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恨的一句话,不断颤抖的尾音却出卖了她。此时的阿凉恐惧无比。
三尾苦笑,“你这些天对我的好都是假的?”
阿凉用袖子擦掉眼角的泪水,眼泪却越擦越多,“那天我下山,就是为了找到杀死狐妖的法子。我先是和你同塌而眠,为的就是在你身上取得沾有你气息的东西,作为引子。”
三尾怔然,心中已然明了,“你在桃花糕里下了毒。”
“不错,我在桃花糕里加入了这道引子。现在你已经毒发,再加上桃木剑和上面的封印。今日,你必死无疑。”
三尾捂着自己的伤口,苦涩无比,“没想到,我竟会死在你的手上。”
“你杀了我的阿爹和阿娘,还有全村的人!”阿凉紧握住拳头,怒急似的大喊,她从未这般言辞痛恨过,可见是当真痛彻心扉了。
吐了一口血,三尾摇摇欲坠,“我以为,我以为你对我是真的动了情,原来都是我自作多情了。”
三尾在眼前跌跌撞撞,阿凉的心里没有报仇成功的喜悦,胸口的钝痛不断的袭来,“三尾。”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三尾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视线开始恍惚,都快要看不清楚阿凉,伸手想要抓住,却抓了一个空。苦涩的勾了一下嘴角,“阿凉,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心里面的不安渐渐地扩大,原本应该喜悦的情绪却在这一刻变成变得更加慌乱,阿凉哽咽,“三尾,我……”
“那日你昏迷之后我便下山,想要解释清楚,可是我去的时候村里的人已经死了。是狼妖杀的。”三尾压抑着胸口的疼痛,视线模糊,“我这几天在调查,这狼妖是被邪祟之气控制才会袭击村民的。”
真相在这一刻翻然而至,阿凉的心就像是被人活生生的挖走了一块。
眼泪滑落。
更多的却空洞跟茫然。
“那日,我问你有什么想要问的,阿凉你明明可以自己来问我,却一定要用你自己的法子来解决这件事。”三尾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姑娘,怨恨无比,“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他们都不是我杀的。”
阿凉浑身颤抖,肝肠寸断,“三尾,三尾!”
可是三尾却在这一声一声的呼唤中,倒在地上。
鲜血渐渐地凝固,杀戮已成,这一切都已经挽回不了。
阿凉抱着三尾渐渐冰冷的身体,肝肠寸断,“三尾,三尾,你醒醒!你醒醒啊!”
龇目欲裂,追悔莫及。
佐然赶到时,事已至此,三尾倒在血泊当中,这个人见人怕的罗刹就这么陨落了?
冥界正是三足鼎立,风云未定。
佐然看着抱着三尾尸体哭的哀恸的少女。有莫名的悲凉,一代首领死在一个小姑娘的手上?
说出去,谁信呢?
若不是自己亲眼所见,佐然恐怕也是不会信的。耳边响起那天三尾和自己说的话,“若是哪一天,阿凉做了什么事情,看在你我曾经主仆的情分上,饶了她,保她一生平安。”
人人都道,狐狸最狡猾。这狡猾的狐狸连自己的死都算计好了吗?
“三尾,你醒醒啊!”
白色的襦裙被风吹乱,沾染上泥渍,秀发也是凌乱的。
阿凉眼睁睁看着怀里的人一点一点的冰冷,心也跟着沉下去。想着过去的种种。
后悔,莫及。
佐然掩去眼底的杀意,转身离开。主子,怕是随不了你的心愿,保护一个凶手,谁能做到呢?
天边不断涌动的乌云,四周安静无比。
山雨欲来风满楼。
阿凉哭的像是一个孩子,嘴唇颤抖,“三尾,你看,这个世界上我最终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
人死了之后会去哪里?
地狱。
阿凉被鬼差压着走上奈何桥,桥下翻滚的猩红的河水,波涛汹涌,像是随时要将桥上的人拉下来吃掉一般。
瞳仁微缩,长长的睫毛颤抖一下,阿凉收回目光。
铜蛇铁狗任争餐,永堕奈河无出路。说的就是奈河的可怕。据说过了奈何桥就会投胎转世。
阿凉一路往前,四周都是乌烟瘴气,什么都看不清楚。偶尔有日游神和夜游神在飘动把守着奈何桥。
“来了一个姑娘。”一道苍老的声音缓缓地响起来,年长的妇女看着阿凉笑着说,“年纪轻轻的就来这地方了。”
阿凉浑身颤抖,她已经二十六岁了,距离那件事过去整整十年了。
孟婆随意的看了一下阿凉的死因,目光在她的名字上停顿了几秒,“倒是孽缘。喝下这碗水,去吧。”
也不问前世也不问今生。
阿凉接过这一碗水,浅浅的半碗。据说这孟婆碗里载的汤药就是这一辈子自己流过的眼泪,可是一辈子的眼泪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呢?
眼眶微红,阿凉抬头,“婆婆。我有一事相求。”
“说吧。”孟婆点头。
“我这一辈子杀了人。却不知道这个人到底去了哪里。我想寻他而去。”
“你是想要报恩还是还债?”孟婆徐徐开口。
阿凉的眸子闪烁,心里的情绪堵着说不出来。
“喝下这孟婆汤,忘却尘世,重新开始吧。”孟婆也不再追究,“来世你们若是有缘还会有机会见面的。”
阿凉端着手里陈旧的碗,不知道多少人曾经拿起这个碗,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将它一口饮下。
仰头,喝下去。
孟婆一路目送着阿凉离开望乡台,摇了摇头。
奈何桥上宁静无比,只有河水在不断地翻滚。
许久,一声叹息传来。
“孽缘啊。”
……
林间景色依旧,故人却已不再。
一道挺拔妖艳的身影站在梨花树下,静静地跳跃着远方,细长的眸眼里划过一丝茫然,“十年了。”
似乎是在叹息,又似乎是在怨恨,谁也听不出这里面的情绪。
“十年了,我最终还是回来了。”
……
头痛欲裂,我猛地张开眼睛,入眼的是熟悉的天花板,我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像是被触电一般,掀开被子,跳下去。
回忆,排山倒海一般的涌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