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辰拖了小弟在浴池边,用一块儿干丝瓜瓤为汉威搓洗着身上,疼得汉威在水里扑腾乱躲,缩去一边头发湿漉漉地哭求:“哥哥,饶了威儿吧,不敢了。”
汉辰将丝瓜瓤扔进池子里,骂道:“自己洗,洗干净,没脸的畜生,在家里显眼也罢了,竟然还在……”
汉辰羞于骂出口,失望地望着小弟。
“你可以回军校了,不是快结业考试了吗?”汉辰沉声喝道:“留在家里就知道疑神疑鬼,年纪轻轻不求正途,尽想些邪门歪道去立功出风头,混帐!”
汉威满心屈辱,无处诉说,擦洗了身体嘟囔道:“大哥不是急于抓那个‘东北’吗?倪尔杰那宅子荒置了多时,本是无人去的,如何地下有声响,大哥快去查!”
大哥却揪过他又打了几巴掌,身上有水,巴掌打下发出清脆的声响,汉威皮肉一阵阵火辣辣地感觉,呜呜地哭了起来。
大哥根本觉得他在痴人说梦,可他没有胡说。
汉威急恼地嚷道:“乖儿和大哥打赌,大哥敢吗?我们共去那花园看,看看是不是如汉威所说,还有汉威的车被动了手脚,冲去了荒野里,大哥也可以去看,都证明特务在做鬼。若是汉威扯谎,情愿被大哥拖到大门去打,若是大哥冤枉了汉威,大哥要给汉威道歉!”
汉威说得理直气壮,大哥一口应道:“好!大哥就让你死心!”
汉威换上衣衫随了大哥出楼门,身后露露紧随了喊:“杨大哥,你要带小弟去哪里?小弟还是孩子,不要一味责打坏了兄弟情份。”
汉威心有不服,领路带了大哥出了楼,这才注意到昨夜被打倒的那个门边,却是没有任何痕迹可寻。
来到院子,却见到了大门口停着他那辆破损的车,汉威惊诧地问大哥:“哪里找到了?从荒野地里推回来了吗?”
大哥看他的神情既可气又可笑,身后的副官接道:“这车一直停在院子里。”
汉威张了嘴无话可说,莫不是他幻听幻觉了?
驱车奔到倪家花园,门口有士兵把守,汉威径直奔去那假山后的空地,却惊愕地发现,那片空地仿佛变了样子。他明明记得,黄国维离去的那块儿草地昨夜似乎很空,今天却是多了座山一样显得窄了许多。
汉威趴在地上去听,已经没了声响。当然他也心知肚明,不可能特务能耐心地等他来抓,束手就擒。
“昨天,就是在这里,汉威明明是听到那电报的滴滴答答声,很清楚!”
汉威坚持说,又去找那个驼背老人,可寻找隔壁院落的住户问,纷纷说从没见过什么驼背老人为倪家看宅院。
汉辰望着汉威轻哼一声问:“还没酒醒?”
汉威气得跺脚,趴在地上四处听,却没了昨夜的声响。
垂头丧气地回到家,大姐凤荣和姑母都围过来问:“是出了什么事了?业儿呢?”
“被玉凝抱去了,我这就去寻回来!”汉辰厉声道。
“大哥不要!”汉威慌忙制止揉了红红的眼睛说:“凝姐姐就是不想业儿离开妈妈受苦,才执意要留业儿在身边。”
大姐这才明白了大概,上前撕着汉威柔嫩的面颊骂:“小混蛋,你是去看守业儿去了,还是去放走业儿去了?这当猫的把粮食往老鼠嘴里送,你干的好事!”
露露忙接道:“汉威也是迫不得已,这么小的孩子如何能离开娘?”
凤荣瞟了露露一眼尖酸道:“便宜话谁不会讲?”
汉辰的目光望向汉威,沉了脸吩咐:“你同大哥打下的赌,愿赌服输,现在总是该偿债了。你要去倪家花园,大哥依从了你。如今你总是如愿以偿了,去吧,请家法板子先去大门口跪好。”
大哥故意加重了“跪好”二字,羞得汉威立时面颊通红,他是如此自信地约了大哥去看那出事的花园,却不想到头来一场扑空,反是令自己掉进这个圈套。
“哥,求哥哥在屋里打,如何打小弟都谨领,只是不要去大门口,给小弟留些脸面。”汉威哀哀地求道。
大哥板起脸教训道:“大丈夫一言九鼎,言出有信,自己去!少来啰嗦。”
“哥,哥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何苦要逼乖儿。乖儿真没骗大哥,放走业儿是乖儿擅作主张,大哥要教训乖儿领责,只是倪家花园的事,大哥,乖儿句句是实情。乖儿被人打晕,不知道如何躺去露露姐姐的床上。”
说到这里,汉威迟疑地低声问:“大哥,不是露露姐她有问题吧?”
大哥扯过汉威又打了两巴掌,似是责怪他乱咬塞责。
汉威满心委屈,就是耍赖不肯去大门脱了衣服等了挨打,大哥也不同他多计较,只说了声:“若不去大门受打,板子加倍!”
大哥心情不好,怕是因为玉凝姐的缘故。
中午,汉威接到玉凝姐打来的电话,关切地问他,有没有被大哥欺负。
汉威偷眼看看楼上楼下无人,呜呜地哭了两声撒娇道:“凝姐姐有了业儿还记得小弟吗?汉威的屁股都要被大哥打烂了,大哥要抓了汉威去大门外打。”
玉凝安慰了几声,对汉威说:“汉威,姐姐要带业儿出国了,你大哥要通报休妻,我必须要走。汉威,别怪姐姐,我也不想你大哥这么绝情,他一点不念过去夫妻情份,把自己的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汉威放下电话怔怔地恍不过神,走去小厅时,见大哥在看报准备吃饭,大姐凤荣在喋喋不休地絮叨着:“龙官儿,你这也不是个办法。你和玉凝到底出了什么事?不就是她过去的情人来找她,见了一面吗?好在现在是民国,换早了几十年搁在爷爷的年代,你还不把媳妇沉塘呀?玉凝疯疯野野的,当初不让你娶,你偏娶,现在都劝你留,你又牛筋一根不肯回头。让她认个错,保证别去见那个什么丁约翰就是了。再者,那个丁约翰不是为了露露来寻事,偶然撞到玉凝的吗?”
“大姐,我的事你以后少管。”汉辰冷冷道,看报没有抬头。
汉威都吃惊,大哥不到厌烦至极点,不会同大姐姐说话如此无礼。
大姐对这个弟弟却是极度容忍,陪了笑说:“这么大了还耍性子,可看是爹不在了,不然少不了又打你了。弟弟,好好说话,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接玉凝,你若是碍着脸面,大姐跑一次倪家。总不能你赶走人家,再让人家灰头土脸回来不是?玉凝打回电话同我哭了几次了。”
汉辰一合报纸起身不厌烦道:“说过了,这个事谁也别多嘴,我和谁上床也要你来管?”
汉威惊得看看大姐,又看看大哥,大姐已经一巴掌打在汉辰大哥背上骂:“我给你脸了!你现在大了,跟姐姐都这么放肆,小时候光屁股时候是谁天天给你换尿衸子,是谁天天抱了你玩?都十八岁了还被爹打,谁总去救你,你个没良心的,姐姐关心你和玉凝的事,还不是心里有你,想你好。”
大姐说着动手去掐汉辰的大腿,汉辰一把打开她的手反感道:“尊重些,若让我姐夫见了,简直~~”
汉辰皱紧眉头,一脸的不屑和厌烦,凤荣也极为尴尬。
汉威凑近几步问:“大哥,你是要登报休妻?玉凝姐姐都说了,玉凝姐要带业儿出国了,大哥,你这是何苦?”
汉威话音刚落,脸上重重着了大哥一记耳光,扇得他趔趄几步,被大姐抱住。
“龙官儿,你要造反是吧?你还想干什么?”大姐也急了眼。
烦躁中,汉辰转身上楼,被大姐一把扯住腰带,连捶带打的一番厮闹。
汉威眼泪盈盈地立在一旁,大哥平日打他绝少抽嘴巴,那是因为大哥一直还拿他当个小弟弟。
这时,露露姐也闻讯过来劝解,极力拉开被大姐扭打的汉辰。
大姐也急了,破口大骂:“你一个婊子,也管起杨家的事了?”
“大姐!”汉辰瞪大眼,怒吼一声,如猛虎啸林,那目光威严将露露护在身后。
大姐连饭也不吃,上楼收拾了东西就走。
汉威也未能劝阻住,大哥却根本不去追拦。