开的桐花。那纯白的光芒正是鸿涛梦想之中的纯净与美丽。
——可是穿着那白裙的却不是小桐。
鸿涛是眯了眯眼睛才认出那穿着白裙的小女孩就是之前那个小乞丐的。小乞丐显然是被简桐带着去洗了脸,又梳光了头发,再穿上这纯白的裙子,原来也是这样的柔软和纯净。
“大哥哥,好看么?”简桐在一旁雀跃着,仿佛比自己穿上新裙子还要开心。
“嗯,好看。”鸿涛微笑起来,努力点头。
他虽然没看见小桐穿上新裙子的模样,可是他却看见了小桐面上更为开心的笑。
这才是他的天使。她永远将最好的都送给别人,可是其实她予人玫瑰,手有余香,她的善良让她的美丽更加耀眼。
从派出所离开,简桐轻轻伸出小手放进了鸿涛的掌心。
鸿涛的心尖一颤,有点点仿佛恐惧,很紧张地握紧了她的小手。那样小而柔软,就像嫩嫩的花瓣,他真怕自己这双杀人的手将她给捏坏了。
“哥哥,那条裙子我擅自主张送给了小晴,你有没有不高兴?”她的小手柔软地捏着他的大手,轻轻袅袅地问。
鸿涛的心里仿佛落下一片纯白的羽毛。轻柔而颤抖。
“没有啊。我那就是送给你的嘛,所以不管你怎么处置,那都是你的权利。”
“哥哥你知道么?小晴说她是不受欢迎的孩子。他爸妈一直想要儿子,妈妈生了姐姐之后,又生下了她。这样他们家就不可以再生个小地弟了,所以爸妈就把她当作眼中钉。爸每次喝完了酒就打她,说家里没有男孩儿,都是让她给克的。”
“所以她就偷偷地离家出走了。路上遇见那个头子,她就跟着那些人来了深圳。她说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穿过一件新衣裳……”小桐抽了抽鼻子,“我想满足她一个愿望,我想告诉她,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不欢迎她的。”
简桐抬起头来,“哥哥我还撒了谎。我告诉小晴,说那条裙子就是哥哥你特地为她买的。哥哥你会不会怪我?”
鸿涛的心狠狠地一撞。那一刻他多希望,自己就是小晴。
他也是出生以来就不被欢迎的孩子,从小到大他也从没遇见过简桐这样的对待……
“当然不会。”鸿涛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震动,他蹲下来,跟简桐一边高,“小桐啊,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简桐咯咯笑开,却跑了,“哥哥不要!妈妈告诉过我,不能让男孩子随便抱抱!”
鸿涛登时面色大红。从简桐总是呆在那酒吧街的后巷里,鸿涛也已经猜到,小桐的母亲八成是酒吧中的从业人员。虽然她的母亲没能给小桐足够的照顾,但是从这样一句简单的嘱咐里,也能看出那位母亲的小心谨慎。
毕竟酒吧街这样的地方鱼龙混杂,她的母亲已经教给女儿自爱与自保。
“我是坏人……”鸿涛只能抽了自己一下,心中苦笑着,他真想按照小桐从前的说法去跟警察叔叔自首去。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警察会管他这档子事儿。
他对天发誓,他只是想来个哥哥给妹妹的抱抱而已。
“那我们再去买一条新裙子,好不好?”他只能讪讪地跟在小桐身后,“你的裙子已经旧了,我想再给你买一条。”
“哥哥谢谢,却不必了。”简桐笑着仰首,“这裙子旧了,可是没有破。这是妈妈第一次薪水除了交房租和生活费之外还有剩余,才给我买的。我舍不得换下来。等妈妈再赚了钱,还会给我买新裙子的。”
鸿涛心疼得只能将简桐的小手紧紧攥在掌心。
为什么会有一个这样小小的女孩子,竟然能够自立、自强、自爱到如此地步。让他在她面前越发自惭形秽,越发讨厌自己身后背着的那一对沉重而巨大的黑色羽翼。
她是白衣的天使,而他注定是黑衣的撒旦。他们能够相聚,却是分属两个不同的世界。
鸿涛换了西装,走进酒廊,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吧台前的那个女人。
她一定是小桐的母亲。眉眼之间的神情真是像极了。尽管她此时穿着俗艳的大红长裙,烫着廉价的头发,可是却依旧在众人当中是最惹眼的一个。
尤其是她清冷的气质,与人仿佛总隔着距离。她永远不像其他陪酒女一样挂着谄媚的笑脸,她只是清清静静地陪人说话。
看见他瞄着那女人,侍者告诉他,那个女人叫静兰。
鸿涛轻轻叹息,在角落里坐下来。他知道,凭着她这样的方式,每个月能赚到基本的生活费已经很难得,更哪里有剩余去给小桐买新裙子。
鸿涛只是比较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际遇,使得这样一个眉目之间明明有天鹅一般气质的女子,不得不到酒廊里来做陪酒的营生。
“静兰,静兰啊,你看我连着十几天,天天都来捧你的场。你好歹也陪着哥哥好好说会儿话,别这么冷漠行不行呢?”
一个操着江浙口音的中年男子的嗓音传过来。鸿涛望过去,显然那个人是来这边做生意的,孤身过来闯生活,口袋里有了几个钱,可是老婆不在身边就有点寂寞难耐。
“王大哥,谢谢你捧场。不如这样,您这杯我买单。”静兰向后退着,避开那王姓男子的毛手毛脚。
“静兰啊,你怎么能这么绝情?你既然出来做,怎么还能这么对我?我在你身上花了不少钱啊,你连小手都不让我摸一下?”那男子就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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