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剑琴不管不顾地从车子上跳下来,双手插兜里,闷着头自己走。并且不准司机停车来等他,还催促车子赶紧拉着田歌和庄森两人走。
人家司机不明就里,只听吩咐。车子一直向前,田歌转头回来从后玻璃去望靳剑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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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开上公路了,不再是方才的荒天野地;路上也有了路灯,渐渐地车子也多了起来,不用担心靳剑琴会迷路。
可是,他的身影在夜色里却越拉越远、越变越小。渐渐地,几乎要从视野里消失掉。那种感觉像极了去机场送行,看着那本来巨大到惊人的银色大鸟带着那个人离开,直扑上云天,渐渐变成那么小那么小的一个点,然后——再也看不见。
一想到飞机与离别,田歌的心里就是拧着劲儿地疼。
不如不相见,相见之后反倒更难说再见。被翻倍挑起的思念,未来又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湮灭?
靳剑琴自己闷头在路上走着,使劲控制着自己不抬头去看那远去的车屁股。路灯将他的影子落在地上,随着他的走动,他的影子先是一个大脑袋形状的黑点,渐渐拉长成为一个等身长的影子,再到后来被放大,差不多形成直角三角形里头那根最长的弦的角度……
曾经不懂情,他不明白为什么妈这么多年来都很少去日本看他;更不明白每次妈来之前和走之后,干爹为什么就如同他此时这般在夜色里沿着院子一圈一圈地走。不要人陪伴,更不希望被人打扰,仿佛就这样一直走着,恨不得从深夜一直走到天明。
——他此时才懂了。
妈很少去看他,不是不想他,而是怕短暂的相见之后,离去之后的思念就会更加漫长难忍;其实妈那样做,更多的还是为了干爹着想。
他毕竟还可以经常回祖国去,回到家里呆些日子;可是干爹却要时时帮他镇守日本那边的一切。妈很少来日本,不是不知道干爹有多想念她,就是为了让思念不会变得更加难熬……
就像一个伤疤,纵然疼,也终究会在时光里缓缓结成一个痂,让疼痛变成麻木;而如果将那痂经常挑开,那么疼痛就会变得更加鲜活,甚至比之过去还要加倍……
小时候他会看着干爹的样子不能理解,而此时,他终于心有戚戚。
舍不得走,却不能不走。
想要好好地说再见,想要将最好的笑容留给她,可是偏偏,总是控制不住地跟她发脾气……
觉得自己真笨,真无能,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只能躲开,笨蛋地这样自怨自艾,不敢去追着看她越走越远的脸。
他的身影跌落在地面上,不断由点变成线,再由线归为点——完全出乎意料地,他的影子却冷不防撞上另外一个影子。
枯燥的地面上,两个影子相撞,继而交叠。
靳剑琴直勾勾盯着地面上交叠的两个影子,心猛烈地撞击起来。他都有点不敢抬眼睛,生怕看见的不是她。
“喂,肿么悲愤了呢?”田歌的嗓音清甜而来,一下子涌进靳剑琴的耳鼓,呼啦就敞开了他的心。
靳剑琴猛地抬头,脸上已是再也绷不住,无法自制地开遍了笑容,“怕我悲愤啊?”
田歌抱着手臂,春葱儿似的手指撑着下巴颏儿,“其实我怕的不是你悲愤,我是怕你——”
田歌一双妙目狡黠而转,像是月夜之下灵慧的小妖精,“我是怕你悲愤之下——在这公路上——裸、奔!”
靳剑琴本来真的悲愤着呢,可是却让田歌一句话活活给气乐了,“我,我就算再悲愤,我也不至于裸奔啊!”
田歌上一眼下一眼瞄着靳剑琴,“身材这么好,性子又是这么烧包,所以我怎么能放心相信你真的不会裸奔呢?”
“嘁……”靳剑琴真是服了,被她一句话先是捧到天上,马上又一脚给踹到地狱里。他干脆走上来,伸出长臂搭在田歌肩上,“本来我是不打算裸奔的,可是看在你这双渴望的眼睛上,我决定——单单为你裸奔!”
靳剑琴说着真的就当着田歌的面拉开了夹克的拉链,眸光邪恶,看那意思真的就要在田歌面前脱光!
“啊,你!”田歌跳起来,“你真的要脱?”
靳剑琴耸肩,“我记得有回看苏格兰格拉斯哥流浪者队的比赛,就有个哥们儿跳进场内,当着全场数万人的面裸奔啊!”
田歌也笑。这事儿在欧洲的球场上是比较常见。
“……可惜了那哥们儿的一身肥肉,还没跑超过三分钟呢,就被警察给当场扑倒……”靳剑琴愉快地笑起来。方才那股子不开心奇异地全都散了,他都知道自己有点cheap,怎么就那么轻易因田歌而悲,又因她而喜了呢?
“是啊,这样的裸奔,傣家是罚款和拘留。就为了那么不到三分钟的表演,要失去金钱和时间,好像是有点得不偿失啊。”田歌颊边涌起淡淡的红晕。
跟他说话,她真的爱听。
“我却觉得,值得。”靳剑琴轻轻摇头,歪着头去望田歌,“用那么一点钱,和那么几天的时间,却能换得自己在全世界眼前表演几分钟,让全世界的眼球都落在自己身上……”靳剑琴缓缓笑开,“如果是利用那样的机会去跟暗恋的人表达爱意,或者给自己刚出生的孩子送上一份惊喜的礼物,那就是非常非常值得了!”
“嗤……”田歌笑容扩大,“亏你想得出!”
靳剑琴的眸光静下来,暗如黑璃,他伸出手来忽然拉住田歌的手,“如果是我那样做,你会不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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